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突然,她好想伸手去撫平他眉間紋痕,和那抹微凸的傷疤。

她不愛見他帶愁的神態,可是,憂鬱彷彿有數不盡的影子,密密地將他包圍其中。

當她探究他,同樣的,他也在探究着她。

兩人杵在門旁好一會兒,四周極安靜,偶爾一陣微風輕掠,拂過迴廊前的稚齡松柏,響起沙沙聲音,空氣里飄着淡淡的土壤味道,和着熏衣草香。

風把珍珠幾絡髮絲吹亂了,聶濤抬起手來將那些發攏到她耳後,不自禁的,大掌觸着粉嫩的臉頰,流連不去。他掌心的厚繭引出了珍珠內心剛冒了芽的情愫,然後,她發現自己被拉進一個強壯的懷裏,他的手臂緊緊地環住她,無法動彈。

他把頭埋入她的發中,低低細語:“但願……但願你真的不是。”

他話沒講全,但珍珠完全明白。

“你不用但願,因為我根本不是。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到現在你還不了解嗎?”

“噓……”他放鬆了力道,但仍維持原來的姿勢,口中輕聲哺語:“一會兒就好,再一會兒就好。”

珍珠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的臉頰和唇不時摩娑着她的長發和耳垂。

聶濤長嘆一聲,音調暗瘀而低沉,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滿滿的全是苦惱。“這樣的決定對嗎?這場賭局,下的注太大,我不想輸、也不能輸。別背叛我,千萬不要…”

珍珠心頭跟着擰緊,她任由他抱着,心甘情顧的任他環緊自己。她枕着他寬闊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弦律,那麼規律、那麼捷勁,但是每一聲都透出無窮盡的憂鬱和壓抑。

她悄悄地把手掌貼着他的腰際,緩慢的、試探的移動到他的背後,也輕輕地圈住了他的腰。

驀然間,珍珠心底浮現一個念頭。

她多麼希望他快樂呵……

【第六章】

跟水野英知學劍道,對珍珠來說,是全新的體驗。

以古日本武士劍流為根底的劍道,有水野的指導,讓她獲益匪淺,可是也吃足了苦頭。

來富良野已有十天,每天,她必須天初曉時就起床。通常此時,劍道場的後院空地已有二十來名弟子聚集練早課,練握、舉、移、旋、劈的基本功,大約練個百來下左右。

水野雙手負在身後,立在屋檐下的迴廊,目露精光,逐一掃視院內每一個弟子。

“谷澤,前步移兩寸、右肘曲上。”

“八木,劈勢腕力不夠!”。

“藤川,沒睡飽嗎?喝聲精神點。”

他視線所到之處,口中隨即精確的指出缺點,被點的人,更加戰戰兢兢;

有時,他對着珍珠咕噥了一大串日文,口氣嚴峻又急速,珍珠十句有七句不懂,只能停下動作,睜着無辜的大眼瞧回去。一遇上這情形,水野就只能翻白眼。

他是被老婆強迫學了那麼一丁點中文,但那一丁點中文用來教劍,根本就派不上用場;至於國際語言就更不必提了——日本人的英文能好到哪裏去?

所以,當大夥結束早課,珍珠還得留下來接受“特別指導”。這時水野說話的速度會放慢,再加上動作示範,真不行時,只好勞動寶貝老婆香織了。不過這個時候,水野的臉通常臭得可以拿來做臭豆腐,他就是不想香織挺着肚子,看他們又叫囂又動劍的,嚴重影響胎教。

至於聶濤,常是過了晚飯時間后才見到人。他似乎很忙,有好多好多事情要處理,眉頭總是深鎖着,偶爾和水野關在書房裏,一聊便是整晚。

香織對這情形是習以為常了,至於珍珠,每每瞧見聶濤手持一杯酒,無言的坐在客廳一隅,任深夜的寂寥靜悄的籠罩他,她的心也跟着浮動。

她想問他有何心事,卻不敢問、不能問,也沒資格問。她只知道,他們之間,隱約暗藏着一股波濤。

或許,兩人都感受到這股暗流,已經強烈到就快要洶湧泛濫。珍珠震驚於自己對這段感情還懵懵懂懂時,理智便夭折了,只能依循感情期待着。而他,這個難懂難解的人,在冰冷寒霜的表相下,會不會有一絲溫柔?

想到這兒,珍珠又嘆了口氣,手中的劍偏了準頭,如雷的怒喝立刻如預料的響起:“清醒點!劍頭三寸擊出無力!”

現在是“課後輔導”時間,水野像棵大樹一樣杵在前方,一兩眼既犀利又挑剔的直射向她,哪裏容得她分心他想。

“對不起。”收回竹劍,珍珠輕聲道歉。

水野點點頭,一提起劍走近,用日文慢慢地說:“你和我打一場,好好運用這幾日所學。”

“是”

事實上,他驕傲而暴躁,正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典型;但教學時,水野既嚴厲又精闢,全身散發出大師級的威勢和氣度,在不知不覺中,她的態度也變得恭謹。

“你攻擊,我只抵擋。”他站定,擺好了姿勢。

這是他與她第二次拆招,仍只有她單方攻擊。珍珠知道自己和水野之間實力相差懸殊,但心底還是不願服輸。

她飛快的連續直攻,希望能逼他揮出一招半式。

突然,珍珠后移一步,立刻又掠攻向前。正常的招式由上劈下,應是竹劍前三分之一處擊腦門,但只劈至一半,她竹劍小揮半弧,要打水野腰側。

水野向後縮回,腳下自然地退了一步,而後反應迅速的又撲了上來。珍珠根本來不及眨眼,事情便了結了。

她肩頭一酸,手裏的竹劍已被水野奪去。

“劍道中沒這一招。”珍珠嚷着。竹劍被搶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更沒你剛才那一招。”

他的中文不太“輪轉”。

想到讓她的“怪招”逼退一步,簡直是奇恥大辱中的奇恥大辱。

“上半招是劍道,下半招也是劍道,合而為一,這是另創高招。”她中文日文夾雜的說。這已成了她和水野的溝通方式。

“見鬼了!”他低低詛咒一聲,想辯,又辯不過人家。輕咳了一下,他視線掠過珍珠的肩頭,朝她後方說:“她的攻擊技巧有進步,不過近身搏擊似乎不太高明。”

珍珠驀然回首,不知何時聶濤仁立在院角的小松旁,興味的看着他們。他難得如此隨意,身着一件米白的polo衫和棉質長褲,大步走近時,微風輕輕拂動他的衣衫和長發。

“你只需要教劍道。”他雙手插在長褲口袋內,懶懶地開口。

“我沒說我要教別的。”水野語中帶笑。“搏擊是你的專長,你教她吧。”

水野將竹劍還給珍珠,隨即族身朝迴廊走去,把她丟給了聶濤。

兩個大男人之間的日文對話,珍珠多少懂一些。

她心想,他會答應教她嗎?若是應允了,意味着他會更常在她身邊,她能靠近地瞧着他,聽着他低厚的嗓音。

她喜歡這樣嗎?珍珠認真的捫心自問,然後,心靈深處傳來細微而堅定的回應——你喜歡的,海珍珠。

一抹笑在珍珠的嘴角揚起,釐清了亂糟糟的心緒,理出了情感的依歸,她變得堅定而勇敢。抬起頭來,她坦然的迎視着聶濤,眼中盛滿溫柔。

“你肯教我嗎?”

聶濤不知她的心已翻轉多少思量,面對着她的笑靨,彎彎的眉、彎彎的紅唇,可愛的小酒渦,一瞬間,他有些怔忡。

“想學?”他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嗯。”珍珠連連點頭,興奮的又加了一句,“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學。”

他的陰涼性格是不屬於光明的,但現在他立在那裏,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發梢,輪廓剛硬而孤傲,與那一片暖陽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真的不顧讓他離開,她的心,正為了那樣的對比放肆悸動。“你不說話,就當是答應了。”珍珠急急地說,看了眼身上的行頭,又道:“我去換衣服,你等我。”

她往更衣室跑去,快手快腳的換裝,不一會兒,已着休閑服立在聶濤面前。

“可以開始了。”珍珠熱切的望着他。

他不語,看她的方式卻令她紅了臉。他究竟怎麼了?似乎想說些什麼、探求些什麼,又無法下定決心。

他看她愈久,她就愈緊張。

“或者…

”珍珠試着再次對他微笑,卻覺得喉間一緊,音調竟微微硬咽着,“或者你不願意教我?我……對不起,你那麼忙,我不——”

驀然,聶濤堵住了她的話。

接受了她無心又難拒的誘惑,他俯下頭,雙唇貼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充滿佔有欲的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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