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呆會兒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過幾天就要跟顧老師去巴黎了,我想陪陪爺爺怎麼了?”笛安安不解地看着他,堅持地說,“如果你怕尷尬,那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好了,你就好好獃在這裏!”
“我不是怕!”夜祺加重語氣解釋,短暫的沉默里,他在她的床上坐了下來,眉頭微皺,深思熟慮地問,“你考慮過爺爺的感受嗎?他一心希望歐洛霆跟那個女人結婚,希望她們過安定的生活,我們這樣搬過去住,我怕爺爺會不高興的。”
聽他說著,笛安安眉頭不自覺地擰緊了,她將箱子拉鏈拉好,坐在他身邊,有些泄氣地說,“可是我想見他,我想時刻陪着他,在他最後的日子裏。夜祺,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現在,我根本沒有辦法考慮那麼多。”
他當然明白,當然理解。
蔚藍現在不認她,她又不能跟爺爺相認,明明有親人,卻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為了考慮到爺爺的感受,心裏又壓着那麼大的秘密。
她的矛盾心情,他這幾天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白天開車送你去,晚上接你回來。”夜祺其實也有些小自私,他輕攬着她肩膀,“總之不能住在歐家。”
笛安安蹙了蹙眉,看他的表情很古怪。
“既然結束了,那就忘記他。”夜祺深深地望着她,“不要再進那裏,不要再勾起你的記憶,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好不好?”
就這樣,因為夜祺不允許,笛安安終於放棄固執,沒有住去歐家。她不想讓夜祺難過,當他溫柔的目光看着她的時候,她就固執不下去了。
所以說,夜祺的溫柔還是有殺傷力的。
下午的時候,笛安安和夜祺來到了歐家。
院子裏,昨天搬過去的花花草草無人打理,甚至連水也沒澆,夜祺微怔,和安安走入客廳,也沒有看見爺爺的身影,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笛安安,你們怎麼又來了?還有完沒完了?”霍明美正好從樓梯上下來,站在第五級階梯,艷麗的容顏馬上泛青。
笛安安聞聲朝她走過去,目光鎖定她,“爺爺呢?!”
她的態度讓霍明美怔住,而後發出了輕蔑的笑聲,她挺着個大肚子,雙手環胸,“真是奇了怪了,爺爺現在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啊?”突然,她冷着臉憤然指向門口:“出去!!這裏不歡迎你們。”
笛安安猜到了爺爺可能已經卧床不起,她更憂心,撇下夜祺抬步往樓梯走去。
霍明美大驚,見她硬闖,一把拽住她手腕,“笛安安!你想幹嘛啊?!歐家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嗎?!”
笛安安被她拽住,她停下了腳步,嫌惡地瞪着她抓住自己的手,腦海里電光火石間閃過半年前發生在這個樓梯上的某個悲慘瞬間!鑽心刻骨的疼痛,刺目的鮮血,目光變得決狠,“放開!”
霍明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她,她的眸子裏透出的東西讓霍明美微感不安,卻又不肯服輸!
這時歐洛霆出現在樓梯轉角處,霍明美無意間瞟見了他,她咬牙將笛安安往自己身上一拉!兩人頓時撞在一起!霍明美腳一崴!鬆開了她,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笛安安大驚,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夜祺一個劍步衝上來,霍明美不偏不倚倒在他的懷裏!
笛安安被霍明美用力一帶,重心不穩!
在即將摔下樓梯的時候,歐洛霆卻抓住了笛安安的另一隻手!
他迅速下來,穩住她的身子,面無表情地看着安安,安安回過神,則輕輕扯開他的手。
夜祺也放開了霍明美。但她臉色變了幾變,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好了!
“笛安安!你想害死我是吧?!”霍明美氣急敗壞,指着她鼻子罵,“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狠心呢!!自己失了孩子,也想讓別人嘗試跟你一樣的痛苦嗎?!”
笛安安無語地看着她自導自演,無力反駁,更無心解釋,但失去孩子,是她這輩子的痛,故地重提,讓她的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只是來看爺爺而已。”夜祺目光鎖定霍明美,用從未有過的清冷態度說,“而我明明看到是你故意陷害她!明明是你拉着她不讓她上去!”
“笑話!我會拿我孩子的生命來陷害她嗎?!”霍明美委屈極了,眼裏含着淚水,“她算什麼東西?!她就是見不得我嫁給洛霆!”
“吵什麼吵?”這時,韓美萍走進客廳,帶着一臉的疲憊,看到樓梯處的幾個人,愣了愣神。
霍明美見到她回來,瞬間感覺遇到救星,她趕緊朝她走去,請她評理,“媽媽,笛安安天天打着看望爺爺的旗號來家裏,就是沒安好心!就在剛才,她還差點把我從樓梯上推下來!”她的眼裏含着委屈的淚花,憤然指向安安。
笛安安捏着拳頭看向沙發處,沒有解釋,只是將目光落到韓美萍身上,與她視線交匯,“我想來看看爺爺,她卻百般刁難!還沒進門呢,就這麼囂張了?”
安安的態度讓歐洛霆怔住,一點也不像溫順的她。
霍明美還想反駁,韓美萍卻揮手示意她別再說了,她將包隨手放到沙發里,看見張嫂從側廳出來,略有些疲憊地對她說,“張嫂,你去給安安和夜祺準備一間房,歐家的大門隨時為她們敞開,誰也不許阻攔。”
她的話不光讓霍明美大驚,就連歐洛霆也是一怔。
“不是一間!是兩間!”笛安安有些生氣地看向霍明美。態度強硬。
“笛安安!”夜祺朝她走去,一把拽住她手腕,霸道而生氣地說:“你冷靜點,我說過,不允許你住在這裏!”
“她不讓來我就偏要住!”笛安安較真地說,“一間就一間!咱們就住下了,怎麼了?!”
歐洛霆眸色一暗,沒來由地,看着她們打情罵俏的樣子,心頭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
霍明美氣得雙拳緊握,表情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媽媽為什麼要幫着她?她不是往死里討厭笛安安嗎?
“別鬧了。”夜祺牽起她的手,“咱們去看爺爺,乖,走啦!”帶着她往樓上走去,經過歐洛霆身邊的時候,笛安安垂了垂眸,不想讓她看清臉上的面容。但是她真的很生氣。
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她們算什麼東西?!
樓下,韓美萍剛坐在沙發里,給自己倒了杯水,
霍明美就走到她身邊,壓抑的聲音里略帶些指責,“媽!您怎麼允許笛安安這麼放肆呢?您怎麼還幫她呢!”她就是想破腦袋也一定想不出這其中的緣由。
韓美萍抬眸看她,很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有些事情你不懂,做好你自己,準備當你的新娘,在爺爺最後的日子裏,不要跟安安發生衝突。”她也擔心,就笛安安剛才爆發的樣子,難免會把事情捅穿,她和安安一樣,考慮老爺子的感受。
媽媽的態度讓歐洛霆特別詫異,他走出了客廳,走到了夜祺的車旁,等着她們出來。
爺爺的身體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他躺在床上大口地呵着氣,連睜開眼睛都會變得很疲憊。
床前,笛安安握着老爺子的手,反覆地放在掌心磨蹭,“爺爺,您還認得我嗎?我是安安啊……”
“安安……”老爺子沉重地嘆息,聲音虛弱,思維卻很清晰,“是爺爺對不起你啊……爺爺對不起你……”
笛安安唇角上揚,她的笑乾淨透明,“爺爺,您千萬別覺得抱歉,我很好,我和夜祺在一起了,他對我很好。”
“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嗎?沒騙爺爺吧?”老爺子聲音虛弱得厲害。安安是個重情義的女孩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變了心呢?
洛霆到現在,都仍然對她念念不忘呢。
笛安安滿臉明媚的笑容:“當然沒有啦,爺爺,既然我找到幸福了,您也千萬不要帶着歉意……”她不希望爺爺在滿腹的歉意中離開。她希望爺爺走得安心,走得放心。
“安安,明美和洛霆要結婚了……”老爺子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聲音虛弱,微顫:“爺爺希望那個孩子生下來,因為他可能是歐家唯一的血脈,以洛霆的性格,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再愛了……”
“我知道……”可是爺爺啊,你又哪裏知道,蔚藍他才是歐家的血脈啊。
“爺爺累了,你們也累了吧?”老爺子額頭上滲出了細細汗珠,“要是覺得累,就不要天天過來了……”
“嗯……”爺爺虛弱的樣子,看在笛安安眼裏,痛在心裏,她低了低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但臉上笑意卻依然那麼乾淨明媚,“那我們先走了,爺爺您好好休息。”
老爺子將手抽出來,輕輕地擺手。他太虛弱了……
夜祺扶着笛安安站起身來,笛安安迅速地抹去了眼淚,和夜祺轉身離開。儘管她很想陪着爺爺,可爺爺太累了,一定需要很多的休息。
別墅里,笛安安去廚房找到了張嫂。
“笛小-姐,夜先生,留下來吃晚飯吧,很快就好。”張嫂見着她們,也很熱情。尤其在得知笛安安是洛霆的前妻以後,對她更是關心倍至。
“不了,張嫂,我可能有事要麻煩你。”笛安安警惕地環視四周,小聲地問,“爺爺的牙刷是哪個?”
“你要牙刷幹嘛?”張嫂疑惑了。很快,她就不多問,將老爺子的漱口杯和牙刷拿到她面前。
笛安安拿過那隻綠色的軟牙刷,“你確定這是爺爺用過的嗎?”
“嗯。”張嫂肯定地告訴她,“每天早上飯前飯後我都會替老太爺擠好牙膏,盛滿水拿給他。”
“牙刷我拿走了,你給他換個新的吧。”說著,笛安安將牙刷裝入早就準備好的樣品袋裏,將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入背包。
張嫂訝異地看着她們離開,好半晌沒恍過神來,她要牙刷幹什麼?
不一會兒,韓美萍走了進來,找到張嫂,看了看笛安安和夜祺離去的背影,問,“她們來幹嘛?”
張嫂猶豫了一下,她們也沒有交待不能說,於是她就把笛安安拿走老爺子牙刷的事情告訴給她,韓美萍疑惑地皺眉,為什麼要做親子鑒定?她不相信自己歐家的血脈?
她明明就是老爺子的孫女。
難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她只是笛美美的女兒,並非天威的女兒?
她也沒有細細追究,帶着滿心疑惑回到了客廳,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等待她的,將是什麼……半年的牢獄生涯,已經讓她學會了淡然。該面對的躲也躲不了。
親子鑒定中心門口,笛安安握着兩個裝着牙刷的袋子走了進去。
夜祺陪伴着她。
有一支是爺爺的,有一支是她自己的。
以前,聽信了韓美萍的故事,她只顧心痛,竟然沒有提出半點質疑,現在,決心要查明一切真相的她,必須先證實自己的身份。
夜祺動用了關係,特殊事情特殊處理。
在下午的時候,負責人就通知夜祺去取鑒定結果,當夜祺將一隻淡黃色牛皮袋交到笛安安面前,她接過,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關係很清楚,99。999%的吻合,她和爺爺是直系血親。
握着那份鑒定報告,笛安安發了好久的呆。
雖然笛安安相信韓美萍的那個故事,但結果出來,她的心裏更加踏實,蔚藍也是歐家的血脈。
怔怔地,她發了一下午呆,甚至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麼多的秘密壓在心裏,只有夜祺知道。
爺爺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過些天,她就要跟顧老師去巴黎,她必須在痞子康最佳的交談時間去見他,她必須準備好一切,收集到最有利的證據。
大約傍晚的時候。
夜祺擰着外賣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笛安安還坐在靠窗的位置,怔怔地呆,她想把真相告訴哥哥,可又怕他接受不了。
“安安,快吃晚餐,呆會兒帶你去見一個人”夜祺邊換鞋邊喊她,然後擰着外賣朝餐桌走去。
她回過神,走到他面前,抬眸瞅他,“見誰?”
“你先吃飯。”夜祺笑了笑,聲音溫和,替她搬來椅子,怕她知道了,就不淡定了,飯也不吃了。
笛安安沒有多問,她坐在他的對面,靜靜地吃着飯,誰也沒有再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