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魘

當時我嚇得頭皮都要炸開了，腦袋裏面一片空白。

不過鍋蓋頭怎麼會是死人？我跟他從一年級的時候就在一起上學了，除了上學待在一起，放假的時候也經常一起出去釣青蛙。挖泥鰍什麼的。

可能是我弄錯了。

我大了大膽子，伸手往旁邊的鍋蓋頭探去，一下子就摸到了他的手臂。一把握住他的手，入手是一片溫潤，不是冰冷。

我頓時大鬆了口氣，看來是剛才緊張了，居然懷疑自己的小夥伴是個死人。

但是不對啊，我突然發現自己握住的手很滑膩，鍋蓋頭的手我沒摸過。可是鄉下男孩子的手會這麼滑膩？

“三……三哥，你幹嘛一直摸我手，有點噁心哎。”鍋蓋頭說道。

“我去，三哥，我在電視上見過有男的喜歡男的，你不會也是吧，聽說班上的小魚一直暗戀你哩，要是讓人知道你喜歡男的，人家多傷心啊。”

出聲的是另一個小夥伴。光頭狼，因為喜歡在半夜學狼吼，又剃着個光頭，就得了“光頭狼”這個外號。盡每土亡。

聽了他們兩個的話，我臉上火辣辣的，連忙鬆開了鍋蓋頭的手，也忘記了對鍋蓋頭的懷疑。

那時候就是一幫小屁孩子，毛沒長多少就跟人說什麼喜歡喜歡之類的。

“光頭狼你別瞎嚷嚷啊，不然以後你求我都不會把作業給你抄。”我說道。

“三哥，我就說著玩玩的咧。”他說道。

這時洞口的方向傳來了腳步聲。然後火光出現，是小齙牙舉着兩個火把跑了過來。

當火光照到我們所處的位置的時候，我眼睛的餘光陡然瞥到旁邊站着的不是鍋蓋頭，是道白色的影子，我心頭一突，連忙扭頭看他，卻看到鍋蓋頭是真真切切的站在旁邊的，沒有什麼白色影子！

我深呼了口氣，知道是自己又在疑神疑鬼了。

“三哥，你怎麼了？”鍋蓋頭偏過腦袋來看着我問道。

“沒事。”我搖搖頭，生怕讓他看出了我的膽怯。

小齙牙走過來后，塞給我一個火把，自己舉了一個。

然後他率先走到兩個岔道前，回頭問我道：“三哥，一起探索的話，我們五個人怎麼分組啊。”

發生了剛才的事情。我覺得自己是有點疑神疑鬼了，再這樣下去，肯定在小夥伴們面前出醜，因此大剌剌的說道：“你笨啊，五個人，當然一組兩個，一組三個啊。”

“也對，那具體怎麼分？”他問道。

“這還不簡單，三哥是老大，膽子也大，鍋蓋頭個子最小，膽子也小，由三哥照看着鍋蓋頭，他們兩個一組，我們三個一組就成了。”光頭狼說道。

“挺好的，三哥你覺得咋樣？”小齙牙說道。

我能說什麼，之前我就差點被看出害怕了，現在必須做出點表率來維護我的威信。

“就這樣吧。”我說道。

就這樣，小齙牙他們三個一組，我跟鍋蓋頭一組。

我帶着鍋蓋頭選了左邊的岔道，小齙牙他們自然就去了右邊。

我們約定要是兩個岔道里都是不深的死路，馬上就回岔道口匯合，除此之外，我們兩組人還各自分了點膠袋，防止火把上的膠袋突然燒沒了陷入黑暗裏。

一走進左邊的岔道，我就感覺這裏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冷，讓我不自覺的想蜷縮起自己的身子。

我回頭看了看跟在我後面的鍋蓋頭，他好像一點都不冷的樣子，而且也沒什麼害怕的表情，這很古怪，跟平常的他差別很大，但12歲的我也沒想那麼多。

“鍋蓋頭，跟緊我，別丟了。”我說道。

他平淡的點了點頭。

我們繼續往前走。

“吱吱吱……”

忽然，幾道黑影一下子擦着我的頭頂四散飛了開來，驚得我連忙蹲下身子躲避。

這是洞裏的蝙蝠，按我們那裏的話來說，是千萬不能被蝙蝠的翅膀拍中了眼睛，不然是會變成瞎子的，因此我們鑽山洞的時候，只要一遇到蝙蝠，就會立馬蹲下來。

它們不會輕易咬人，所以我們不怕它們咬。

只是我在蹲下來的時候，忽然看到身後的鍋蓋頭只是一臉木然的站着，一點躲避的意思都沒有。

這跟平常的他截然相反，平常時候他早就會嚇得哇哇大叫了。

我感覺那天的鍋蓋頭處處都透露着古怪，但又說不出這種古怪到底是在哪裏，只是，我隱約覺得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三哥，快走啊。”鍋蓋頭忽然催促我說道。

我看到他雙眼裏忽然冒出了一種青幽幽的光，看得我心裏一下子發毛。

“鍋蓋頭，你……”

可他眼裏冒出的綠光一下子又不見了，讓我大感奇怪，難道這只是我又看走眼了？

“我怎麼了？”他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

我連忙搖頭，然後轉身繼續往前走。

走了沒多久，前面忽然傳來了叮叮咚咚的水聲。

我心裏有點奇怪，山洞裏面怎麼會有水聲？

我帶着鍋蓋頭加快了步子，卻發現前面是個小的山體洞窟，洞窟里的是個水池，洞頂濕漉漉的，在不斷的往下滴水。

那時候我覺得這個水池很森然，遲遲邁不動步子，但我又感覺水池裏好像又有什麼在召喚着我，在對我說“快來，快來”！

我意識有些恍惚的靠近了幾步，可水池突然間劇烈的翻滾起來，一顆人頭從水下跳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挺挺的看着我！

我嚇得魂飛天外，撒腿就想往後跑，可身後的鍋蓋頭猛地就推了我一把，當時我想不到他的力氣怎麼會那麼大，按說我的個子比他高，而且是突然退後，那種衝撞的力道他是承受不了的，可結果卻是我撲進了水池裏，火把撲的一下子就熄滅了！

水池的水並不深，當時也就到我的大腿根。

可是當時我十分的驚慌，在水池裏不斷的撲通，感覺自己就要被淹死了。

“站起來！”忽然，我頭頂的腦袋厲喝了一聲。

我這才發現原來水池的水並不深，一把站了起來，可我突然發現洞窟里竟有一種淡淡的青幽光芒浮現，就像是鬼火的那種光芒，那顆腦袋就懸浮我的頭頂！

我嚇得立馬轉身撲到水池邊緣，想要逃出這裏。

可到得水池旁邊的時候，我發現那裏站着的不是鍋蓋頭，而是一道白影，鍋蓋頭哪裏去了！

這道白影很高大，穿着我只在古裝電視劇里才看見過的白色袍服，可是，他居然是沒有腦袋的！

我嚇得又撲通一聲跌進了水裏，慌忙跑到水池的另一頭，背靠在水池邊上看着腦袋跟白影。

我到哪裏，那顆腦袋的目光就看到哪裏，可那時我奇怪的發現，這顆腦袋的長相居然跟我很像，像是我長大后的樣子！

“你不用怕，我是你。”腦袋張嘴說道。

眼睜睜的看着一顆腦袋會跟我說話，可想而知12歲的我嚇成了什麼樣子。

它說的是什麼我完全沒有聽清楚，鍋蓋頭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麼要推我下水我也不能去想，腦袋裏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六年後，你來找我一次，你會得到你想要的。”腦袋又說道。

這一次我聽清了它的話，但我不敢做出任何反應。

下一刻，洞裏的青幽幽就消失了，周圍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然後我腦袋好像遭到了一記重鎚，撲通一聲就暈倒在水池裏。

……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山洞外面，一把就爬了起來，撒腿就往山下跑，也不管鍋蓋頭他們四個了。

那一天，直到完全天黑了我才回到家裏。

家裏人看我神情驚恐的樣子，都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根本不敢說。

當天晚上，我就大病了一場，高燒到四十多度，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裏滿是山洞裏的那顆腦袋跟那個沒有腦袋的白影。

“我是你”“六年後”這六個字不斷的回想在我腦海里。

這場大病差不多過了一個星期才好。

一星期之後，我去上學，卻發現鍋蓋頭他們四個都沒來，同學們都說他們已經一個星期沒來上課了。

我想到了那個山洞，覺得是他們被那顆腦袋跟無頭的白影給弄死了，但我不敢確定。

那天下午我就去了他們各自的村子找他們，結果發現他們家裏人都痛不欲生，從那天開始，他們四個確確實實是一個星期沒回來了！

又過了幾天，有人在學校旁邊的一條小河裏發現了四具死屍體，警察的調查結果，是被嚇死的……

當時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做為他們的老大，我居然一個人逃掉了。

從此之後，我再也不敢回憶起這件事情，無頭白影，會說話的腦袋，還有……四個小夥伴的死！

因為我隱隱的覺得，嚇死我的小夥伴的，就是我自己……

……

在今天，在這片樹林裏，我哭着回憶起了這段記憶，心裏很堵。

張璐涵跟老泥鰍都在旁邊奇怪的看着我，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就哭了。

現在我終於知道，在我潛意識裏糾纏了我六年的夢魘，那個山洞裏的腦袋跟無頭白影，是我前世的腦袋跟沒了腦袋的屍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