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十二章】
早上醒來,照例,床頭几上都擱着一碗熱熱的醒酒茶。
閻浩天端來飲下,下床洗漱,穿好衣袍后才走出房門,到飯廳用完膳,信步走到前廳去。
錢莊已開始開門做生意,但一大早的人不多,街上的人潮也稀。
千彤安靜的坐在宋大掌柜的身邊,不知在幫他計算什麼,宋大掌柜不時的會回頭來瞧她,兩人偶爾會對視一笑。
這兩人何時變這麼不生分了?不,該說那宋大掌柜的何時這樣對人笑過了?簡直就是…很礙眼。
閻浩天看着,朝他們走去,長手一伸,把千彤桌上的紙給拿起來瞧…
「寫什麼?」他看到上頭寫着姑娘芳名、年齡及家世等等等,還給批了命盤,對應着的另一個命盤,是他閻浩天的。他皺眉,抬起頭來瞪着千彤。「打哪兒弄來的這些?。
「媒婆給的。」
「誰叫你多事的?」
「我只是想幫堡主找個好姑娘,堡主不必怕麻煩,千彤會一一先去見過,行了才讓您跑一趟…」
閻浩天氣極,把紙揉了丟在地上,伸手一把拉起她。「你跟我來!」
他把她拉到后苑的一座假山後,壓制住她的雙手,把她困在他的胸懷與假山之間動彈不得。
他氣悶不已地瞪着她,她倒是沒在怕的,雙眸澄澈的望住他。
「你究竟在搞什麼鬼?我當初讓你進閻家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幫我找妻子!何況我已經娶過妻,你這麼做是為什麼?讓我注意你嗎?」
「我知道你娶過妻,不過她已經死了。」
「你…給我住口!」
「我只是想讓你幸福,幫你找一個真正可以照顧你的女人,難道你想在花樓待一輩子嗎?花樓里的姑娘又不會真的愛你!」
「那關你什麼事!」他朝她吼。「我閻浩天幸不幸福又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是誰?可以這樣插手管我的事?就算是赫連麒也不敢做的事,你竟敢?你喜歡我嗎?說!你進閻家的原因是因為喜歡我吧?」
千彤靜靜的看着他,不語。
「說話!」
「我不會喜歡你,我不會喜歡一個還愛着死去妻子的男人,如果我喜歡你,我就不會請媒婆幫你找適合的妻子,這樣還不懂嗎?哥哥希望你幸福,哥哥希望你快點從傷痛之中走出來,所以我來幫你,因為…哥哥的希望也是千彤的希望。」
搞半天…
「你喜歡赫連麒?」他皺眉,皺得好緊好緊。
千彤一愕,沉吟着,卻沒解釋。事實上,她並不是這個意思,但他要解讀成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他不會動不動就來質問她是不是喜歡他。
「他是你堂哥,知道吧?表哥可以愛,堂哥不可以!絕不可以!知道吧?」像是在好心告誡,閻浩天的心卻隱隱不是味兒,就像看見宋大掌柜的替她撐傘的那一夜,心裏莫名的雜沓難安。
千彤挑挑眉。「你答應我去相親,我就答應你不愛我堂哥。」
這兩件事為何要扯在一塊兒?
「我不會去相親的!」他差點沒對她咆哮。
「那我也會繼續喜歡我要喜歡的男人。」她溫柔淡定地望住他。
他胸口起伏不已,氣悶地睛着她。「隨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
近日,天氣才稍暖些,今夜卻又下起了雪。
牡丹樓外的燕湖畔有人在放天燈,襯着滿天雪花,將夜的美點綴到極致。
千彤冷得搓揉着小手,不斷呼出熱氣來暖自己的手,可天還是冷呵,揀得她全身都快僵了。
她還是每天守在花樓外等着閻浩天,宋掌柜的每當下雨時就會送傘過來,再陪她等一會兒,他問過她,為何非要這樣每天跑來牡丹樓門口等着不可?她只是笑笑地沒答。
其實,她在等待奇迹。等待這個男人會因為捨不得她在外頭等着,怕她冷怕她凍而因此不再上花樓。
事實上,她等待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從原來的子時到現在亥時,那個每次都喝到醉的男人也越來越神智清醒,走路越走越慢,像是在刻意等着她。
她沒刻意祈求什麼,那天她對他所說的話是真的,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他快一點找到真正屬於他的幸福,「這位姑娘,一個人?」一名醉漢從牡丹樓走了出來,手一伸就要勾搭上她的肩。
千彤側身一閃,躲開了那人的手。
醉漢大笑,似乎覺得有趣。「姑娘懂武啊,那好,跟我過個幾招玩玩吧。」
正說著呢,雙手瞬間轉為利爪,就朝她身上撲去。她伸手格擋,連連接了對方數招,心知對方的武功比自己略勝一籌,硬要打根本打不過,正想要使出輕功飛逃,那人卻早一步看出她的意向,眼眸一眯,不再逗着她玩,長手一伸抓握住她的手臂,一個翻轉便要將她擒拿入懷…
她微微一驚,正要掏出袖中所藏銀針刺向對方緊抓住她的那隻手,一道掌風倏地襲來,又猛又烈,直接劈上那人的臂膀…
「該死!是誰?」那人吃痛的大叫一聲,轉頭看見來人,不正是那個死了妻子,半年多來天天幾要醉死在花樓里的閻家堡堡主嗎?「嘖,怎麼?你想英雄救美嗎?你連自己的妻子都往火海里送了,還想救誰啊?你…」
啪一聲,重重的一巴掌打上那男人的臉。
千彤一個回身,在對方驚愕不已的當下,又狠狠地送上一掌給對方,惹得對方氣火大盛,揮掌便想直接斃了她,結果她沒逃,反倒是一道高大的身影閃電似地擋在姑娘前面,手一個反轉往外,沒使太大的力便將那男人轟倒在地。
那人吐了一口鮮血,狠狠地瞪着閻浩天。
閻浩天氣怒的想再補他一掌,身後的千彤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我們回家吧。」她說,嗓音柔柔軟軟。
閻浩天握緊拳,遲遲未松爪
剛剛走出牡丹樓看見的那一幕,讓他想起了冬艷那次一身男裝到牡丹樓找他時,被一名醉漢非禮的情景。那日,他人在花樓里,可以及時救人;那日,花樓里還有很多人,冬艷不至於真的被傷害到,可他都還難掩怒氣,何況是今夜…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如果他晚來幾步呢?會如何?
這丫頭可能不只被綁走,甚至被非禮,她可能受很大的傷,因為他,她還有可能恨他一輩子,也讓他恨自己一輩子拳,握得更緊更緊了,要不是有隻小手牢牢地抓着他的手,他絕對絕對會上前把對方打到半死,肯定會。
「走吧。」她把他拉開,往回錢莊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閻浩天始終沉默着,卻一直緊緊握住她的手,千彤不想驚動他,只好繼續讓他握着,直到他突然發現握在掌心裏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他皺眉,把她另一隻手也拉過來握住,那隻手更冰,讓他的眉皺得更深,他脫下身上厚重的毛氅披在她肩上,她抬眸,對上他那雙深黑的眼。
「為什麼老是不聽話?每天像個傻瓜一樣守在門邊幹什麼?這麼冷的天,不會多穿點衣服嗎?幸好你懂武,否則剛剛會發生什麼事,曉得嗎?如果我晚來幾步,你會受傷…」
一隻白皙冰涼的手驀地捂住他的嘴。「我不會有事的。」
他對她,好擔憂。千彤鼻子酸酸地,覺得好感動。
他抓下她的手,黑眸瞪着她。「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她未語,頭低了下去。
閻浩天伸手將她垂下的小臉給抬起,目光灼熱地瞅着她,她緊張的瞧着,下意識地想逃,卻來不及了…
他一把將她抓入懷,濕熱的唇猛烈地攫奪她的,粗硬的鬍渣子摩搓着她雪白細緻的臉蛋,濃烈的酒氣也不斷的侵入她鼻尖,她被他弄得有點暈、有點醉,他的擁抱也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滿天飄雪,她的身子卻漸漸暖了起來,一顆心熱熱地,那沉睡了似乎好久好久的靈魂,在這靜寂的雪夜裏被悄悄喚醒了。
她知道自己是愛着他的。
可,他呢?
醉了酒的他,帶着幾分的酒意來吻她?
這個時候的他,是不是每個靠過來的姑娘都會抓來亂吻一通?
應該是的。可是,她卻不想推開他。
一次就好…
就讓她貪戀一次他的溫柔和吻吧。
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捧着她紅紅的小臉溫柔低喃。「這樣好多了,美多了,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