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他不知道,此刻他臉上那溫柔的笑有多迷人,是她好久好久沒看見過的笑。

忘了責難他的非禮,忘了應該害羞的逃跑,她幽幽的眸子瞅着他,動也不能動的愣在那裏,就只是看着他。

這樣看着他的千彤,眼底只有他,像是心裏也有着他。

這一刻,他的心在悸動,好久好久沒有過的感覺,像久違的春風輕輕拂過了他的心頭,震顫着、感動着。

「我有這麼好看嗎?」他笑她的傻氣。

他這一問,把她從恍神中驚醒,她驀地拉下他的手轉身就跑…

是害羞吧?畢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他笑着,緩步跟在她身後。

頭一次,覺得回家的路好短,看着她的背影,他竟又莫名的想起了冬艷,他的艷娘呵,為何,他總是在這女子身上感覺到她的存在?連那個吻,都像她?

閻浩天一大早醒來,照例,床頭上擱了一碗加蓋溫着的醒酒茶。

打從過完年來到都城的錢莊住下后,那以前從來不曾出現過的醒酒茶竟天天出現在他床頭,而且味道還和他在閻家堡內那幾日醉酒後醒來時喝的茶一模一樣,像是特別加了一味花香,喝起來帶點甘甜。

剛開始他還不以為意,可現下…對周圍的事再遲鈍再漠不關心,也該明白這其中是有一點古怪的。

他找來一個丫頭問,果真,那茶是千彤每天一早起來替他煮好的,有時煮完才又跑回房睡下,為了他,這樣做了不知多少個日夜,他卻在今日才知曉,這女人對他用了多少心。

閻浩天坐在飯廳里有一口沒一口的咬着剛蒸好的白饅頭,小碟子上是兩顆剛煎好的蛋,一個大大的湯碗裏則是熱騰騰的羊奶。

下人們怕堡主吃不飽,都在一旁看着他,想隨時替他遞點心什麼的。

以前,閻浩天也沒注意到這些人的目光,那半年多來吃飽睡、睡飽醉、醉了又睡的日子,讓他完全不在乎身邊的任何人任何事…

「你們做什麼老盯着我吃飯?」他突然抬頭望向那些候在旁邊的下人們。

被堡主這麼一問,下人嚇得全都跪下了,他皺眉,想叫他們起來,他並無意責難他們什麼,卻聽到他們嘰哩咕嚕的一串話…

「跟着堡主來到都城的千彤丫頭交代我們很多回,說堡主吃得不多少就給堡主吃多少…每天一早的新鮮羊奶不可少,可堡主怕腥,羊奶定要熱着給喝才成,我們不想記都給記下了,所以就守在堡主旁邊,好一吃完就給補上,請堡主不要見怪,我們沒惡意的…」

可今兒堡主的胃口似乎不太好,一個饅頭怎地吃上半天也沒吃完?

閻浩天實在吃不下去了。

「看見千彤那丫頭了嗎?」

「在外頭…應該在打水準備洗衣吧,堡主的衣服自從千彤丫頭來之後,都是那丫頭洗的…」

啪一聲,閻浩天拍桌起身,嚇得那些下人們頭全都低了下去。

「不是我們叫她洗的!是那丫頭堅持要這麼做的,堡主大人,請饒命!」

真是…

「全都給我起來幹活去吧。」閻浩天轉身要出門,出門前又看了還跪在地上的他們一眼,補了一句:「我沒怪你們!快起來!」

閻浩天在錢莊外頭的一口井邊尋到了千彤,見纖細的她彎着身子在打水,身子在寒風中發著抖,竟看了有氣,取走她手上的水桶,行着她就走…

「你又不是真的丫頭,為何做這些苦力?」

「我做很久了…」

「以後不準做!」

「…」

「以後你只要負責照顧我就行了,其它的都不準做!」他氣悶道。

千彤也不知怎麼一回事,脾氣也拗着給提上,她甩開他的手,冷冷地對他說:「我為什麼要?我又不是真的丫頭!你把我當什麼了?」

他詫異的挑眉。「不是一直都在做着的事嗎?偷偷摸摸在底下做一堆事,真要你做,你卻在生氣?」

她吶不成言。「你在說什麼?」

「每天守在牡丹樓一路扶我回家的人是誰?每天照顧醉倒在床上的我,睡著了幫我脫鞋脫襪的人是誰?我睡著了還守在床邊怕我半夜作惡夢又頭疼的人是誰?那雙一直握住我的手的人不是你嗎?」他還一直以為是夢呢。

夢裏,有一雙手總是會安撫着他,總是對他說著:沒事的,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這一切都不怪你…

現在想來,原來都是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連那醒酒茶和我早膳要吃什麼,不都是你在打點的?連我的衣服都是你親手洗的,不是嗎?你問我為什麼要?我才想問你呢,你對我做這麼多究竟是為什麼?」

千彤愣住了,沒想到他都知道了,而且還這麼生氣。

她眼睛飄啊飄的,在他此刻灼熱又犀利的眼神之下,她竟然找不到鎮定。「我只是…幫哥哥照顧你…」

「見鬼的!」他咒罵著。這個說謊的女人!

她頭低了下去,咬住唇,心裏頭亂糟糟地,有一種真心被窺見的不自在與惱火。「你不喜歡,我以後都不做了。」

「我不喜歡?我是不喜歡…我不喜歡才是真的見鬼了!」他瞪着她,硬把她的頭給抬起來。「你喜歡我對吧?丫頭。」

她咬着唇,瞪着他。

「不承認?那昨天為什麼讓我吻你?」他是喝了很多酒,可沒真醉了,就算真有點醉,打上那一架也該醒了,對於昨晚的一切,他全都沒忘,記得一清二楚,包括他吻了她。

「那是因為…你醉了。」很爛的借口。可是。現在的她只想得到這個,因為他逼問得太突然,因為他的目光太令她無所遁形,讓她想逃。

「是嗎?那現在我的酒全醒了。你覺得這樣如何?」說著,閻浩天再一次俯身吻住她…

千彤卻使力把他給推開。「夠了!你不可以再這樣!」

他氣悶的瞪着她。

「你愛我嗎?怎麼可以想吻我就吻我?我不是花樓里的姑娘!你不可以想抱時就拉過來抱!想吻時就拉過來吻!你當我千彤是誰?你怎麼可以這樣小看我呢?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閻浩天瞅着她沒說話。他該說什麼呢?說他根本沒把她當花樓里的姑娘,卻是真的因為想吻她就把她拉過來吻了?

他對她是什麼意思?問得好!連他自己都來不及思索,也不想深究的問題,他該死的要怎麼回答她?

就是不想看她明明對他好卻又不承認的樣子,不行嗎?他要她承認她是愛他的,不行嗎?

重點是…為什麼這對他而言好像該死的很重要?

「你還愛着冬艷吧?」

廢話!他瞪着她,不想回答。

「那就不要再這樣對我了。」她幽幽地看他一眼,轉身走開。

連她自己都弄不太明白,她為何要和一個在世人眼中已經死掉的女人去計較那份愛情?

真是可笑呵,太可笑了…

千彤邊走邊失笑的搖頭再搖頭,覺得自己的腳有千斤重,越走越累。

閻浩天望着那越走越遠的身影,想追上去,可是心裏頭一個聲音卻又叫住他,不讓他追上去。

因為,他的腦子亂成一團,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就不能,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想,就讓他這樣無所顧忌的緊緊抱住她嗎?

【第十三章】

御花園裏,皇帝金宿正和閻浩天在對奕,兩人的腳邊都放了暖爐,金宿的懷中多煨了一個暖袋,亭外飄着雪,樹梢全都結了冰,一片銀白甚是美麗,旁邊幾名奴婢不斷替兩人送上熱茶暖身,就怕兩位貴人為賞這雪景而凍着了。

幾盤棋下來,閻浩天盤盤皆輸,金宿把身旁的人都趕出亭外,叫他們去旁歇着會兒,自己倒茶倒水,送到閻浩天面前去。

「來,閻哥哥,看朕倒的茶有沒有比較入你的口,朕看你今兒皺眉越皺越多,怕是朕的奴才們怠慢了你,如果有,朕這就向他們替你賠罪,喝吧,這茶可是最上等的高山茶,喝了甘甜又順口,朕煞是喜歡,你也應該會喜歡。」

「謝皇上。」閻浩天接過茶,也不拘禮,仰首把茶給飲盡。

「如何?」金宿笑看着他,像是急着討賞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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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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