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4.復仇(一)
傻姑一笑,彷彿看猴般看着黃大仙,幽幽道:“吾乃殺神傅幽,是上古世紀留下來的真神,你說你求上天憐憫,斬妖除魔,可是魔在哪裏,妖在哪裏,你口口聲聲求神拜佛求得是什麼,難道不是我們神么?現在吾作為神,讓你死,你就必須得死!”抬起手,眼中沒有半點憐憫,黃道長單薄的身子被一股力量吸引,天靈蓋便落在了傻姑手中,纖細的手掌輕輕一捏,旋即便聽到一聲脆響,黃大仙便如被丟棄的破布般,掉在了地上。
傻姑踩過黃大仙的屍體、地上早已看不出顏色人形的焦屍,一步步向村口走去……
一切都結束了,該恨得該還的,通通都要回來!
白雪飛揚,灰白的天空烏雲沉沉,彷彿被撕開了一個缺口,雪花肆無忌憚的從口子裏被抖落出來。
灰袍婦人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薄薄的雪花,隨後放到嬰孩白裏透紅的臉頰邊,那雙漆黑明亮的小眼登時眯起來,似是在思考,紅紅的小嘴張開,發出模糊的音節。
“喜歡么?”灰袍婦人一笑,如春風沐雨。
嬰孩看了那婦人的笑容,忽然“咯咯”笑起來,非常的悅耳。那響亮的聲音,比普通嬰孩要大上一倍。
“主人,屬下有事稟告。”被白雪覆蓋的岩石上,跪着一對村民打扮的夫婦。
“說。”收起手掌,灰袍婦人望着崖下白茫一片的陡峭岩壁,心胸高遠。
“她昏過去了,但在她閉上眼的剎那,屬下看見她的眼珠變成了血紅色。”
“哦?看來……她前世的記憶已經恢復,但……這可不妙,不利於我們的計劃。”灰袍婦人嘴角依舊勾着淺笑,但眼神卻是犀利的望向跪在雪地里的那二人。
“屬下……屬下認為我們不妨利用催眠大法改變她的記憶。”那二人趕緊說道。
“這法子倒不錯。”灰袍婦人點頭默許,揮了揮手,那二人立刻消失不見,只有地上留下的凹痕能看出他們來過。
“神之子,最好的容器,呵呵……”
萬籟俱寂,只聽到那歡暢的笑聲……
溫柔無比……
水冷嗎?
不冷,一點也不。
波光粼粼的水流上,漂浮着一團散發著紫光的橢圓物什,猶如一個蛋殼般緊緊的包裹着裏面瘦弱的軀體。長長的頭髮在水面鋪展開來,猶如平地上蕩漾的墨痕。
放空自己吧……
獃獃的望着天空,竟看不出什麼顏色。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竟是不想再去想,彷彿每回憶一次,心裏都是空落落的,竟是連半點痛楚都沒有了。
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說得一點不假。她的靈魂想擺脫這幅殘弱的身體,擺脫這痛苦冗長的記憶,然後重新開始,重新做人,再也與這世間種種無半點瓜葛,也沒有哪怕是一點一毫的牽挂,是不是就可以無畏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靜靜的思考着,全身上下僵硬的猶如木偶般,從心底滋生出的疲倦竟是讓她厭倦了俗世紅塵,手指無力的連半點都蜷不起。
好想這些都是夢,好想這些都是假的,如果可以再重生一次,她可不可以有選擇權,選擇一份平凡安定的人生。
那裏沒有戰亂,沒有所謂的繁榮天下,沒有權力爭鬥爾虞我詐,沒有……
如果命運可以自己掌握,人生可以自己譜寫那該多好……
她所想要的人生,蒼天是半點不會給她,既然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還要這天作什麼?那還要這天下作什麼?別人的繁榮幸福,她參與不了,也得不到,她孜孜所求的半點抓不住,她想的不能得償所願,她想過平靜的生活,世人皆是不放過她,她哪怕想要一個孩子,也被別人殺死……
她的親人一個個離開她,她忽然覺得世間萬物再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她的世界再無任何牽挂,她也可以無所顧忌……
想着,獃滯的眸子不復曾經的光亮,血紅的眼珠在不知是什麼顏色做成的天空下,泛着詭異的紅光。
她再也不求了,再也不想了,再也不會妄想的想要抓住什麼了,因為,她穆初槿終其一生抓得越緊,就會失去的越多……
天空,雪花。
飄落下來,落在水面,融化。
但水面上的那團紫光卻是把惱人的冰雪隔開,成了一個天然屏障,把穆初槿緊緊的包裹在裏面,再也進不得她的身,她的心。
記憶恢復的剎那,卻是讓她擁有了不死之身。世間萬物沒有什麼東西能傷的了她,她是不是應該慶幸,她得到了世人所求而對於她穆初槿來說棄如敝履的東西。
呵……
她的一切還真像一個笑話。
閉上眼,感覺眼角濕濕的。
放逐自己,任其漂流。許是紫光團感應到了她的心事,竟是不知不覺間飄進了滄海,慢慢的飄到了隱流。
看見眼前模糊的層層白霧,穆初槿眼中滿是凄涼,其實她想把自己縮起來,縮進這所謂的果殼裏,不去面對,不去想,一切就都會好起來。
迷糊間,感覺臉頰痒痒的,彷彿有什麼冰涼的細長體在搔撓她的臉頰。她恍惚的睜開眼,便看見了那團冰冷中透出溫暖的紅光。
穆初槿只覺心中一暖,好似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她撐開雙臂抱住那粗粗的蛇頭,用臉頰輕輕的蹭着,用手掌輕輕的撫摸着,喃喃嗚咽着:“紅九,我真的好想你,過了千年萬年,只有你會在原地等着我……我在人世晃蕩了這麼久,終於感覺累了倦了,我真的好累,好想睡一覺……”
巨大的蛇頭扭了扭,細長的舌頭伸出來,觸碰着穆初槿的臉頰,籃球大的紅眼睛溫溫柔柔的望着穆初槿,眼角泛着淚花,想是思念極深。
當日匆匆一別,令它來不及敘述舊情,就那樣眼睜睜的看着主人被那個男人帶走。
紅九把蛇尾伸平,又把多餘的幾個蛇頭和蛇尾放在一起,好讓穆初槿平躺在上面,紅九看到她是累極,哭着哼着睡著了,眼角還掛着淚痕,它想,等她醒來,她讓它做什麼,它便做什麼,這世間能讓它死心塌地追尋的唯有她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