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浮世沉浮(四)
雖然戰事連連,但看熱鬧的人還是不缺的。
午時,陽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但被放在木架上,猶如燒烤般的傻姑,卻是感到從腳底竄出的冷。她感受着周圍人莫名的目光,還有別人對她的指手畫腳,她驚恐的“啊啊”亂叫着,突然被這麼多人圍觀,她真的好害怕。
她困難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胸口,頓時慌亂起來,她掙扎着扭着頭晃動起來,目光遊離間,她看到了自己的布團被放到了一個用黃布鋪着的桌案上,黃布上放着符紙還有香爐,還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鈴鐺,當然,還有她最最珍視的布團。
在看到布團的那刻,她瘋狂的“啊啊”叫起來,彷彿被別人搶了比命都要重要的心愛之物。
“吵什麼吵!你這個孽畜!”正在捆綁她的人,用木架下的木棍敲了敲她的腦袋,傻姑只覺腦袋嗡的一聲,眩暈了片刻。
頭顱搖晃着歪到了木架上,她抬臉望着天空,天上的太陽非常的刺眼,在眼皮灑下片片火紅,她暈眩的垂着眼,看不見別物,耳邊只聽到周圍人拍手叫好的聲音,還有一聲強過一聲的厭惡咒罵。
“殺死那妖孽!殺死她!殺死她——”
吳家村口,有一輛馬車路過。
馬車雖然簡譜,但卻掩不住那骨子裏所帶來的華貴。綢緞滑溜的木槿花面料,做了馬車帘子,微風拂過,好似雪花飛舞。
“什麼聲音?怎麼這麼吵!”車內,響起一陣低沉的男音,語氣中透出淡淡的疲倦與無力。
“回皇上,是一群烏合之眾舉行的什麼活動吧……”駕着馬車的車夫恭敬的答道,瞥了眼那群起鬨的人,皺了皺眉。
沉默片刻,馬車已經離吳家村有些距離,車簾不經意間被風吹開一條縫隙,男子抬眸驚鴻一瞥,也卻是只看到吳家村那條流淌不息的小河,河水清澈,浮冰化去,令他的心臟一縮,他捂着心口,體會着那抹奇妙的悸動,不解的皺皺眉,嘆道:“你到底在哪啊……萬水千山,滄海桑田,我終究要去找到你的……”拂袖,木槿花開,潔白如雪。
漫天的石頭泥塊砸在身上,傻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她皺着眉頭,烏黑的瞳仁中滿是不解,但那對面舉着長劍,凶神惡煞瞪着她的道士,彷彿要吃了她般,讓她不停的縮着身子、腦袋,可是,怎奈她的胳膊腿都呈“大字型”被綁在了木柱上,讓她動不了分毫。
她的額頭被石塊砸中,流出了鮮紅的血液,順着眉頭往下流,一直流到下巴,再然後低落在腳下的木台上,她被放在了一個用木頭搭成的高台上,猶如祭品般。台下堆滿了木頭,在木頭的不遠處,有許多舉着火把的村民,只要時間一到,他們就投下火把,把那高台的孽畜燒死。
倏然,黃大仙道長舉起了手臂,周圍立刻安靜下來。抬手挽了個劍花,口中念念有詞,隨後一拍木桌,被放在桌上的布團彈跳起來,黃大仙立刻持劍向布團刺去——
旋即,一口黃酒吐出,呼——一道藍光閃過,布團燃燒起來,成了一團火球。
黃道長把火球拋向高台,周圍的村民好像得到指示般,也紛紛把火把投向高台。
瞬間,高台上煙火四起,村民的拍手喊叫聲齊齊響起,好不熱鬧,當真是大快人心啊。
因為,在他們的眼中,不過是燒死了個妖怪。
大火中的傻姑,被煙火熏得眼淚連連,她不住的咳嗽着,混沌的腦海中似有些許模糊的光影閃過,她用力扭動着身子,但一雙眼珠子卻是獃獃的望着那已經被燒成灰燼的布團,她清楚的聽到,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慢慢的流出濃稠的鮮血……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聲音逐漸的放大,最後變成了毀天滅地的咆哮……
燃燒的烈火中,泛着滾滾濃煙,飄向空中……
突然,有人大叫了聲:“呀!你們有沒有看到火中的那團紅光……”那人震驚的轉過頭,試圖看看自己的夥伴,但只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珠,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因為他的脖子已經被人扭斷,在垂死的那一刻,就只看到一雙血紅的眸子。
天很晴朗,陽光柔媚。
但在這青天白日裏,吳家村卻上演着腥風血雨。
眸中通紅一片,天地間,什麼都是紅色,血一樣的顏色。一雙手掌早已化作一張張催命符,猶如被困了許久的野獸般,把一個個生命撕成碎片……
那紛飛的,落下的肉片,彷彿冬日裏凌亂飛舞的雪花般,帶着一股嗜血驚心動魄的美……
耳邊充斥着村民的驚恐慘叫,他們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他們害怕哆嗦的想逃,但腳上卻猶如被吸附住了般,動不了分毫。只有等待那血眸的修羅,伸出銳利的指甲,用纖細的手掌把他們一瞬間撕碎。
甚至有的連呼救都沒有時間喊出,就被那雙利爪瞬間斃命!
“吾不願與你們計較,但爾等卻想要吾的命,實在過分,都統統死了吧……”柔媚的嗓音,透着侵入骨髓的冷,彷彿出鞘的冰劍,鋒芒畢露。
“饒命啊!傻姑饒命!姑奶奶饒命!不要殺我老婆子……”吳家婆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求饒。
傻姑獃獃的看着她,嘴角一勾,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那道蜿蜒的疤痕,搖了搖頭。抬手,放下,就再也沒有那聲聲的求饒了。
高台上的火焰,和着早春的冷風,更加的肆意起來。飛竄上了村民的草屋,到處火舌猛吐,皮肉燒焦的味道枯木燃燒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濃煙滾滾,淹沒了村民的慘叫。
吳家村,一時被火龍吞沒,到最後,連村民脆弱的呼叫聲,都沒有了……
傻姑慢慢走着,嘴角掛了絲冷冷的笑,她的步子輕而靈敏,猶如死神跳出的舞步。黃大仙道長不住往後拖着身子,一雙腳在地上劇烈的掙扎,侍弄的塵土飛揚。
“姑奶奶饒命,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您,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邊說邊用手爪子狠狠的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