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回 徐玉山的一家(五)
徐老爹又哈哈地笑了,說:“我徐老爹是吃窩窩頭長大的,也不是叫人嚇唬大的。日本人早就燒了我的房子,還要殺了我的全家,早就這樣做了,只是沒有逮住我們。我們都是一些草民,命不值錢,你們要是有本事,就來拿好了。看看你們多有本事呀,有勁兒不朝着八路使去,倒朝着一些老百姓來了。來啊!來啊!我等着你們哩。”
吳小明、李大中幾個人氣不過,就要抓住這個田原二問個究竟。韓行對他們搖了搖頭,日本人卑鄙,但是我們光明正大,君子不和牛置氣,混蛋讓它混到底。再說這個田原二,留着他也有他的用處,世界上要是沒有了對手,那也是挺沒意思的。
田原二走後,韓行一伙人過來,韓行首先誇獎徐老爹說:“好啊,好啊,徐老爹,我這才發現,您老學問還是挺大的。我以後還要好好地向您老學習啊!”
“哼!”徐老爹這個時候有點兒驕傲地說,“有句話說什麼來,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獵手。其實,這些姓日的姓國的來了也不是一趟兩趟了,他們無非就是這麼兩招。先軟的,給塊糖吃,然後再來硬的,硬的一看不好使,再來軟的。台詞我都準備好了,用的時候,換一換哪人也能對付一陣子。”
陳蘋也恭維他說:“徐老爹呀,你還是個好演員啊!”
徐老爹說:“對付這些人,你不能着急,得慢慢地給他們磨,我就不信磨不過他們。”
從這以後,日本人開始對徐老爹一家人,採取了更加嚴厲的追殺與迫害。
1940年秋天,整個魯西北平原陷入了白色恐怖之中,鬼子漢奸到處抓人、抓到八路軍軍屬就殺。對徐玉山一家更是恨之入骨,揚言要對徐家斬盡殺絕。
老七團開走之後,博平黨的工作受到了嚴重影響,這時的老二、老三都已經入黨,繼老大徐玉山走後,他們也離開家鄉到部隊去了。徐家三兄弟一走,徐家像沒了主心骨,家中房產全部被日寇燒光,土地也大部分被變賣充了軍餉,敵人還到處追捕徐家老小,徐家的人在家裏真是呆不下去了。
徐老爹在家裏主持着召開了家庭會,怎樣才能有生路。徐老爹這個時候還有一個老母親,這個時候已經是到了古稀之年,在這時候,也被架到了屋裏來開會。
家裏除了徐老爹之外,再能說上話的就是他的老伴了。她站起來說:“我們徐家,怎麼著也得留下根,也不能叫鬼子把我們一鍋全端了。我們娘們家沒啥,主要是你們男人家,只要你們在,徐家就有希望。我琢磨着,我們徐家只有改名換姓,分散隱蔽,才能躲過鬼子的搜捕。”
全家人都紛紛點頭,事到如今,也就只有這一條路了。
徐老爹最掛心的一個是最老的娘,一個是老六、老七還小,還有一個就是老大、老二、老三的幾個小孩子。
首先是怎樣安排老娘的問題,徐老爹對老娘說:“娘啊,咱家裏的事情你也知道,在家裏真是沒有活路了。要是把你送到你那娘家齊營,不知道你願意去吧!”
老娘急忙反對說:“我這麼大歲數了,哪裏也不去了,就在家裏待着吧!死也要死在徐家。鬼子要是來了,願意殺就殺吧!只要是他們能下得了手。”
話是這樣說,當兒孫的不能不管,不能眼看着讓她老人家遭到鬼子的黑手,還是把她送到了她的娘家齊營。
老六、老七還小,離不開大人,老伴只能領着他們逃荒要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媳婦,都帶着自己的孩子回了娘家。
徐老爹帶着老四、老五去找八路軍。
從此,徐家人各奔東西,音信全無,這一伙人不知道那一伙人是生是死,是福是禍,過起了顛沛流離,過了今天,不知明天的艱難生活。
徐老爹的老娘,把她忍痛送到了齊營后,她成天吃不飽,穿不暖,還整天想着自己的兒孫、媳婦,沒事就哭,把眼睛都哭瞎了,最後病死在床上。
徐玉山的兩個孩子、徐玉璧的一個孩子,還有老四玉璽的一個孩子都是死在了敵人的幾次大掃蕩中。
徐老爹沒有灰心,帶着老四、老五到處找八路軍,因為他們的腦子裏記着老大徐玉山的一句話,那就是: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也就是說,八路軍最終會打敗鬼子,一定會勝利地回到我們的家鄉。
他們三人就是抱着這樣一種信念堅持了下來,風餐露宿,吃百家飯,實在走不動了,就歇一會兒,渴了,就喝一碗井水。冬天,破套子裹身,夏天,只穿着短褲,赤祼祼行走。
1941年的春天,爺們三人要着飯到了齊河縣的一個村莊,看到了村裡住着一支紀律嚴整的隊伍,看着像是八路軍。徐老爹上去問:“你們是八路軍吧!”
“是啊,我們是八路軍,這位老大爺,你是怎麼知道的?”
徐老爹笑了,緊緊地拉着這位八路軍戰士的手說:“孩子啊,我的三個孩子都是八路啊,八路軍什麼樣子,我哪裏會不知道呢。可找到你們八路軍了,快快領我去見你們的領導。”
站崗的戰士一看,原來是家屬來了,趕緊領着他們去見八路軍的領導。
駐紮在這裏的八路軍正是四分區三大隊。大隊政委王克寇問了問徐老爹:“家裏還有什麼人?”
老五玉珍搶着說:“我還有大哥、二哥、三哥、父母、母親。”
“他們都幹什麼?”
“哥哥都當八路軍,大哥徐玉山、二哥徐玉琛,三哥徐玉璧。”
“徐玉璧呀,我認識,你三哥就在我們這裏。”王克寇政委說。
一聽說徐玉璧就在這裏,爺們幾個高興壞了,高興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王政委趕緊叫人給做了一頓熱飯。
爺們三個流浪了近一年,第一次吃了頓熱飯。吃完了飯,王政委又派人把他們三人送到了分區司令部去見老三徐玉璧。原來老三找到部隊后,就一直在四分區工作,那時他是分區的偵察通訊參謀。
在司令部,爺們三人見到了老三玉璧,父子四人見面后都哭了。一邊哭着,一邊哭訴着家裏遭的這些罪。
徐老爹對老三玉璧說:“孩子啊,家裏叫小鬼子給糟蹋苦了,沒法回去了。咱以後再也別分開了,爺們四個就在一起打鬼子報仇吧!”
這時的老五玉珍把三哥從頭看到腳,又摸摸三哥背的槍,眼睛裏流露出羨慕的目光,問:“三哥,你背的什麼槍?”
“匣槍。”
“你打死過鬼子嗎?”
“打死過好多哩。”
“咱們一塊打鬼子吧,你敢打鬼子,我也敢打鬼子。”
三哥玉璧說:“打鬼子不是什麼人也能打的,打鬼子要學武藝,我就是軍政大學畢業的。我跟劉致遠司令說說,讓四弟、五弟去學習吧。”
一聽說能上八路軍的學校學習,老四和老五都高興地跳了起來。部隊一看徐老爹也是沒有地方去了,被鬼子迫害得這麼慘,就把他留在了後勤機關當炊事員,老四和老五也被部隊上留下了。
韓行打聽到了徐老爹還活着啊,原來就窩在了四分區,急急忙忙地就找來了。
韓行見到了徐老爹,也是感到分外的悲傷,一年多沒見,幾乎就變了一個人,他的臉更黑了,也更蒼老了。韓行見了他說:“徐老爹呀,你也真是不容易呀,四分區怎麼把你安排在這裏當炊事員,你還能當炊事員嗎?”
徐老爹以為部隊上要攆他,氣呼呼地對韓行說:“韓司令呀,話不能這樣說,如今我哪裏還有家呀,部隊上就是我的家。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部隊上,反正我是沒有地方去了。”
韓行對他說:“像你這樣的人,哪能幹炊事員啊!炊事員你是甭想幹了。”
“難道你們對我還不放心,”徐老爹氣急了,就要和韓行爭辯着明白,“你說說,我哪裏對不起部隊,我做過多少抗日的工作?如今老是老了點兒,可是做個飯,給戰士們一點兒熱湯熱飯總是可以的吧!”
韓行也就別惹他了,只好說道:“我是說,像你這樣的人物,干炊事員瞎了材料啦。種子公司、飼料公司、養殖公司,蔬菜大棚,根據地里的活兒成堆,你哪能躲在這裏圖清閑呀,你還得繼續挑重擔子呀!”
徐老爹一聽,敢情韓行這不是要攆他走呀,笑了,對韓行說:“韓司令呀,只要是八路軍的活兒。上到搞種子,下到當炊事員,你要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只要部隊上、政府里別攆我走,幹什麼都行。”
韓行拉着他的手說:“象你這樣的人才,找還找不來呢,憑什麼攆你走啊。誰要是攆你,我就和他急。”
老四和老五在1940年5月,被送到抗大二分校學習。
那個時候,老四玉璽才16歲,老五玉珍才14歲,他是學校里年齡最小的學生。可是玉珍學習很用功,又聰明伶俐,很惹人喜愛。他和大人一樣站崗、放哨、行軍、訓練,從不落後,經常受到首長的表揚。
有一天,學校在阿城的綠營和敵人打了遭遇戰,那是老四、老五第一次和敵人打仗。五弟在戰鬥中表現得非常勇敢。事後老四問老五:“你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