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河邊設計火神降臨
秋雨初歇,水汽低低懸浮於茅草之上,將大草原染成一片雲澤,如夢似幻,讓人不忍縱馬,免得破壞了這美奐之勝景。
雖遭遇追緝,然則李德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慕容驍之去向並未忽視,此番擊退了冒充吐谷渾野虜的契苾部族人,他心頭之憤慨化為無盡動力,與柔然斥候一併在前方引領,更是循着足跡,慢慢找到了慕容驍的線索!
根據馬蹄印的分析,慕容驍似乎已經得到了增援,以馬蹄推測,人數在三十之內,蹄印較淺,顯然並非甲士,輕裝簡行,看來是往慕容部進發了。
徐真之所以選擇追索慕容驍之中策,亦有另一番目的,以慕容驍之生死經歷,逃脫之後必定會回歸部族,到時候就算無法中途攔截慕容驍,也能夠探查到慕容部確切之方位,如此一來,徐真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然而慕容驍到底是草原之狼,警醒非常,追得三四日,草原遠方出現一座白頭山峰,巍峨聖潔,徐真的隊伍卻被一道水澤攔了下來。
這條淺河名曰薩勒,意為月亮,源自於那座白頭山峰,據高賀術等人所言,此乃庫山,周圍遍佈游牧部族,進入此區域之後,吐谷渾的附屬部族就會變得密集起來,他們想要穿行而過,會變得非常的困難。
而且慕容驍的接應隊伍刻意踏河而行,洗去了足跡,不知從何處登上對岸,搜尋起來極為費力。
柔然人生死於草原之上,對草原生存極為熟悉,沿河而下,必有牧民部族,說不定慕容驍的隊伍會選擇停留,畢竟他重傷在身,若果繼續逃亡,鐵打的身子也是要垮掉的。
徐真讓兄弟們尋找一處低洼凹地,就地勢立下營帳,自己卻脫了軍甲,換上野虜牧民裝扮,沿下游而走,先行打探一番。
張久年等人充滿中原漢人氣質,兄弟們由需要有人把持,故而徐真此行只帶了凱薩和高賀術,有周滄和李德獎這樣的猛人保護,徐真並不太擔心李明達的安危。
三人用紗巾蒙了臉面,沿河緩行,沿途開始出現大片的牛羊和馬匹,牧歌悠揚清遠,讓人心曠神怡。
高賀術與凱薩心懷激蕩,一如回到了家鄉,臉色也變得好看起來。
如此走了小半個時辰,河岸左邊的大片草甸之上,出現了白雲一般的帳包,牧羊人四處策馬,悠然自得。
這些牧羊人很警覺,但徐真三人有備而來,很快就在河灘亂石堆後面隱匿了身形,遙遙觀望了營帳數目之後,高賀術很快就判斷出此部族的大體人數和戰力,徐真不由皺了眉頭。
凱薩精修刺殺之術,此刻正好發揮功效,不需徐真多吩咐,貓腰沿河而下,藉助河灘長草和亂石的掩護,一路曲折迂迴,成功潛入到了此處部族營帳之內。
徐真看着對岸的營帳,又看了看眼前寬逾十丈的河面,掃過河灘上那一堆堆亂石,頓時生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來,連忙向高賀術好生囑託了一番,沒有了凱薩充當翻譯,連比劃帶表演,花費好大功夫才讓高賀術領悟主旨,使其快馬而回,自己卻將衣服脫下,潛入到了淺河之中!
徐真這廂緊密準備之時,凱薩已然偷了牧民衣物,遮蓋頭臉,懷抱一個陶罐,垂頭行走於大片營帳之中,瞬間融入到此間生活,彷如她就是此處土生土長的一名勞苦婦人,平常無奇,卻已默記所見所聞。
這條河水雖然寬闊,卻不是很深,徐真曾經在紐約挑戰大衛布萊恩的水下憋氣記錄(注1),雖然已失敗告終,但潛水能力毋庸置疑。
他就如同靈活的人魚一般在河中穿梭,中途換氣之虞還不忘審視四處環境,等到佈置好水下的一切之時,已然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徐真上得岸來,穿戴整齊,欲往下游接應凱薩之時,卻心底發涼,湧起一股極其濃烈的危機感,河灘清風之中居然夾着濃烈的野獸臊味,隱藏於亂石和草叢之中的戰馬都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徐真猛然抬頭,卻見得改了打扮的凱薩面容焦迫,狂奔而來,見到徐真之後,她連忙大喊道:“快跑!”
還未回過神來,徐真已然被凱薩推至一側,一道灰影已然撲到了凱薩的後背!
此時徐真才看清楚,追逐凱薩的這頭牲口比尋常牧羊犬還要高大,一身銀灰皮毛光滑如絲,卻是一頭貨真價實的成年壯狼!
“怎麼可能!”
徐真心頭猛然一震,此處四周全是牛羊,但並未出現牧群受驚之象,反觀此狼左前爪腕處卻是環着一個銀圈,分明是人為豢養之家狼!
雖然不明就理,但眼下也並非推敲之良時,徐真見得凱薩後背受襲,三道血痕觸目驚心,當即抽出長刀,疾行數步,一刀劈向銀狼的腰部!
所謂銅頭鐵骨豆腐腰,腰椎乃狼之弱點,徐真手中寶刀又是削鐵如泥,一旦擊中,勢必將此獠一刀兩斷!
然則此狼似乎頗為機警,對人氣極為敏銳,居然放棄追逐凱薩,側滑着摔了出去,在地上滾落一丈有餘,這才穩住身姿,低頭伏身垂涎眈視着徐真!
“沒事吧?”
徐真微微扭頭問道,凱薩毅然站了起來,絲毫不顧背後傷勢,將手中雙刃交叉反握,移到徐真身邊,目光伸向銀狼後方,沉聲道:“小心些,都是狠辣高手...”
凱薩言畢,亂石堆后陡然竄出七八名牧民裝扮之野虜,或手持長弓,或掄轉彎刀,或肩扛狼牙棒,臉色凶煞,充滿敵意仇視,其中一名十七八少年郎更是大膽撫摸銀狼頭顱,顯是豢養銀狼之正主!
“阿拉阿拉!”為首野虜手中細長槍矛直指徐真與凱薩,那彎弓者手指就要鬆開,然而徐真早已摸了飛刀在手,利刃脫手而出,正中那彎弓者面頰,羽箭擦着凱薩眼角而過,端得兇險萬分!
那彎弓者中刀后倒,捂住臉面,鮮血不斷從指縫湧出,諸人被當場震懾,過了片刻才陡然大怒,揮舞着兵刃沖涌而來!
少年鬆開銀狼脖頸,後者低吼咆哮,腥風撲面而來!
徐真審時度勢,只有迎難而上,一旦逃走,哪怕不被圍攻致死,也會被銀狼從後背撕爛掉!
長刀一震,他不退反進,將周滄所傳之刀法精髓施展開來,手中細長橫刀肆無忌憚地橫掃直劈,完全依仗刀鋒之利,讓那些野虜根本近不得身!
然則凱薩後背受傷,血腥甚濃,銀狼追索而來,凱薩又是一雙短刃,哪裏能抵擋得住!
危急關頭,徐真急中生智,從腰間皮袋之中抓出一把黃色粉砂,橫抹於刀刃之上,又暗中取下火石,藏納於掌心之中,故意用英文快速念咒,刀刃往手掌一抹,轟然點燃煙火!
銀狼不懼金鐵刀刃,卻害怕火焰之屬,徐真將摩崖交給他的精鍊火藥塗抹在刀刃上,再暗中用火石引燃起來,這一手晦暗隱秘,手法具神鬼不測之詭異,非但將銀狼逼退,連諸多野虜都驚嚇得停了手!
若果是平時,凱薩自當驚訝不已,然則她追隨摩崖多年,對火法有着不淺了解,徐真迫於燃眉之急,雙手並未準備任何防護措施,此時引燃火藥,他的手掌絕對會被烈焰灼傷!
故而當她看到徐真面色如常之時,心頭卻是震撼萬分!
徐真亦是有苦難言,他能在數萬現代人面前表演各種極具欺騙性的幻術,還擔心鎮不住幾個大唐朝的生番野虜?
這些人常年在草原之上求存,生存環境惡劣之極,天生崇信,乃至於迷信神鬼,徐真無中生有,召來烈焰,附於刀刃之上,簡直就是天神手段,這些野虜牧民也確實被當場鎮住了!
“葉爾博!葉爾博!”(注2)
那群人連連驚呼,此刻徐真傲然而立,手中長刀反握,橫於身前,雙目如鷹隼如火炬,刀刃烈焰煙霧熊熊而起,使得他更加神秘而強大!
凱薩擔心徐真左手會被燒焦,連忙站上前來,抓住徐真左手,高高舉起,用突厥語沖那群人喝道:“爾等凡夫,衝撞阿胡拉(注3)之子,還不速速跪下!”
聽得凱薩如此威喝,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的牧民們紛紛跪倒在地,五體投地,無一敢抬頭,口中兀自念念有詞,渾身顫抖難以自已!
徐真早已跟摩崖打探過草原上的民俗,庫貝爾草原上多以吐谷渾野虜雜居,慕容部乃鮮卑殘餘,與突厥人一般無二,以狼為圖騰,然則拜火教與薩滿教等卻同樣多有盛行,不想自己今日歪打正着,以火驅狼卻震懾了這些野虜!
但這股興奮與激動很快就被拉回了現世,因為左手沒有任何的防護,以至於被貨真價實的磷火燒得滿是燎泡!
徐真正考慮着如何脫身,想着自己先前在河底佈置之秘,再考慮到高賀術即將帶來援手,心頭不由糾結起來,一時不知如何調和周轉,正快速思慮着,沒想到一支騎隊卻從上游轟隆隆疾馳而來!
(注1:大衛布萊恩,米國魔術師,曾憋氣17分鐘,打破健力士世界紀錄。)
(注2:突厥等草原部落的宗教信仰有薩滿教、拜火教、景教(基督教的一支)、佛教等。其中拜火教為世界最古老宗教之一,又稱瑣羅亞斯德教,3世紀中葉,東傳入中國,4世紀中葉,傳入中原,其神被名之為“胡天”。至唐則被名之為“祆(xian)”,其音屬於外來音,是唐人據其音而造的新字,葉爾博乃教職,主持一個教區的教務,有專門知識,熟悉儀軌,主持祆祠事務,字面意思為“火之祭祀者”。)
(注3:祆教以火為光明之神阿胡拉的化身,故其俗以拜火為崇尚神之表現,凱薩妄稱徐真乃火神之子,用以震懾群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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