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章 純臣
“鎮虜侯被炸死了!”
一名匆匆趕來的小宦官抹去了臉上的汗水,內閣大堂在座的所有人皆是震驚無比。魏藻徳更是站立不穩,險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再印證成國公朱純臣的異常舉動,在心底里醞釀了多時的字眼終於從牙縫裏擠了出來。
“宮變!”
劉宇亮面色劇變,又坐回太師椅,閉上眼睛,再不多說一句話。
“劉閣老,都火燒眉毛了,你,你怎麼還坐的住?”
外面似乎隱隱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內閣大學士魏藻徳更加緊張。而劉宇亮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悶聲道:
“坐不住還能怎樣?”
“能怎樣?”
魏藻徳連音調都變了形,手哆嗦的點指着劉宇亮,強行作色道:
“難道劉閣老還看不出來嗎?一定是有不軌之人在籌謀宮變,你我身為閣臣理當挺身而出,定難堪亂,如,如此尸位素餐,怎麼對得起天子和皇后的栽培信重?”
“說得好!魏閣老便去做我大明的擎天柱石吧!老夫不攔着!”
劉宇亮似乎鐵了心擺出一副外界變化事不關己的模樣,魏藻徳更是沒了主意,又慌忙軟語相求:
“閣老說哪裏話來,擎天柱石也得由您來做,晚輩,這,這不也是急的口不擇言嗎?勿怪,勿怪。”
畢竟劉宇亮有知兵之名,魏藻徳知道,如果劉宇亮不站出來,以稚嫩的周皇后和太子,斷然不會是那些老狐狸的對手。而強援鎮虜侯又剛剛被炸死。
還有一點更讓魏藻徳從心裏感到恐懼,他在內閣中資歷是最淺薄的,全憑周皇后的一力提拔才有今日,而為了表忠心他又無所不用其極,先後整治得罪了一干老臣。如果那些密謀宮變的人廢黜了太子和周皇后,身為周皇后在內閣中急先鋒的他必然會被拉出來祭旗。
因此,如果什麼都不做,就與坐以待斃無異!可劉宇亮任憑他如何威逼懇求都無動於衷,似乎就鐵了心的作壁上觀。
無奈之下,魏藻徳只能狠狠一跺腳,趕往與內閣大堂遙遙相對的文華殿暖閣去覲見周皇后。
為今之計也只能先與周皇后商量商量對策,然後再做打算了。
“閣老請回吧,皇後殿下剛剛睡下,但有求見都要等到辰時初刻以後!”周皇后的親信太監司禮監秉筆趙興拒絕了魏藻徳的請求。
魏藻徳又是一跺腳,現在到辰時初刻至少還有一個時辰的功夫,他哪裏還等得及,而一個時辰時以後說不定一切便都塵埃落定了。
“趙公通融一下,老夫有要事,無論如何須得覲見皇后!”
誰料趙興居然就翻臉了。
“魏閣老如何不曉事?皇後殿下的話就是懿旨,你敢不聽,咱家卻不敢!”
“你……”
魏藻徳頓時血氣上涌,被一個下面沒根的宦官當眾喝斥,就算他平素里再好脾氣也是動了真怒。
但這畢竟是在皇宮裏,他再憤怒又能怎樣?見不到周皇后,等待他的沒準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在文華殿吃了閉門羹的魏藻徳像孤魂野鬼般失魂落魄的返回內閣大堂,在踏進大門的那一刻,他的心底里忽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
趙興看着魏藻徳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昏暗的宮殿內壁之側有個人影發出了一聲冷笑,
“做的很好!”
這一聲很好,讓趙興頓時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轉而躬身擠出了笑容,笑的很勉強,很卑微。
“奴婢這麼做王公可滿意?”
那個聲音卻仍舊冷的可以結冰。
“傳令下去,凡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太監,哪一個若是多嘴多舌,便剜了舌頭去喂狗!”
趙興渾身又是一震,慌忙答道: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到現在他連腸子都悔青了,當初為什麼要將王承恩得罪死了,現在可好,就算盡心儘力,也未必會獲得對方的諒解吧。可是如果不這麼做,他的下場只怕會更加凄慘。
……
強烈的求生慾望驅使着魏藻徳不肯坐以待斃。
“老夫要見成國公,誰敢攔着?”
禁軍們無動於衷,雖然攔着魏藻徳,但卻因為他畢竟是內閣宰輔,都留着極大的餘地。
魏藻徳也是豁出去了,拔出揣在懷中的匕首,一下就抵在了自己的脖頸間。
“再不讓開,信不信老夫血濺當場?”
禁軍們頓時就變了臉色,當場閣老若是死在此處,他們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撇不清關係啊。
正犯難之際,卻有人傳令。
“成國公請魏閣老進去!”
一干禁軍終於如釋重負,閃開了道路。
見到朱純臣以後,魏藻徳先是問他知不知道李信被刺身亡的消息,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又繼續追問他,究竟是支持周皇后,還是支持那些謀逆篡位發動宮變的亂臣賊子。
關於這個問題,朱純臣沒有給與魏藻徳肯定的答覆。
“成國公還在猶豫甚來?太子乃天子嫡系血脈。任何人若想覬覦大位,那就是謀逆,要抄家滅族,要遺臭萬年的!”
朱純臣思忖一陣,卻道:
“不還有江山有德者居之一說么?”
得到了如此模稜兩個的答覆,魏藻徳心中一片冰涼,卻仍舊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難道天子無德。太子無德?當今天子勵精圖治廢寢忘食以致壞了身體,太子更是少有的聰慧仁厚……”
“報!前內閣大學士范復粹已經在東華門外,請求成國公打開宮禁!”忽有禁軍軍卒急吼吼趕來報信!
魏藻徳大驚失色,也顧不上話說到一般被人打斷的尷尬,更想不到一向有耿介之名的范復粹居然也參與到了這次宮變當中。
絕望的感覺頓時蔓延全身,整個人無力的搖晃了兩下,一屁股向後跌去。
成國公手疾眼快,趁勢扶住了面前的魏藻徳。
“魏閣老小心了,不如隨我倒東華門上去瞧瞧情況!”
事到如今還能如何?魏藻徳幾乎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如喪考妣的跟在朱純臣身後,踉踉蹌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