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外援
我幾乎是跳着往那個人的身上撲過去的。十分鐘裏的經歷,足以讓我崩潰,我是靠着最後的那點意志力強撐着的。老婆和孩子是最後的港灣,家是唯一可以被信賴的地方。可偏偏連這也出問題了。
我一邊沖,一邊隨手操起桌子上的一個花瓶,不管對方是誰,或者說是什麼東西,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護老婆孩子。
“老公你在幹什麼!”老婆尖叫了起來,叫聲中充滿了恐懼。
我也來不及回應,高高的舉起花瓶,正待砸下去,那人也被嚇得頭仰着往後退了一步,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我手一偏,花瓶砸在了地板上,“哐當”一聲。
“二姑,怎麼是你!”我喊了一聲。
“你,你小子想砸死我啊!”二姑臉色都白了,褲子也沒提。
“二姑,你,你怎麼來了?怎麼也不開燈?”
二姑喘着粗氣,貼着牆從我身邊溜過去,躲到老婆的身邊。
這是我們在蘇州唯一的親戚,我老婆的二姑,在郊區租了幾十畝地兒,做蔬菜種植生意。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問道。
老婆和孩子也不回答我。只是默默看着我,就像是在打量一個怪物。我能夠感受到他們所透露出來的懷疑、恐懼、無法思議等等諸多錯綜複雜的情緒。
好像問題是出在我身上似的?
“你,你們幹嘛這樣看着我?”
“你剛剛說什麼?”二姑問。
“我說,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我瞥了一眼牆,傻了,“你,你們?”
“老公--”
“今天11號?”我指了指牆上的日曆。
老婆和二姑一起點點頭。
也就是說,我不是離開了十分鐘,所有發生的事兒,都是在昨天。現在離事發已經有二十四小時零十分鐘了。
得出這個結論,很多事情就並不那麼突兀了。姑媽來的很合理,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老婆肯定急瘋了,又不到法定報失蹤的時間,警察也不管,所以只好救助於姑媽。
這個問題是解決了,可過去的二十四小時我去哪了,怎麼會突然一下出現在花壇里,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了?更嚴重的問題,一下子就湧現了上來。
“豆豆呢?”
“老公,你,你沒事吧。”老婆看我就像看豆豆,眼神里透着關心,可又不敢靠近。她指指我身上的傷痕。
我也來不及解釋,兀自往卧室里跑。
豆豆就躺在床上,也不看我,而是愣愣的盯着一個方向。
“怎麼又變回來了?”我快瘋了。
“我也不知道。”老婆說道。
“那,那--”我想不出該說什麼,“你們讓她躺的舒服一點啊!”
豆豆脖子扭成40度,看上去很不舒服的躺在床上。
“不是我不做,根本來不及!”
“啊,什麼意思?”我沒聽懂。
“她轉的太快了!”老婆指指床,就在我們說話的一瞬間,豆豆又變了方向,現在雙眼上翻,看着後方的天花板。
一個七個月大的女嬰在床上做出這樣的行為,其恐怖不是用詞彙可以表述的。
“老公,你到底去哪了,怎麼會弄的滿身是傷?”
“我,我也搞不清!”
“豆豆咋又變成這樣了呢!”
我又搖搖頭。
“那老頭不是死了嗎,頭七今天也過了,她還在看着誰啊?”老婆又問。
堆積的麻煩太多,根本來不及一個個解答,也沒法解答。
“我不知道!”我說。
“不會是老頭的鬼,飄來飄去,所以豆豆才會轉的那麼頻繁吧。”老婆都開始胡說八道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口,豆豆努力想要揚起脖子,但她太小,又做不到,就一直這樣費勁的使着勁,感覺要爬起來看床邊似的。
一直沒說話的姑媽開口了,她一說話,就把我深深的拉進冰窖里,“老頭不是飄來飄去,看這樣子,已經進到房裏了!”
老頭把我拐出去二十四小時,自己進房來了?
“你們沒事吧?”我焦急的問。
“沒,沒什麼啊!”老婆顫顫巍巍的回答,轉首對姑媽說,“你不要亂猜測!”
姑媽在老家的時候就“神神叨叨“,為此沒少受親戚朋友的數落,“切,你們如果不信的話,咱們可以來做個實驗。”
“實驗?怎麼做!”
“豆豆不是會盯着那個老頭嗎,如果我們把豆豆帶下來,如果那個老頭就是在你們家,那麼她一定會盯着家看。”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還等什麼!”
我和老婆立馬把豆豆抱入懷中,開門下了樓。
從出門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印證着姑媽的說法。豆豆一直看着身後的家,雖然她的腦袋還在一直扭動,但幅度變小。
這是一個普通的物理現象,離事發點的半徑越長,豆豆應該幅度越小才對。
我們走出單元門,一個勁兒的朝着小區門口跑,我們跑過了馬路,站在對面一家飯店的門口,然後抱着豆豆。她就像一個指示器,現在正微微仰着脖子,一動不動看着家的方向。
姑媽說的沒錯,豆豆一直盯着的東西,現在就在家裏面。
“該怎麼辦啊!”老婆我們的身後,問道。
姑媽撓撓頭,“回家是不可能的了,這樣,你們先隨便找個旅館,等明天天亮了,我來想想辦法。”
小區對面有家168,就算姑媽不說,我想即使打死老婆,她也不肯再回去了。我們開了一間房,4樓,打開窗戶正對着家。一進屋,我們就把豆豆放到了床上。稍微交代了幾句,姑媽先走了。
我進衛生間洗漱,原本想洗個澡,但是一靜下來,就發現身上的傷痕疼的厲害,又腫又紅,脫衣服都費勁。
老婆問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哪裏還有這心思,胡亂擦了一把就坐在椅子上抽煙。
老婆又問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我也不知從何說起,“你等我先緩一緩,再告訴你吧。--你們今天是怎麼過的?”
老婆兩眼通紅,一看沒少哭,而且還沒睡過覺。她前言不搭后語的的回答着我的問題,但拼湊加猜測,也能讓人聽懂個大概,反正和我預想的差不多。
昨晚她一直貼着門聽外面的動靜,老婆說有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沒動靜了。她也嚇得不行,等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才壯着膽打開房門。
這時候我已經不見了。老婆一看就慌了,抱着豆豆到樓下滿世界的找我,還去了警局。警察問發生什麼事兒,老婆望着豆豆,實在是沒有勇氣說出實情。她語焉不詳,加之不過失蹤了幾個小時,警察敷衍了兩句,也就把她打發回家了。
老婆在這個城市裏孤身一人,最後想起了姑媽……
我猛的抽煙,咳嗽連連,讓老婆先去洗澡。她臉上全是淚痕,形容枯槁,頭髮蓬亂,狼狽之極,我們的生活已被攪得一塌糊塗。
老婆洗完澡,我們約好一人睡半夜,我根本還睡得着,老婆也硬生生的扛了一宿,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才勉強眯了一會兒。
等待的心情就像是貓撓。即寄希望於姑媽,可擔心接下來又會出什麼么蛾子。天一亮,我準備下樓買點早飯,老婆不敢一個人在房裏待着。我們乾脆一起下樓在油條攤吃豆漿。
豆豆怪異的行為,引得同桌的食客,頻頻拋過來奇怪的眼神。我懶得解釋,甚至懶得掩飾。吃過了飯,我們回到賓館大堂里坐着。
姑媽說她會想辦法,也搞不清楚是什麼法子。差不多有八點了吧,姑媽終於來了,她推開賓館的玻璃轉門,我從沙發上站起來,才發現不是一個人,姑媽的身後還跟着一個中年男子。
這個男人很瘦長,戴了一副眼鏡,年齡大概三十五。他不說話,眼神遊離,面容倒還算端正,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很臟很頹廢,頭髮油的發亮,臉上黑一塊紫一塊的,穿了一件不合時宜的長褂,西褲,還有皺的總讓人擔心會斷掉的皮鞋。
“姑媽,接下來咱們怎麼辦?”我掏出煙。
四眼擺擺手,“上哪吃去?”
“啊?哦,對對對,先吃早飯先吃早飯!”
“我不吃早飯。”
“啊?”
姑媽把我拉到一邊,悄悄的說,“找個飯館吧。”
我心裏有點不舒服,沒幹事兒就先談要求。但一想這神叨叨的事兒,自然要有神叨叨的人來解決,也就理解了。大概這類人都是不懂人情世故的。
可現在是早上8點,哪有那麼早開門的飯店。
我們一行人,在馬路邊轉着圈,四眼突然一停,指了指路邊的一家飯館,說,“就這吧。”
我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