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多了一個人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往身後看,但就像約好似的,一等我回頭,樓下的燈就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看着廊燈太久了,一下子黑暗后什麼都看不清。
我本能的揮手過去,什麼也沒摸到。
我嚇得不行,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你說什麼?”
緊接着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我聽不到自己說的話,發出的聲音就好像被吃掉了。
“喂--”又喊了一聲,但是聲帶也似乎不顫動了,自己只張了張嘴。
我差點沒摔倒在地。
這個時間也就是幾秒鐘,可我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眼睛適應黑暗的時間有點久,到目前為止依然一片漆黑,更重要的是我確定今晚有月亮,就算沒有燈,月光從窗戶折射進來,起碼不會盲視。
如果說這時候我還有一點理性分析的話,那麼接下來就超出我的常識了。一種從沒有過的經歷,正在進行。
首先我感到一股子無比的寒意洶湧而來。
夏末秋初,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更何況南方原本就潮熱,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季節,有這種寒意。我懷疑是不是心理作用,卻發現,這股子寒意是有方向的。就像一塊形狀巨大的冰,我都能想像出它冒出的白氣兒。
更要命的是,這塊“冰”竟然在移動,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後,移動迅速,滋溜一下子爬上了天花板。我不敢往上看,生怕有個佝僂的老頭,正爬在天花板上。
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突然間我感受到了一股子力量從正前方襲來,猛的把我推到了牆邊,然後兩邊的胳肢窩被架了起來,把我活生生的架上了半空。
我雙腳離地,依然發不了聲,只能動動嘴。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過於恐懼,而導致失聲了。
我的臉上即痒痒又噁心,彷彿有很多髒兮兮的蜘蛛網沾到臉上。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驚悚、憋屈、還有無能為力。我在半空中手腳並用的亂踢亂打,卻怎麼也使不上勁兒。就算使上勁兒了,也打不着對象,我的面前只有黑暗和空氣。
在這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就在我絕望的快要放棄的時候,那股子力量突然消失了。我從半空貼着牆,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先前因為害怕還毫無知覺,一下子肉體上的傷害就顯現出來。
我的後背被粗糙的牆磨得生疼,雙腿被震的發麻,一時間又動彈不得。
“操你媽的!”我想用罵人來讓自己好受些,當然毫無用處。
我現在一定很狼狽。
一個人在完全處於被動的情況下,反而會冷靜。跌落之後。有一段時間,我身上竟然沒有再發生事兒。
我側着耳朵聽,四周安靜的怕人,就好像被人塞進了一個完全真空的瓶子,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的存在。
我什麼也看不見,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之濃的黑暗。又過了一會兒,還是什麼也沒發生,我開始嘗試着朝前摸索。
這時候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我只能摸着牆,找自己家的門。照理說,我對家門前的環境應該很熟悉才對,可摸了半天,足足走了摸索了二三十米,就是找不到。
我又開始慌了,哪怕有一點盼頭也好呢。我到底在哪呢?
這個問題一出,想要迫切知道答案的念頭,就愈來愈強烈。我打了個哆嗦,突然想起來口袋裏的打火機。
我摸到褲子口袋,它還在。我掏出打火機,鼓足勇氣打起火,黑暗中出現了幾個火星,然後着了。
“噗”的一聲,火機立刻就被吹滅。
我咽了口唾沫,再次點燃,又被吹滅。
那個東西就在我的身邊,它看得見我,我卻看不見它!
我憤怒起來,“嚓嚓”冒出兩個火星,又一次點燃前的瞬間,我靈機一動,迅速移動火機,“噗”的一聲吹落空后,我趕忙把火機移動到面前。
瞬間,我整個人都涼透了,好後悔自己的“小聰明”。因為我看見了一張臉,一張白色的死人的臉,被塗滿了厚厚的一層粉,這臉就我鼻尖的位置,火焰一閃一閃光暗交錯。
我嚇傻了,愣在了原地。
我沒動,是它先動的。“噗”的一聲,那張臉對着火機又吹了一口氣,四周再次黑暗下來。
雖說是張死人臉,但我能夠感受到它的敵意,或者說被打火機戲弄之後憤怒的臉。
火機一滅,我就小腹受力,嘭的一下被撞擊的後退過去。腰部不知道撞在了什麼地方,疼痛難忍。我看不見,回手去摸,好像是欄杆,很像家門口樓道里的欄杆。
我想我也許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我琢磨逃跑,但突然發現這是不可能的。那股子力量接踵而至,一下子把我差點撞翻下樓。我蹲下身子保持平衡,兩個腳踝立即就被牢牢捁住,一翻就把我翻了下去。
我本能的用手護頭,另一隻手去撐地,嚓的一記,我都覺得自己骨折了。
還沒來得及喊疼,它又趕到了,一下一下撞擊我的胸腹。
“誰在那!”我突然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誰在那,那麼晚不睡覺,那麼吵。”
我分辨不出來那個聲音從哪來的,前後左右似乎都有,但我感覺那個聲音,是從一個小洞裏鑽出來。
“救命啊!”我張開嘴大叫,可聲音就是發不出來。
“拳頭”又來了,我強忍着,隨即身體的每個地方好像都受力了,我怎麼抗的過,一下子整個身體離開地面,被猛的拋了出去,瞬間被撞到牆上,失去了知覺。
接下來是昏迷,又或者是在夢中,我不知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竟然還在琢磨一件事兒,那張臉如果是老頭的鬼魂,他為什麼要害我呢?不是說好想辦法解決的嗎?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在昏迷我一問一答。感覺周圍很熱,一會兒又很冷,奇怪的畫面紛紛而來,到底是什麼東西完全想不起來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死了。但是疼痛感是不會騙人的,我頭要裂了,骨頭快要散架了,身上唯一能動的地方,只有眼睛了。
天上竟然有星星,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仰卧着。
我躺的地方很潮濕,毛毛糙糙的讓人很不舒服,脖子奇癢,感覺有個小蟲子正從那爬過去。我想撓來着,手臂根本不聽使喚,一時間我都懷疑它們都已經不存在了。
其實撐開眼皮也是一件很費力的事兒。幾乎把所有體力都耗盡了。
天上的星星連成一片,否則沒準還能觀察星象,來確定自己的方位。
宇宙都在我的眼面前,浩瀚美妙的讓人吃驚。我忘記了時間,很多好轉都是從不經意時開始的。
等我意識到自己的手指開始能動了,其實雙腿也能彎曲了。
我深深呼了一口氣,慢慢的蠕動身體,找到幾個支點,一鼓作氣讓自己坐了起來。
一起身,才發現自己在哪。
其實我根本沒有走遠,確切說我就在家門口,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竟然躺在家門口的花壇里。
我眨眨眼,確實不是幻覺,然後檢查自己身上的傷口。記憶中,我應該傷橫累累。事實也是如此,我身上全是腫的,儘管找不到傷口,但全是內傷。
我低着頭,一道光亮射在我的臉上,我本能的抬起手遮擋。
“誰啊!”
原來是小區門口的保安,平時進進出出的遞過煙,雖然他不知打我叫什麼,但起碼認識。
“你怎麼在這?”
“現在幾點了?”我問。
保安看看錶,“11點35!”
“啊?”我愣了一愣,我們坐出租車進小區的時候,看過手邊,11點20多分,發生了那麼多事兒,竟然只過了十幾分鐘?
我也顧不得保安了,跨過花壇,小跑着往家裏跑。樓道里的廊燈恢復了正常。我一下子跑上三樓,瘋狂的敲起門來。
老婆馬上就開門了!
“你去哪了!”老婆臉上全是淚痕。
“你沒事兒吧!”
“你到底去哪了?”
我剛想回答,話問到一半,就停住了。我總覺得家裏的氛圍怪怪的,具體在哪又說不上來,就像每天起床后少一雙襪子,少一雙鞋,不見的牙刷毛巾,單個事件都不會在意,但連在一塊兒,細細推敲就覺得瘮人了。
我四周查看。
“你在看什麼呢,快說呀,你到底去哪了!”
“我--”,字只說出一個,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就起來了,我突然發現老婆身後衛生間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裏面沒有燈,只有月光照出一個黑色的輪廓。
不知何時起,家裏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