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陰陽紙
孟長青和爺爺整夜未歸,應該是跟人聊天聊忘記了,或者在別人家睡了。
我見床上和身上都是嘔吐物,忙起床喚奶奶,奶奶隨後讓我洗了個澡,然後把我衣服和床單都提到旁邊水溝裏面去洗去了。
奶奶去之前讓我去喊爺爺回來,說呆別人家裏呆太久不成規矩。
我應了奶奶到村子下方挨家挨戶找了起來,最後在張伯伯家找到了他們,這會兒是早上六點鐘,我去的時候他們還在談笑風生。
張伯伯家裏亂糟糟的,屋子正上方的那面牆上修了一個小平台,上面供着觀音菩薩像,菩薩像掛着一張長方形紅布,布上豎直寫着‘天地祖宗師’,紅布兩側寫着一副對聯。
上聯是‘無求千年難得子’,下聯為‘暗祈一日便生兒’,橫批是‘有求必應’。
不止如此,張伯伯家的門上、窗戶上都貼着不少的黃符,以前問他,他說這是安宅用的。
張伯伯跟孟長青年紀相仿,兩人語言又有想通之處,聊的極為盡興,孟長青也難得第成了一個話癆,跟人聊這聊那。
張伯伯以前在煤礦干過,又見孟長青是個道士,就跟他說起一些煤礦的怪事,譬如有一次,他們一夥有四個人早上準備進洞挖煤,進去之前一個人開玩笑,說他們四個人死也要死在一起。另外兩人都說好,唯獨張伯伯當時不舒服,也就沒說好。
進去之後張伯伯先挖了一車煤推了出來,出來之後正準備再進去,煤礦裏面轟地一聲就炸了,當時氣浪把他沖得直接飛出了幾十米。至於另外三人,自然是死在煤礦裏面了。煤礦裏面煤氣燃了幾天,人也幾天後等裏面溫度降下來了才進去,進去那三人已經被高溫褒得稀爛,肉都成了流體。
張伯伯問孟長青這是怎麼回事,孟長青說:“話的種類很多,有髒話、好話、奉承話,你說的這叫‘降實話’,人的運氣時高時低,在不合適的時機說了不合適的話,這些話很可能就會變為現實,所以,禍從口出,在外面還是謹言慎行得好,有時候亂說不止害了自己,還害了別人。”
我聽了一驚,想起昨天在後面山丘跟那葉海說要給他燒紙的話,加上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心想難道我也中了降實話?
爺爺和孟長青都注意到我臉色變了,紛紛問我怎麼了。
我怕說出去會挨爺爺的罵,就說:“沒啥,奶奶讓你們趕快回去。”
孟長青看了一眼外面天色,然後轉頭跟爺爺說返回。
聽孟長青他們要走,張伯伯連起身留我們吃早飯。
孟長青和爺爺婉言拒絕,我也拒絕了,我見過他做的飯,因為用柴火燒的緣故,他掌握不好火候,每次燒出來的飯菜都是黑黢黢的。吃過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了,我就奇怪他吃這樣的飯菜還能活到現在。
張伯伯也沒刻意挽留,客套了幾句就起身送我們了。
出門后邀請孟長青有時間到他這兒來打牌,孟長青呵呵答應,隨後將手上的那桐木手鏈取了下來遞給張伯伯說:“我看你臉上有點黑氣,過幾天又是中元節了,我這個手鏈開過光的,你戴手上可以避邪。”
我見孟長青把手鏈送給張伯伯有些吃驚,李妍可在那裏面呢,不過孟長青這麼做肯定有他的打算,我也沒好道破。
張伯伯接過手鏈后塞給了孟長青幾十塊錢,孟長青推拖不過,只能接下了。
因為有爺爺在一路,我不好問孟長青為什麼把手鏈送給張伯伯,回到屋子裏面后我才說:“你咋把手鏈給他了呀?”
“你不覺得他很奇怪嗎?明明孤身一人,卻參拜送子觀音,他屋子裏面的符也不是安宅用的,而是避邪鎮鬼用的,還有他眼帶血絲四白眼,面帶橫肉青筋露,頭頂尖額頭宅,這是大奸人的面相,另外,他看你爺爺的眼神也滿是陰霾,我們得多注意他一下。”
平時沒注意,聽孟長青說了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極對,他說之後我想起奶奶昨天跟我說張伯伯把我生辰八字要去的事情。
“你二奶奶想方設法把你丟在道觀,還弄得你記不清回家的路,她們走也沒帶上你,肯定是不願意你回到這地方的,你二奶奶應該知道些內幕,既然她不願意你回來,就說明你回來肯定有危險,你要小心一些,這些日子不要跟人太親密了。另外,你二奶奶到現在還沒回來,多半是心有忌憚不敢回來,我們儘早把這裏事情解決掉,解決完了她們應該就回來了,我還有些別的事情,不能老呆在這裏。”
“師父你要走嗎?”
孟長青點頭嗯了一聲,然後進屋去擺弄他的那些金錢劍、黃裱紙、硃砂等東西去了,進屋之前把剛才張伯伯給的那幾十塊錢給了我,說手鏈是我找木板做的,錢也應該給我。
我在這兒想了會兒東西,然後拿着手裏的錢往隔壁村的小賣部跑去了。
在小賣部買了幾疊面額值為一百的陰陽紙,準備一會兒去燒給那個葉海,免得他再給我託夢。
從小賣部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塊水田時候遇見了幾個正準備下地幹活的村民,下地之前他們聚在一起聊了會兒天。
一般村民們聊天都是什麼新鮮聊什麼,現在最新鮮的自然是我和我師傅的事情。
我遠遠聽見他們聊的正是孟長青,其他幾個較老的人都說孟長青眉宇間全是正氣,臉上也都是英氣,一看就是個厲害人物。
唯獨有個叫胡海燕的女人說:“葉家海娃子二奶奶沒跟他一起回來,依我看那個孟長青是不是葉家海娃子在半路認的一個騙子師父哦,過會兒我得去提醒一下葉伯他們,免得他們受騙。”
這女人是我們村最年輕的女人,大概三十來歲。她丈夫叫靳仁海,她是靳仁海前些年在外面打工帶回的,這段時間她男人出門打工去了,她準備把莊稼收了也跟着一起出門打工。
村民聽了她的言論,都說沒有依據,還說孟長青來了又沒拿別人半點兒東西,根本不像騙子的作為。
“囊個沒拿,囊個沒拿。”胡海燕打斷他們的話說,“今天早上他還用一個泡桐樹做的鏈子換了張詩科七十塊錢呢。再說,昨天晚上紅猴子路過他啥都沒說啥也沒做,要是真的道士的話,咋會這麼沒用。”
我在坎下聽見她的言論,先是為孟長青打抱不平,之後就感到疑惑了,張伯伯給錢的事情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她是怎麼知道的?另外就是,明明只有四十塊錢,她卻說成七十塊錢,很明顯是在給孟長青拉仇恨。
至於她嘴裏說的紅猴子,是我們這裏對鬼的稱呼,要是穿着綠衣服的就叫綠猴子,紅衣服的自然是紅猴子,水裏面的就叫水猴子。
這還沒完,她說完后又把重心轉到我身上了:“還有那個葉家海娃子,他以前就招鬼,出去了一段時間,回來后你們沒發覺他臉上看起來跟個鬼一樣的嗎,還不如以前了,依我看,肯定是他在外面又早上了窮鬼、酒鬼、爛賭鬼,他那個師父就是個窮鬼。”
我聽了暗暗罵了她一句長舌婦,詛咒她死了被拔舌頭。聽不下去她這些言論,我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他們一看我過去,立馬喜笑顏開,忙止住了剛才那話題,笑呵呵問:“海娃子啊,這麼早幹什麼去了?”
那胡海燕也換了張臉,笑呵呵問我:“現在的娃娃不睡到十點鐘都不起來,你起得這麼早啊,蠻勤快的嘛。”
我這會兒看都不像看她的臉,跟其他村民打了聲招呼就帶着陰陽紙離開了
農村人吃早飯比較晚,我見還有會兒時間,又不敢把陰陽紙帶到屋子裏面去,乾脆就趁着這段時間跑到了後面山丘上。
我這些陰陽紙是給那個葉海燒的,我怕他晚上又來找我,所以想儘早給他燒了算了。
我將這些陰陽紙燒了一大半給他,越燒越害怕,燒到後面我不敢在這兒呆了,提着沒燒完的陰陽紙一溜煙兒往家跑去。
這次換了一條比較近一點的路,這次是直接從半山腰繞圈回家的。
才走到一半,到了曉曉爸爸的墳前時候我停了一下,停下后看見曉曉爸爸墳前沒半點兒檀香,也沒半點兒灰燼,心想這段日子也沒人看他,剛好我手裏有些沒燒完的陰陽紙,就蹲下一張一張燒給了他。
才燒到一半,我在墳體上發現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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