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葉爺爺
開門一看,原來是我爺爺的堂弟,他叫葉應財,我爺爺叫葉家富,他們這一輩取名都跟錢財有關,我的父輩取名又都跟家裏安定有關,譬如我爸爸叫葉安俊,叔叔叫葉安太。(.)
到了我這一輩,取名就自由多了,我叫葉海,曉曉原來本來叫葉曉曉的,後來才改成穆曉曉。
葉爺爺比我爺爺小兩歲,是我們村裏的村長,平日裏沒事就喜歡叼着水煙袋隨便找塊地坐下,然後跟人扯《封神演義》,扯完《封神演義》,屁股上早就沾滿了泥巴,為這事兒他沒少挨葉奶奶的罵,不過他總是屢教不改。
他進屋之後直接跑到爺爺面前一臉正色說道:“你快回去看看,我剛才過來時候看見你屋裏進了一個人,他奶奶一個人在屋裏,我怕出事。”
爺爺是個慢性子,想了一下才說:“是不是村裡人不知道我們來這兒了,去找這娃的師父的哦?”
葉爺爺一想,也點頭說應該是的。
之後爺爺轉頭跟我說:“你點個火把回去看看,跟他說一下你師父到這裏來了,問一下你奶奶來不來。”
我哦了一聲,把葉爺爺手裏的手電筒借了過來,然後孤身一人出門了,孟長青這會兒正在跟人說話,不好走開,只囑咐我一句小心點。
農村人都睡得早,現在這天下午六點多鐘就黑透了,村民一般五點鐘從田裏回家,七點鐘之前洗澡吃飯,有時候累得厲害乾脆連澡都免了。他們最遲八點鐘就睡了。
現在這會兒都已經接近十一點鐘了,村裡自然聽不到半點兒聲音,我也輕手輕腳地走,生怕驚動了狗,到時候冷不丁地來一口,沒地找人說理去。
一路小跑回了家,屋裏燈已經關了,但門卻是開着的。
我以為進小偷了,就在門口喚了兩聲奶奶,喊完之後奶奶在側屋回答了我,之後才顫顫巍巍出來打開了堂屋的燈。
我進去后問她:“你一個人在家怎麼不開燈呢?”
奶奶嘀咕說:“開燈晃眼睛,晃眼睛……這個月電費又有十幾塊了,省點,省點!”
我哦了一聲,正想喝茶去的時候,奶奶又轉身往側屋走去了,我喝茶時候低着頭瞥了一眼,然後咚地一聲把茶杯給嚇得落到了地上。
奶奶走路的時候竟然是惦着腳後跟的,我對踮腳後跟這事兒最敏感了,一看見后立馬一溜煙跑了出去。
奶奶直往屋裏走,我跑出去她都沒管我,我跑到屋子轉角位置時候停下,心想不能把奶奶一個人留在屋子裏面。孟長青的包袱還在屋裏,我興許可以拿東西趕走墊在奶奶腳後跟的東西。
我跑回去時候奶奶已經躺在床上睡過去了,她這會兒是蜷曲着身子背對着我這邊的,我心裏雖然很緊張,但一想到那是我奶奶,膽子也就大了些,慢慢掀開床罩看了看裏面。
肉眼看見床上躺着的只有奶奶一個人,但我知道,這會兒奶奶背上還背着一個呢。
我見奶奶睡著了,慢慢退出去,找到孟長青的包袱,取出他的金錢劍持着慢慢靠近了床體。
正舉起金錢劍想要揮下去的時候,奶奶卻突然轉身死瞪着我,我被這突然一下嚇得都忘記了動作,舉着金錢劍遲遲不揮下去。
奶奶瞪了我兩眼之後眼神開始柔和起來,隨後問道:“海娃子,你要打我啊?”
我忙解釋說不是,並告訴她說她剛才被鬼上身了,走路腳都踮起來了。
奶奶聽了說:“我是下午在田裏幹活時候被石頭硌傷了腳後跟,踩不得才踮着腳的。”
我聽了這才釋然,但轉念無論怎麼想,奶奶剛才那狀態都極像我上次被鬼上身的模樣。
說了幾句話,奶奶也從床上爬了起來,帶着我往外走,邊走邊說:“你一會兒去喊一下你爺爺他們,別讓他們在別人家呆久了。”
我嗯了一聲,跟着奶奶走到了堂屋,奶奶進堂屋後到徑直走到碗櫃邊上取出一包白色的東西,倒出一部分放在了碗裏,然後用水瓶裏面開水沖了一下,等到它冷卻后一口喝了下去。
奶奶喝完后我多事問她:“奶奶,你喝的是什麼啊?”
奶奶又倒了些開水進碗裏,將殘餘的全喝了下去后才說:“我有風濕性關節炎,你張伯伯聽了后就給我弄來了一些豹子骨頭磨成的粉,說是喝了有用。”
我哦地點了點頭,奶奶說的張伯伯也是我們村的,叫張詩科,住在村子的最下方,是村裏的赤腳醫生,平日跟二奶奶輪流給村裡人看病。有時候村子裏面豬狗牛羊生病了,他也會背着藥箱來看看。
他家裏就他一個人,都四十多歲了還沒娶親,村裡人沒少為他着急,別人急死了,他見別人着急卻呵呵一笑說:“我一窮二白,結了婚連娃兒都養不活。”
奶奶喝完將碗放回去之後又笑着說:“前段時間你張伯伯把你的生辰八字要去了,說是要幫你相親呢。你沒回來他天天惦記你,你現在回來了,明天去看看他吧。”
現在誰要在我面前提生辰八字我就精神緊張,當知道張伯伯把我生辰八字要去后,我立馬懷疑是不是他在害我?不過想了想又否定了,張伯伯素來對我就挺好的,對我家也挺幫助的,不然也不會聽說奶奶得了風濕性關節炎他就千方百計幫奶奶弄來豹子骨頭粉了。
奶奶之後讓我去叫爺爺他們回來睡覺,我剛才被奶奶踮腳那事兒給弄怕了,根本不敢走夜路,想偷個懶,就說:“爺爺說他們一會兒就回來,我瞌睡來了,想睡覺了。今天我們怎麼睡啊?”
奶奶指了指側屋說:“你跟你那師父睡那屋,我跟你爺爺睡這屋。”
我一月前睡的就是那屋,現在輕車熟路,摸黑進去拉開燈,脫掉衣服就直接鑽進了被子裏面。
我因為有些害怕,就沒有關燈,但奶奶看見後走進來直接幫我把燈關掉了,我本想說讓她別關的,但沒好意思說出口。
奶奶關燈后就顫顫巍巍走出了側屋回她自己屋了,門也沒關,說是怕我們睡著了,爺爺他們回來進不了屋。
我沒管這些事情,躺在床上閉眼是黑睜眼也是黑,越黑越緊張,越緊張就越怕。
緊張過度了就感覺自己尿漲得難受,糾結好一陣子本想睡過去就好了,但一直糾結到底起床不起床,根本睡不着。
最後起床佔據了上風,我鼓起膽子起床拉開了燈,隨後開門走了出去。
茅廁離屋子有一定距離,我現在趕時間,所以直接到最近的一個豬圈上尿了起來。
尿得正爽的時候,屋子旁邊的一條小路上一女的邁着步子走了過來,開始沒注意到我,走了一截看見我之後立馬折了一個方向,往板栗樹那兒走了過去。
這女的打扮得極為老土,我雖然一直呆在鄉下,鄉下人老土的打扮我也見得多了,但這麼老土的裝扮我還是第一次見。
這女的挺高的,頭上梳着兩個大辮子,看起來土到極點。穿着還一身大紅色的棉襖,現在並不是很冷,她這樣穿着很突兀。再者,她一身紅色打扮在月光下極為顯眼。
她出現時候把我直接嚇得尿停了,目送着她離開之後我才鬆了一口氣。
正要進屋的時候,村子下方傳來了一陣狗叫聲,再然後就聽見二奶奶家的大黃牛發出了哞哞的叫聲。
孟長青跟我說過,牛跟狗的眼光是最毒的,它們一眼就能看清楚事物的本質,狗看見鬼之後會把它當成異物進行驅趕,牛看見鬼之後會把它當成天敵進而產生恐懼。
聽見下方牛和狗的叫聲后,我立馬意識到剛才那女人根本不是人,又想到她剛才本來是要往我這邊兒來的,看見我之後才離開的。
狗叫牛鳴之後,我看見村子下方亮起了星星手電的光,接着就是村民渾厚的吆喝聲。
“喝、吼!”
村民迷信,對鬼怪了解的也不少,這麼簡單的理論我都知道他們自然知道,聽見狗叫牛鳴之後都出來攆那個女人了。
我見他們在吆喝,又怕把那女人攆回我這邊兒來,忙跑回屋子裏面把門虛掩上了。
之後回到房間裏面蒙頭大睡了起來,怕矇著被子被那女人在窗外看見了。
這一覺睡得極為不舒服,不知是不是蒙頭的緣故,睡夢中頭痛得不得了,滿頭大汗弄得身上黏乎乎的。
睡夢中又來到了後面山丘的那葉海墳墓面前,我去的時候葉海在墳墓前等我,跟爺爺描述的差不多,他長得腰肥膀粗,用現在的審美觀來看,他只能被撥到醜陋的那一行列。
我去了之後這葉海笑眯眯對我說:“我做了幾十年的窮鬼,過月半的時候你給我燒點紙吧,面額不要買太大了,下面花不開。”
過月半是我們這兒的說法,也就是七月半,中元節,又名鬼節。
這夢做完醒過來時候卻聞到床上一股難聞的臭味,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我晚上睡覺之後吐了,因為沒察覺,弄得滿床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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