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帶你走
肖步群急匆匆返回，四下察看着，確認這裏沒有問題后才鬆了口氣，又看了淵鸞一樣，見她一息尚存，和往日沒有什麼異常，腦袋耷拉着，遊走在死亡的邊緣。
看着這樣的淵鸞，肖步群心底竟生出一股怪異的興奮，好像看着別人這樣用盡全力掙扎也無法擺脫，是一件很讓他高興的事。
是了，就是這種毗鄰天下，俯視他人如螻蟻般在他腳下苟活求生的感覺，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終有一日，他會站在這樣的巔峰俯視天下蒼生！
肖步群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去，片刻后，蒼夜從揪着藤蔓從洞頂滑落，輕飄飄的落在坑邊，他看着淵鸞，這個女人正承受着極大的痛苦，這個女人可能和他有着最親密的血緣關係，這個女人剛剛還開口要求他結束她的生命！
握在手中的斷劍因為太用力已經嵌入掌心，鮮血噴涌而出，他卻毫無所查。
就在蒼夜以為淵鸞已經失去意識，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淵鸞腦袋忽然動了動，她甚至不能抬起頭來看他，過了半晌，蒼夜終於抬手一揮，將手中的斷劍釘入淵鸞的胸口。
她沒有痛呼，安安靜靜，什麼都沒有，一如她剛剛的模樣，可是蒼夜卻清晰聽見斷劍刺入她的胸口，血液滴下的聲音，一聲一聲，輕輕砸在他的胸口。
好奇怪，相思引分明已經解了，可是他的心卻痛得好像千萬隻蟲蟻在啃咬一樣。
蒼夜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終於轉身離去，剛沒入黑暗的石道，便響起了他低啞的聲音。
“下輩子，不要遇見他，遇到一個更好的人，做最好的自己。”
從石室出來，山風襲來，蒼夜深吸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竟是一直憋悶着沒有呼吸。
扯下衣擺隨意的纏住手掌，朝着來時的路回去，很多人很多事，早已變了模樣，還想守護的東西已經很少了，要盡全力去守護。
回到房間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看見緊張無比的小四，蒼夜突然現身，小四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擔憂的查看他手上的傷勢。
慕容凌很快就來了，她沒有問蒼夜去了哪裏、看見了什麼又幹了什麼，她只是默不作聲的蹲下來，安靜的替蒼夜包紮傷口。
她的表情很認真，一雙明亮的眸子專註的看着傷口，蒼夜還記得這雙眸子變得鮮紅時的模樣，妖冶而邪肆。她的皮膚很好，白裏透紅，細嫩有光澤，紅唇瑩潤飽滿，讓蒼夜想起了她在蜀山的時候，看着自己總是含着笑意。
蒼夜忽然想，她其實也沒做錯什麼，不過是太喜歡自己了而已。
“師姐。”蒼夜忽的開口，慕容凌手上失了力道，勒得蒼夜傷口又裂開，滲出血來。
慕容凌皺眉，拆開紗布，重新清理傷口，上好藥包紮好才罷休。蒼夜看她這副小孩子般固執的模樣，不覺勾起一抹笑意。
“師姐，等這些事都了結了之後，我們一起仗劍江湖吧。”蒼夜懶懶的提議，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他的眸里也閃耀着某種炙熱的光芒，刺得慕容凌胸口生疼，好像千萬根細小的針扎進心臟。
剛剛還不覺得，越看蒼夜的目光，慕容凌對這痛感受越強烈，終於忍不住避開蒼夜的目光，站起身後退兩步大口大口的喘氣，呼吸起伏間，竟差點痛得掉下淚來。
“你想說什麼？我並不知道那個女子在哪裏，主子親自來把她帶走了，她傷得很重，活不活的了還是個問題。”慕容凌壓下心底的異樣，背着蒼夜冷聲答道。
慕容凌嘴裏的那個‘她’是誰，蒼夜自然是知道的，他不懷疑慕容凌話里的真假，他也知道阿懶的傷是凶多吉少，但目前，顯然是慕容凌在轉移話題。
“師姐，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等所有的事結束后，我帶你走，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即使你背叛了師門，即使到時武林容不下你，即使所有人都覺得你不好，我也會一直守護着你。
蒼夜一字一句的說，不容慕容凌逃避，慕容凌猛地轉過身來，不敢置信的看着蒼夜，他在說什麼？帶她走？一輩子不離不棄？
雖然記不得和眼前的男子有過什麼樣的淵源，不記得與他有關的一切，可是聽見他這樣的承諾，竟忍不住心生歡喜，連鑽心的疼痛都顧不得。
“你再說一遍。”慕容凌聲音有些顫抖的要求，她腦子一片混亂，只定定的看着蒼夜，期盼着他肯定的回答，似乎只要他再說一次，她便能為他放棄所有，誓死相隨！
“等所有的事結束，我和你浪跡天涯，永遠在一起，絕不後悔！”蒼夜話音剛落，慕容凌已經急急地衝過來，俯身貼上他的唇，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卻落下兩滴滾燙的淚來。
她的唇很軟，只緊緊地貼着，彼此鼻息交纏，蒼夜忽的感到一陣心安，這個女子，其實值得更好的人。
“好，我等你。”慕容凌溫柔呢喃，轉身大步離開，門外的小四紅着臉進來，看得蒼夜更是一陣好笑。
自從蒼夜對慕容凌許下這個承諾，慕容凌就完完全全成了‘自己人’，她將整個別院的部署都畫下來交給蒼夜，並細緻的解說那些暗哨換崗的時間規律，蒼夜這才知道，那日他能那樣‘不動聲色’的來去自如，是因為慕容凌事先支開了那些人。
摸清別院的部署，蒼夜大概知道那些掌門和武林高手被關押在什麼地方，那是離石室不遠的一個地下墓穴，墓穴錯綜複雜，石室眾多，暗哨不是很多，想來是用什麼東西牽制着這些人，使得他們處於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劣勢。
趁夜，蒼夜去探過一次，一進墓穴的入口，便有無數機關被觸動，蒼夜的功力不過恢復了四成，避過幾次暗箭便有些吃力，幸好慕容凌不放心跟來，救了他一命，還瞞過被驚動過來的暗衛。
此後，蒼夜不得不按兵不動，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絕不能做無謂的冒險犧牲。
休養了十天後，蒼夜武功恢復了大約七成，這樣的情況，他決定再去探一探，可是那日，觥籌來了，身後還帶着阿懶。準確的說，蒼夜看見的是‘洛雲川’帶着阿懶來了。
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可是蒼夜沒有直接衝出去質問，他看見肖步群和慕容凌都出去迎接‘洛雲川’，對他的態度十分恭敬，‘洛雲川’也不像素日看上去那麼疏離，反而唇角含笑，顯得平易近人。
然後‘洛雲川’帶着阿懶徑直去了後山的石室，那裏有些什麼，蒼夜很清楚，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永遠不要再踏足那個地方。
同時他也很害怕，古南楓最後的叮囑還在他耳邊迴響，淵鸞已經被折磨成那樣，所以蒼夜可以對她下手，可是現在，阿懶還好好的，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阿懶變成下一個淵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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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懶胸口的傷口已經結痂，偶爾有些癢，碰一下還是會疼，但比最開始已經好多了。
她還是喜歡吃，吃的東西很多，臉上卻沒長多少肉。
觥籌對她的態度淡淡，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些日子，阿懶乖順的坐着米蟲，對周圍的一切都不聞不問，今天觥籌把她帶出小院，馬車一路疾行，幾次顛簸都讓阿懶感覺胸口很疼，但所幸傷口沒有裂開。
幾乎趕了大半天的馬車，快到傍晚的時候馬車才停下來，下了馬車，阿懶抬眸望去，這是一座樹木蔥鬱的山林，殘陽如血，染得身後的天空如同一個血盆大口，要將所有的東西吞噬進去，染得面前的青山如同一個陰鶩的怪獸，讓人心底發顫。
“走吧。”觥籌還是頂着洛雲川的臉溫笑，聲音也柔柔的，透着某種寵溺，阿懶卻好像已經麻木了一般，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溫情，甚至能看透這張熟悉無比的面孔下所掩蓋的醜陋面貌。
“好。”阿懶應道，提步向山上走去，腰間忽的一緊，耳邊山風呼嘯，人已經被攔腰抱起，很快到了山間的別院。
“主子！”肖步群和慕容凌恭敬的行禮，這兩個人阿懶都認識，可是如今再見面，阿懶已經完全看不出他們當初的面貌了。
他們的臉，冰冷的沒有一絲表情，他們的眼，空洞而渙散，如同一口枯井。
“可有變故發生？”觥籌問着，越過他們徑直朝別院裏面走去，肖步群和慕容凌緊隨其後，毫不猶豫的給出否定答案，觥籌滿意一笑。
慕容凌看見阿懶，眼瞼微垂，掩下眼底的詫異，是那個女子？對他很重要的女子？
心裏有些不適，類似於嫉妒、恨惱的情緒涌了出來，慕容凌搖搖頭將這些雜念剔除腦海，她已經得到了他的承諾，只要他想做的，她都會去幫他達成，因為以後，他是要陪她一輩子的人。
何其難得，一個人要如何才能和另一個人走完漫長的一生？
慕容凌心底想着，已經隨着觥籌來到石室外，唇角的笑意還未來得及上揚，石室的門就已經打開，一股不同尋常的屍臭味撲面而來，慕容凌臉色一變，肩上已重重的挨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