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沒有下輩子
眼看蒼夜就要摔倒，慕容凌步子生生頓住，反身躍到蒼夜身邊，扶住他，不讓他摔倒，然而剛觸及蒼夜的手臂，就被一掌推開，蒼夜這一掌聚集了渾身的內力，但也只是推得慕容凌後退兩步，並不能傷她。
慕容凌眸子微眯，一股暴戾的氣息散漫開來。
“我要見她！”蒼夜一字一句的說，語氣有些急切，他不是懇求，也不是商量，只是在告知，慕容凌本該生氣的，可是這一刻她居然拒絕不了他。
“帶我去見她！”蒼夜重申，眼眸堅定璀璨，慕容凌想，她一定是被那眼底的光芒給迷了眼，才會不由自主的點頭。
蒼夜轉身就要朝尖叫聲發出的地方去，手臂一緊，是慕容凌拉住了他，蒼夜猛地回眸，眼底已是怒氣大盛，看得慕容凌心底一疼，手上鬆了力道。
“不要被發現，暗中跟着我。”慕容凌低聲吩咐，蒼夜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她，原來她並不是要出爾反爾。
得到蒼夜肯定的回復，慕容凌鬆了口氣，又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方才提步躍起，跳躍之間很快消失在林中。
肖步群先慕容凌一步到，那是一個隱藏在山林深處的密室，密室里暗無天日，潮濕陰暗，隱隱有腐臭味，充盈鼻腔令人作嘔。
慕容凌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徑直朝裏面走去，狹窄的石壁同道，只有每隔很長距離才有一點幽微的燭光，慕容凌知道，這是肖步群點上的。
七拐八拐的走了許久，燭光越來越盛，再走幾步，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足有四五米高的圓形大坑出現在眼前，坑頂是一個露天的洞，有翠綠色的藤蔓順着洞口延伸下來，像一個個綠色的床幔，很是好看，陽光傾瀉而下，但慕容凌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
肖步群就站在坑前，慕容凌提步走到他旁邊，只看了眼坑裏的情況，就不動聲色的避開自己的目光。
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但每一次看都觸目驚心。
大坑壁上有四根玄鐵打造的粗壯鐵鏈，鐵鏈末端有一個銬子，拷着一個女人，女人腳不沾地，懸在坑中。鐵銬接觸的地方，血肉翻飛，看得出掙扎得很厲害。
而坑底是滿滿的一堆翻滾着、蠕動着的蟲蛇，這些蟲蛇有的花紋靚麗，有的黑不溜秋，慕容凌幾乎不認識這些東西，但可以看出，這些東西很厲害，是珍稀罕見的毒物。
有兩隻蠍子爬上鐵索，爬到女人的身上。女人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身體也殘缺不全，衣衫破損露出潰爛的腐肉，這……已經不能稱作是一個人了。
可是她沒有死，或者說，她不會死。
女人髮絲散亂，原本銀白的發浸染了污血，凌亂不堪，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面目。
她在這裏很久了，沒有吃過飯，可是生命力卻一點未減。她大概是很痛苦的，因為這些蟲蛇會不斷地攀上鐵鏈，爬上她的身軀，吃她的血肉，那些毒素折磨着她，那些痛苦讓她生不如死。
她大概想死，卻連死去的力氣都沒有，她大概只有一時的清明，所以才能發出那樣凄厲的哀鳴，當然，只有一刻而已，那一刻之後，她便像死了一般，無聲無息的在這裏。
“為什麼不殺了她？”慕容凌淡淡的問，拿出那個人吩咐后，事先準備好的藥粉灑向女人，白色的粉末讓那些蟲蛇更加瘋狂的擺動，也讓女人微微有了反應。
慕容凌不知道這些粉末有什麼用，止痛？還是產生幻覺？亦或者是其他，反正只要灑了粉末，女人至少能好受一會兒。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慕容凌灑完粉末后，女人又開始唱歌。
歌的旋律很美，輕輕淺淺，好像天真爛漫的少女在嬉笑，又像美貌少婦新婚後的溫言呢喃，女人的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唱着歌卻沒有絲毫違和，反而有種極致的凄美，讓人忍不住心生愛憐，讓人忍不住眼眶一熱落下淚來。
這些唱詞，慕容凌聽不懂，可是那凄婉的曲調彷彿鑽進她的心裏，讓她的心跟着顫抖、跟着落淚，跟着撕痛。
“瘋子，看好她，別讓她死了。”肖步群轉身對慕容凌說道，他的眼一片冰霜和不屑，完全沒有被觸動，慕容凌抿唇點了點頭，退後一步讓肖步群先行離去。
本以為蒼夜會出現，結果慕容凌等了半晌，也不見蒼夜的影子，想來他大概是不願看這樣的場景的，復又回頭看了女人一眼，慕容凌也提步離開，拂袖間，石道臂上的燭火也被熄滅，漆黑而見不到盡頭。
一切又變回開始的模樣，除了女人的低啞凄涼的歌聲，什麼都沒有，蒼夜從陰影中走出來，靜靜地看着坑裏的女人，什麼也沒說，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終於感受到他的目光，抬頭看過來。
女人的臉也是血肉模糊，只剩下兩個眼珠掛在那裏，好像隨時都會掉落，她的眼睛無神，渙散的目光不知還能不能看清人。
“肅郎，你來看我了？”她忽然低聲問，語氣小心翼翼，帶着不自覺的欣喜和歡悅，蒼夜想，她大概是愛慘了那個男人，即使那個男人曾那樣深深地傷害了她，即使那個男人後來被她親手殺死，她也還是愛他。
“嗯，我來看你了。”蒼夜啞着聲回答，他不想讓她失望，這樣一個人，大概會活不久了。在她死之前，他不該再計較些什麼。
“你是不是要和那個賤人成親了？哈哈哈，你把我囚在這裏做毒人，卻要娶那個賤人為妻，我為你生的兒子就該死，你和她暗度陳倉生的賤種就要好生對待？肅郎，我不甘心！既然你們早就有孩子，為什麼不成親，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她一句句逼問，眼神像啐了毒的刀子，一點點剜着她自己的心，她聲嘶力竭，搖得那鐵鏈發出震撼人心的聲響。
她定是不甘心的，蒼夜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話，這樣的事，不是他做的，他回答不了。
“我不會讓你和她好過的，除非你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會讓那個賤人和賤種償命！我要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我所受的痛苦，要千倍萬倍的在他們身上討回來！！”她發了狠，露出森森白牙，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有一隻蠍子爬上她的脖頸，撕下一小塊血肉，蒼夜的手驀地收緊，她卻毫無所感，直直的看向蒼夜，像個犯了錯被抓包的孩子，手足無措。
“肅郎，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嚇着你了？我不是這樣狠毒的，你不要誤會，只要你對我好，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的，我們有一個孩子，我會給他做好看的衣服，我們一家人好好地生活好不好，肅郎，你別生氣。”
她急切的解釋，眼底一片慌亂，幾乎要哭出來，蒼夜邁出一小步，他多想拍拍她的腦袋，讓她不要這樣慌亂，不要再動，那些鐵銬幾乎將她的手骨刮出槽來。
她忽然又不動了，只定定的看着蒼夜，目光溫柔寵溺得要將他吸進去。
“好孩子，讓我摸摸你。”她似乎在笑，渾身有着慈愛的光芒，她的手掙扎着在虛空摸了摸蒼夜的臉頰。
“你是我的孩子嗎？不然那個鐲子怎麼會在你身上？”她喃喃自語，像個孩子，找到了自己失而復得的玩具。蒼夜喉嚨一哽，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一定會救你出去！”蒼夜說著抽出腰間的軟劍就要朝那些鐵鏈砍去。
“沒用的，如今它們以我為生，而我，也以它們為生，你不如，殺了我。”淵鸞嘆息着回答，一點也不傷感害怕，蒼夜不聽，他只拚命砍着那鐵鏈，即使火花四濺，長劍被砍斷，人被震得倒退兩步也不肯放棄。
劍斷了，他就趴在坑邊，用手去扯那些鐵鏈，自己差點栽進去。
“你和你爹真像，那個時候我要殺死那個賤人，他也是這樣着急的要救她，最後甚至要和那個賤人一起死。”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氣息微弱，坑裏的蟲蛇似乎感受到了危險，脾氣更加暴躁。
“那就讓他們死！！”蒼夜暴吼，他心痛的無以加復，一刻也不能看着她在這裏受罪。
“哈哈，說得真好，他們連死都死一塊兒，讓我嫉妒得發狂，二十年了，如果他們已經轉世投胎，肯定又在一起了，下輩子，我肯定比那個女人年輕貌美，她比不過我的。”
淵鸞發狂的笑起，蒼夜怔住，她究竟有多深愛！她究竟有多不甘！這輩子不夠，還要處心積慮的謀划‘下輩子’？
“沒有下輩子！不要再去找他，下輩子，找個愛你的人不好嗎？”蒼夜紅着眼問，她怔怔的看着他，眼底暈出一朵極美的笑意，最後，她鄭重的點了點頭。
下輩子，找個愛她的人，真好。
“我要去找那個人了，你送我上路吧。”淵鸞氣若遊絲的要去道，她知道自己清醒的時間不多了，蒼夜本能的搖頭，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作者有話說：
作為親爹，小盜必須說，我心疼淵鸞這樣痴情的女子，她和新版李莫愁差不多，如果可以，小盜會給淵鸞等上一代人寫個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