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鮫人有淚【2】
被白悠兮壓制住的男子仍是氣得斥罵不休:“卑鄙無恥!你這女子貴為魔界之尊竟然做出此等下流之事,真真是不要臉!我等堂堂九尺男兒,今日竟要受此屈辱……”
“我還沒怎麼你呢,|”說罷將那紅衣男子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最後翻了個白眼,“本尊還未飢不擇食到這地步,你放心好了,你很安全。”
紅衣男子愣了愣,聽出那話裏頭的意思,怒氣更甚。
“你這條手臂被我凍住了,我若使力一催,你猜它能斷成幾截?”
阿音忍不住開口:“姐姐,不可,他是方從人界歷劫歸來的焰神……”
白悠兮皺眉:“焰神?歷劫?”她想起曾經去人界歷劫卻惹了情債,被千晗雪追上天的羅涅上佛。
她輕笑一聲:“原來你們這些神啊佛啊,都愛去人界歷劫。你脾氣如此暴躁,想來在人界也吃了不少苦吧!”
手臂被凍住僵直的焰神大人咬咬牙,憤恨道:“你這心狠手辣的女魔頭,老子剛剛駕崩去昆崙山報道就被你的走狗給捉來了。要不是老子剛歷完劫神力還沒完全恢復,這會兒鐵定把你燒的灰都不剩!”
“哦?還未完全恢復?”原來這神界還有如此莽撞的神。
“糟糕!”焰神暗罵自己一時嘴快,竟暴露了自己神力不夠的缺點,豈不是任人宰割?
“姐姐,你別為難焰神,他…”
“住口。”白悠兮打斷了阿音的求情,見那紅衣焰神仍欲開口,抬手便引來霜雪將他嘴也凍住,順便凝住了他雙腳,叫他動彈不得。
處理完焰神,白悠兮轉而看向阿音。
他靜靜伏在床頭,面色虛弱,上身**,海藻般的長發落在肩頭,能看到胸前隱隱藍色鱗片。
他低低喚她:“姐姐……”
“誰是你姐姐?”白悠兮臉色冷了冷,“南海尊貴的鮫人一族,白蓮神女跟前的大紅人,我怎麼不記得,我有個這般身份的弟弟?”
阿音攥緊了指尖,欲將雙腿挪下地,奈何他剛剛死而復生,身體從長白山天池裏撈起來不久,氣力薄弱,又被湮華動粗強行擄來魔宮,說兩句話都十分艱難,實在行動不便。
見白悠兮態度冷硬,阿音卻仍抬頭對上她的眼睛,輕聲道着歉,道:“姐姐,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和白悠兮當日在婚禮上將他一掌打死之時,當真是一模一樣。
那時妖燼助她,氣力頗大,一掌下去,阿音胸前便是一個血窟窿,那雙湛藍明澈的眼裏飽含着驚痛和愧念,他同她說,對不起,姐姐。
現在他活過來了,她心裏頭才少了些遺憾。縱然阿音是白蓮神女派到她身邊取她性命之人,可每每對上他那雙眼,她心裏又生不出一絲恨意。
如今見他這副樣子,只有憐惜和難受。
她斂了斂情緒,背過頭不願再看他,只說:“我在人界確實有個弟弟,可我走後他便失蹤了。且他不叫阿音,叫阿藍。你莫要再叫我姐姐了,萬一被神界中人聽見,當你與我有所勾結,把你當神界叛徒捉起來,難免是要吃苦頭的。”
又看了看兩男子衣衫不整的模樣,解釋道:“擄你們過來並非是我的意思,但如今情勢緊急,放你們回去等同於放虎歸山,所以你們誰都別想着逃出去。我魔宮從不苛待戰俘,你們也一樣。接下來一段日子,恐怕你們得待在魔宮吃住幾日了。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一旁的焰神攥緊了拳頭,大抵是對白悠兮氣得牙痒痒,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白悠兮不傻,如此關頭,神界急急召回在人界歷劫的焰神必是為了戰事做準備,趁他神力還未恢復扣下他,也算是握住了一枚棋子。
只是這倆男子,一個剛剛死而復生從長白山回來,一個剛剛從人界歷劫完畢去報道,卻在半路遇到了幫白悠兮物色暖床對象的湮華君,單從這一點上來說,這兩位運氣也太背了。
白悠兮召來嬰寧,叫她攙扶着阿音,將他送走。她低聲吩咐嬰寧:“把他送到萬惡淵下蘭花湖旁邊的竹屋裏,多派些守衛。且沒本尊允許,不許他出入,也不許任何人探望。對了,明日去南海取些新鮮的海水放在竹屋裏,以後每日都要取。”
阿音在一旁,細細聽得真切。
嬰寧點頭應下,正要帶阿音走,卻見他直盯着白悠兮,倔強的藍眸同當時在人界的傻兒阿藍如出一轍。
白悠兮扶額,緩緩說:“你欠我的,我打你那一掌算還清了。你我殊途,前緣已盡。我不可能放你回南海,你也別想逃走,如今你是俘虜,我不是你姐姐,你可明白?”
阿音默了默,只走到白悠兮跟前,拉過她的手。
她信他不會害她,便任由他拉着,鮫人的皮膚軟而涼,她的手掌被包裹在阿音兩隻手之間,沒有絲毫排斥。
只聽他說:“我並非要你放我走,也不曾感念前緣,可我不過一尾低賤鮫人,這幾百年間,從未有人如你這般護我,我不敢忘記,也不願意忘記。”,后苦笑,“你若是我親生姐姐該多好。”
嬰寧將阿音帶走,留下幾縷夜間涼風,白悠兮攤開掌心,淺淺月華照亮了掌心那顆晶瑩剔透的小東西,竟是一顆松子糖。
人界李家村短暫的回憶里,那個痴傻乖順的孩子阿藍,曾因一顆松子糖對白悠兮卸下了所有防備,在她庇護之下免於災痛,也給她帶來了生活里從不曾有過的活力和生機趣味。
可這番裝瘋賣傻的偽裝之下,卻藏着要害她至死的淬毒獠牙。
眼眸微動,白悠兮關上房門,轉頭望見在一旁不敢動彈的焰神大人。
“我不會傷你,可我今晚不會放你走,因為……”她長長的指甲敲了敲焰神被凍住的那條胳膊,滿意的看到他嚇得抖了一下。
“因為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置你。且我困了,懶得想了,你……”
男子眼裏終於漏出一絲妥協。
“我可以放了你,但是有條件。第一,不許大聲嚷嚷,第二,不許動用神力。第三,今晚你要替我掌燈,不得出我寢殿半步。”
焰神腦袋還能動,一個勁兒點頭。
白悠兮見他聽話,替他消了手腳上的冰塊,見白悠兮遲遲不把他嘴巴上的冰塊解除,便着急在白悠兮身邊上竄下跳。
白悠兮坐下斟一杯茶,焰神便坐到她對面,指着自己嘴巴上的霜凍,支支吾吾。
“真的不瞎嚷嚷了?”
焰神點頭如搗蒜。
她將手中茶盞一潑,焰神嘴上冰塊瞬間融化,再瞧一眼,竟是凍的唇色發紫,直打哆嗦。
她忍不住笑出聲,重又沏茶,端一杯溫熱的到他面前,道:“喝吧。”
焰神接過熱茶一飲而盡,后直接拿過茶壺就往口中灌,模樣甚是狼狽。
“老子自打火裏頭出來,便沒被凍成這樣子過。今日栽在你這……”又想罵,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今日栽到你手裏,真是頭一回!”
“你栽過幾回我不清楚,可你記得方才答應我的三個條件,我宮裏頭的夜明珠亮堂是亮堂,就是光線太冷清了,需留着幾盞燈火,燈火常滅,今晚你便睡在偏殿吧,燈若滅了,續幾盞燈,對你這堂堂焰神來說,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渾身暖了些,焰神腦子也清明起來,本想反駁,但又礙於自己確實答應了那三個條件,也打不過白悠兮,只好應下。
“想我在人界好歹也是個九五之尊,到你這裏卻要為你掌燈,實在是此生恥辱。”
白悠兮只覺得好玩:“你這脾氣能當九五至尊?人界我也是呆過的,你是哪國的皇帝?”
焰神冷哼一聲,自負地翹了個二郎腿,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威風道:“我在人界,乃是景國當朝皇帝,赤流玥。”
白悠兮笑臉一僵,再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