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真名衣骨

"前輩的意思……難道是說智力反而是不需要的……嗎？"

仇無衣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個理由簡直比得上晴天霹靂，聽上去胡扯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你上身穿的應該叫什麼？"

怪人不作回答，反而問出了一個和廢話無異的問題。

"上衣。"

"下身的呢？"

"褲子。"

"那就對了，換做一條狗，它分不分得清兩者之間的區別？"

怪人有意在這裏放慢了說話的速度。

"應當是不能……咦？"

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怪人的疑問，仇無衣卻好像想到了什麼似地驚呼了一聲，腦中忽然浮現出不知是錯是對的猜想。

"哼哼哼，看來是想到了，狗就是狗，它分不出穿在身上的是什麼，項圈也好，衣服也好，對它來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既不會去依靠，也不會去排斥。"

一直惡語相向的怪人終於變得平靜起來了，背着雙手講解着二者的異同。

"原來如此……我錯了……原來我全都理解錯了！"

仇無衣眼前彷彿打開一扇全新的大門，閉着眼喃喃自語，從未接觸過的理論源源不斷湧入腦中，將一直以來困擾自己的問題盡數化解。

"對！天衣不是武器，不是鎧甲，也不是什麼武功絕學的記錄器，它就如同你的身體，真正的你！如同你的手腳，你身體的一部分！然而，嘿嘿……它卻不是老老實實聽話的，你知道什麼是魂滅嗎？除了我以外不可能有人對你說出來，記住，所謂魂滅，就是你自身的意志被天衣壓倒，從而被它支配，哈哈哈！"

話到末尾，怪人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絕非諷刺，而是在暗示着什麼。

"被天衣……支配？前輩，您的意思是……天衣也有自己的意志？而且……它還能反過來支配人類？"

仇無衣的臉色登時變得青中帶白，怪人的話聽起來簡直荒謬之極，然而卻令人無法反駁。

“不錯，只不過這種事你切記不要隨便亂說，出了什麼後果可與我無關。你理解的也不完全對，魂滅的人固然是被天衣所支配，支配他的卻不是天衣自身的意志，而是心中的陰暗面。”

怪人將手指點在仇無衣的心臟部分，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已然能夠感受到那份凝重。

“我的陰暗面？”

仇無衣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唯有一種發自骨髓的冷意遍佈全身。

“人都有表裏兩面，看起來和善可親的人心中卻未必是這樣，窮凶極惡的人心中也未必沒有善意，只不過人們通常只能看到別人的表面而已。每個人心中都有不願讓別人看到的東西，而天衣的力量就來自這些心中的影子，所以，被天衣支配，不如說是被真正的自己所支配吧。”

怪人又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冷冷的嘲諷，人類，乃至整個世界都在他的嘲笑範圍之內。

“請問前輩，這種事情可有化解的方法？”

仇無衣虛心地請教道，如果不是自己有過戴上面具的經歷，或許此時此刻根本不會相信他說的。

因為當戴上面具使出天衣力量的時候，仇無衣就聽得到有一種聲音在心中不停地呼喚，而且喊出來的……都是深潛在自己心底的話。

“哼，不容易，看起來你明白為什麼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接近魂滅了。沒錯，我也曾經把臨近魂滅的人救出來過，可是那些人魂滅時看到的面具只是存在於神識當中，你卻直接浮現在臉上，如果不是你的天衣有古怪，就是你這個人有古怪。別著急，我也知道每個人都有秘密，所以我不會讓你說出來，不過像你這種罕見的實驗品我可不能輕易放過。”

怪人的臉在仇無衣的身上掃來掃去，雖然他的臉是被遮住的，但那種屠夫揣摩牲畜肥瘦的眼光彷彿已經透過了面具，刺得仇無衣坐立不安。

“原來這就是前輩的目的。”

仇無衣乾笑了一聲，沒有覺得有多麼意外，因為他已經差不多猜得出這個怪人的性子，科學狂人，大約就是形容這個人的最佳詞語。

“自然，所以我不僅會讓你好好活下去，還能指引你獲得力量的正確途徑，因為我想看看成長之後的你是什麼模樣。我研究了天衣這麼多年，沒有人敢承認我的成果，但只要在你的身上得到了驗證，真理就會掌握在我的手中！”

怪人粗重的呼吸聲顯得興奮而陶醉，那是沉迷於自己所想像的世界當中才能出現的樣子。

“看來我沒有辦法拒絕呢。”

“當然，即使你進入了天衣學院，也不可能有人擁有我的知識，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將魂滅的人喚醒，可是我能，我不僅能做到，還能將魂滅化作力量！比尋常的天衣更強的力量！怎麼樣？想不想試試看？反正你有拒絕的權利，不過到了那時候，恐怕研究你屍體的人不是我，而是天衣聖門的研究者。”

看穿了仇無衣遲疑的心情，怪人尖刻地怪笑不已。

“我知道了，請前輩教我！"

仇無衣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雙手平伸，身體屈向前方緊貼地面，深深一拜后才抬起了頭。

"行這麼大的禮？你難道不懷疑？"

居高臨下地看着仇無衣毫無怯色的雙眼，怪人顯現出了罕有的寬厚，竟親自伸出手來將他扶起。

"只要有獲得這種力量的辦法，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心情平靜如一池潭水的仇無衣堅定不移地回答道。

父親的神秘消失，與天衣聖門的糾葛，所有人關於自己的記憶被消除，這些連續發生的事情，仇無衣不認為是單純的巧合。

想要查出謎底，無論如何都要擁有足以與任何人平等交談的力量，否則只是徒勞的掙扎而已。

仇無衣清楚，神秘世界所封印的巨大天衣顯然在通過自己的身體吸收其他天衣破碎后的線，並藉著這些線的力量解開鎖鏈的封印，同時解封的力量變成面具為自己所用。它從本質上就和一般天衣不同，不知道該如何修鍊，也絕不能向天衣聖門所請教，這樣下去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承受不住天衣的力量而魂滅。

如果能將魂滅轉化為力量，那就一切都解決了，所以現在別無選擇。

"好，既然你肯親自驗證我的理論，那我就全部告訴你。你也知道，天衣當中真正具有力量的是衣骨部分，衣骨的多少直接決定了天衣的強度，免除魂滅，唯一的途徑就是從衣骨的選擇着手。”

怪人特彆強調了“選擇”兩個字，重而又重地強調道。

“衣骨……選擇？”

仇無衣不解地問道，他還是頭一次聽說衣骨之間有區別，身上的天衣之中有兩個面具，也就是有兩條衣骨，相當於二級星天衣的程度。第一個很醜的面具能帶來一種捲起風沙的能力，第二個則是從朱堂身上奪得的衣骨，寄宿着他們朱家的絕技千鈞烈，如此說來，似乎此後就不能隨隨便便吸收衣骨增強能力了。

“正是這樣，誰都知道天衣中的衣骨是能隨意更換的，只要不超出級別就行。可是沒有人知道選擇衣骨其實與人有着極大的關係，就像穿衣有大有小，有松有緊一樣，選擇了不合適的衣骨，能力也只能發揮一小部分。同樣，選擇了最合適的衣骨，就能將魂滅的危險性抑制最低，反過來控制魂滅的方法對現在的你來說太難了，我不能對你講，這是害你。”

怪人以衣服本身作為比喻說道，說得很慢，生怕仇無衣無法理解。

“那我該如何去發現適合我的衣骨？”

仇無衣聽得入神，立刻張口問道。

“真名。”

“真名？”

“對，最為適合一個人的衣骨，我稱之為真名衣骨。你已經知道了，天衣的力量來自人心當中的陰影，衣骨也是如此，只不過衣骨的力量是能被人控制的，多說無益，你自己體會一下吧！”

忽然怪人的袖子黑影般地閃動，從中探出的手掌快如閃電地貼上仇無衣的前額。

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還未等仇無衣看清便早已經失去了意識。

從怪人手掌當中射出的東西竟然是一條衣骨，具備着紅黑兩色的鎖鏈，如同剛從火爐當中拿出。

這條衣骨自仇無衣的額頭穿入，透過頭骨與大腦，再從後腦部分穿出，筆直地停留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