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不如狗
仇無衣驚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這個神神秘秘的怪人，他的臉不能久久盯着，一入神，就彷彿整個身體都會被吸進那個小小的宇宙當中，這種感覺很不是滋味。
怪人的身體雖然罩着長袍，但身體的骨架依然顯現得出來，比自己高上一些，體格似乎也要強壯幾分，聲音也不像老年人。
不過毫無疑問不是個正常人，而且實力深不可測。
動手恐怕毫無勝算。
好在這個怪人雖然話語尖刻，口氣粗暴，卻沒有露出一點點敵對念頭，甚至隱隱能感受到一絲善意。
"乞請前輩加以說明。"
想通了這個關節，仇無衣收起了偷襲和逃跑的想法，除掉武器，雙手一攏，行了一個大禮。
"去去去，說你蠢，你就是蠢得不可救藥，行禮也沒用。不過我最討厭的是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其次才是蠢貨，既然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那我就和你說上幾句話好了，你知不知道馬上你就死了？在你的身上我已經看出了魂滅的預兆。"
怪人驅趕蒼蠅一般不停揮動着寬大的袍袖，卻不像最開始那麼不耐煩，說出的話卻令仇無衣的身體迅速顫動了一下。
"前輩，其實晚輩……對天衣完全不了解，穿上它也只是機緣巧合……"
仇無衣豈能聽不出怪人實有指導之意，在保留最重要秘密的情況下，立刻將所有能說出的話對着怪人講了一遍。
"小子，你說來聽聽，天衣究竟是什麼？"
聆聽講述之時，怪人一言未發，待仇無衣講完所有的話，怪人這才像覺得十分麻煩一樣開口問道。
"晚輩覺得天衣是有史以來出現的最強兵器，恐怕將改變今後的歷史走向。自從有了天衣之後，過去武者們朝思暮想的武功絕學，神兵利器變得要多少有多少，沒習過武的人也能因此而擁有強大實力，只不過將來究竟是因此興盛還是混亂……就不是晚輩能揣測的了。"
將心中所想的全盤托出，仇無衣靜立怪人面前，等待着裁決。
"荒謬！荒謬！荒謬之極！不過還算好，嗯，不錯。"
一句話中夾着兩種截然相反的評語，怪人也不覺得自己說出的東西語無倫次，來回踱着步子，繞着仇無衣開始轉圈打量。
"多謝前輩。"
仇無衣覺得怪人的評價實在是無法理解，卻不好當面發問，只能像遭到師長訓斥的學生一樣唯唯諾諾。
"嗯，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荒謬，又為什麼說你好？"
怪人問道。
"也許是……前輩覺得我說的話當中有些錯得厲害，有些還算正確。"
面對質問，仇無衣謹慎地答道。
"哼！差不多吧，雖然你對將來的形勢想得不算差，但你對天衣的理解實在是荒謬，正因為你這種荒謬的人實在太多，我才戴上面具懶得去看這世界。告訴你，就憑你小子把天衣當做武器的做法，那實在是浪費這件大好天衣，連牛馬豬狗都要比你強！"
話到一半，怪人突然暴躁起來，指着仇無衣破口大罵。
"晚輩確實愚鈍，但比起豬狗，可能還是強上一些的。"
被指着鼻尖侮辱，仇無衣心中也不是滋味，壓着火氣反駁道。
"嘿嘿，你不信？好，我給你找條狗來，你要是勝得過，只要天衣相關，無論什麼問題我都能給你解答，哪怕天衣聖門的不傳之秘一樣能告訴你！"
怪人嘿嘿一笑，並不惱火。
"前輩……來自天衣聖門？"
仇無衣面色不變，心中卻有了一絲戒備，對於天衣聖門的人品他已經不敢相信。
"少廢話，做是不做？"
怪人不滿地背過了身，作勢就要離開。
"請前輩指教。"
即使不相信天衣聖門，可這個機會無論如何仇無衣都不想錯過，斟酌再三，還是向怪人低下了頭。
"來吧，不是我指教你，是狗。"
怪人蹲下身去，掀開寬大的袖子，只見衣袖裏鼓起一個蠕動的大包，輕輕拍了下裏面的東西，想讓它從衣袖裏鑽出。
仇無衣已經被怪人的行為徹底驚呆了，傻站在一旁看着那隻從袖口當中鑽出的胖狗，狗兒親熱地圍着怪人不斷打轉搖尾巴，濕潤的小鼻子聞來聞去。
"前……前輩……"
"怎麼？事先聲明，狗你都打不過的話，牛馬你更不行。"
"我……"
仇無衣一時語塞，猜不透怪人的真意。
"少廢話了，打打你就知道，好好看着，炎蛇火犬！"
已經不耐煩了的怪人向胖狗頭上一彈，它彷彿聽懂了主人的話，轉身對着仇無衣露出了牙齒。
突然之間，胖狗脖子上所戴的項圈呼地一聲燒了起來，它也不覺得發燙，反而更顯精神。火瞬間將它的身體完全吞沒，化作一團不斷膨脹的火球，看不清裏面的模樣。
"這是……"
仇無衣立刻幻化出長柄戰斧，雙手抓緊，嗖嗖急退數步，雙眼死死盯着越變越大的火球，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火球中爆發的壓力既兇猛又霸道，根本無法讓人承認這竟是一條狗。
汗珠從仇無衣的額頭滴落在地，終於他發現自己在顫抖，兩手幾乎連斧柄都無法握住，雙腳也晃晃悠悠地支撐不住身體，火球裏面的狗甚至還未現身，無形的壓力卻已經滲透進了身體每一個角落。
不行，這樣下去早晚會被擊垮，再不攻擊的話……
"喝！"
仇無衣雙腳微微躍離地面，腳下倏地捲起呼嘯不止的黃色風暴，將身上的披風吹得獵獵起舞，怪異的面具陰森森的，恐怖當中摻着些許可笑。
怪人動都未動，站在越漲越大的火球後面，似乎只把這場戰鬥當做小孩子的過家家一般。
踏起腳下風沙，仇無衣快速繞過燃燒的火球，啪地猛然一拐，在火球的側後方飛身躍上高空，雙手以最大的力量掄起戰斧。
"嗷！"
搖曳的火焰中央爆發出一聲高亢的吼叫，團團火球被這聲大吼震得四面飛舞，片刻之間，火球的核心部分中顯現出一個高大的影子。
比最雄壯的獅子還要強壯幾分的獸類自火焰中現身，四隻粗壯的巨爪尚在熊熊燃燒，每踏出一步，地上就多了一個深凹下去的焦痕。
怪獸脖頸之上生有三隻一模一樣的兇惡犬頭，全身上下遍佈鋼針模樣濃密紅毛，火焰在怪獸周身升騰着，完全分不清那些紅色東西究竟是毛髮還是烈火。
三首魔犬尾巴部分竟也是活着的生物，一些較為細微的火焰扭成了尾巴形狀，尖端生着眼鏡蛇模樣的腦袋，吐出長長的信子，嘶嘶怪叫。
仇無衣臉上表情頓時精彩之極，咬了咬牙，乘着魔犬尚未回身的機會，劈向它較為細瘦的腰身部分。
"吼嗷嗷！"
魔犬完全沒有把仇無衣當做一個威脅，三隻頭顱同時昂向夜空懸挂的明月，發出悠長而可怖的吼聲。
"什……什麼！"
偷襲過來的仇無衣只覺得手腕一麻，戰斧似乎撞到了某種堅硬無比的東西，定睛一看，前方卻空無一物。
砍到的東西……莫非是空氣？
"嗷！"
未等仇無衣想明白這種異象發生的原因，魔犬對着天空又是一聲長長的吼叫。
"嗚哇！"
仇無衣的身體被沒有形體的物質當中撞了個正着，遠遠地飛向空中，噗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而這種無形物質，其實僅僅是魔犬的吼聲而已。
站在魔犬身後的怪人卻忽然動容，他看到在仇無衣飛出去的一瞬，握在手中的戰斧卻被銀弦彈上了高空，呼呼轉了幾個大圈，斧刃的落點正是三首魔犬的腰部。
在這絕境之中，他竟然想的是拚死一搏。
"有意思，看本來還不算完全被天衣壓倒。"
看到這一幕，怪人詭異的面具之下發出低低的笑聲。
"鐺啷！"
戰斧雖然很準確地斬中了魔犬，它卻只是隨便搖了搖身體就將戰斧彈到了一邊，毫無效果。
"回來吧。"
怪人點了點頭，向著渾身燃燒的魔犬走了過去，火焰從巨大的犬身上一層層縮小，縮到最後，又變成了一開始的胖狗模樣。
"有什麼感想？"
身後跟着跑步都彷彿有些困難的胖狗，怪人走到倒地不起的仇無衣面前，十分認真地問道。
"相同等級的話……我也能贏……"
仇無衣大字型躺在砸出的坑洞當中，咬牙切齒地回應道。
"是嗎？你最後的那一擊倒也有點志氣，換成一般的敵人，說不定真的和你說的一樣，不過說到等級……"
怪人從後面抱起胖狗，將狗脖子上的項圈展示給仇無衣看。
那上面赫然刻着兩顆五角星，也只有兩顆而已，代表着它的天衣當中僅有兩條衣骨，並不在仇無衣之上。
"二級……我……我究竟……前輩！請前輩指教！"
仇無衣傻了一般張開嘴停了片刻，立刻回過了神，不顧全身的痛苦，抬起身跌撞着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彎腰鞠躬。
"也罷，本來你連狗都打不過，我是不能告訴你什麼的，看你小子有一股就算不要命也要拼上一拼的脾氣，我就多少告訴你一些吧。你先說說，為什麼同樣是兩條衣骨，你能打得過剛才那廢物，卻打不過一條狗？"
怪人側過身去避開這一禮，將胖狗收回袖筒當中，奇怪的是他的長袍似乎容不下一隻狗。
"這……總不該是剛才那個人，以及晚輩的天資連狗都不如的緣故吧？"
經過這一場戰鬥，仇無衣心中疑惑更多，只求怪人能夠多說一點。
"錯錯錯，好好的人，打不過狗，不代表你腦袋不如狗。告訴你，那因為你們太聰明了，沒有傻到狗的程度。二來呢，是也因為你知道自己在穿着天衣，狗不知道。"
怪人的口氣並不像是揶揄，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