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男人
“姑娘，我們大掌柜的請您去一趟。”三掌柜的聲音越發恭敬。
“請我去？”蘇紫陌頗為奇怪，“請我去幹嘛？”
“大掌柜吩咐，可能是要與您細談談這筆生意。”
“這樣，那我就去一趟。”蘇紫陌放下茶杯，站起身來，“麻煩三掌柜的前面帶個路吧。”
“好，請您跟我來。”三掌柜說著，先是殷勤地為蘇紫陌拉起了帘子，才領着蘇紫陌向後堂走去。
“大掌柜的，那姑娘來了。”三掌柜的站在門外說道。
“請她進來。”
“是。”三掌柜恭敬地應了一聲，才為蘇紫陌推開了屋門，待蘇紫陌進去后，他又把門關好，隨即腳步聲漸漸遠去。
蘇紫陌這才抬起頭來打量四周。
這間屋子又比外間的那幾間顯得更加華貴。優質的梨木傢具在屋裏擺放得錯落有致，屋角、桌上的瓷器無一不是精品，牆上掛着的書法畫卷也都是出自名家。中間是一張小桌，兩邊各放了把椅子。右手邊立着一個架子，上面放着各種稀奇華美的珍貴物件，畫著歲寒三友的瓷白聽風瓶，色澤艷麗的琉璃，巴掌大小裏面還封了一隻蟬的琥珀……左手側有一張小榻，榻上有小桌，桌上放了一杯茶，有熱氣從杯口氤氳而起，溢出清雅的茶香。
此時屋裏除了蘇紫陌之外還有三個人，三個男人。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正坐在榻上的男人——獨孤絕。
蘇紫陌看到獨孤絕一身玄色長袍，上面綉有金色的暗紋，精緻而華美。他還戴着一張半臉面具，只露出了光潔的下巴。那銀制的面具做得精巧細緻，面具上的線條扭曲着纏繞在一起，透露出一種邪異的感覺。蘇紫陌只覺得這個男人周身氣度不凡，整個人似乎都在散發著上位者的氣息。
男人側着臉一直注視着放在榻上小桌上的首飾，眼眸低垂，自蘇紫陌進來之後就一眼也不曾看向過她。
等等！這身衣服看着好事眼熟……“你剛剛在街上救過我么？”蘇紫陌看着榻上的男人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想。
面具男卻依舊沒有看向她。
面具男身側站着的是一個穿着一身藍衣的年輕男子——冥夜。
蘇紫陌看着面容帥氣的冥夜手裏握了把扇子，簡直就像是個街頭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絝子弟。不過他看着她時，眼裏那種探究的神色實在是讓她覺得十分不爽。
嵇多身着一身灰袍站在距那兩人約有三四步的地方。他不及面具男的氣場逼人，不及藍衣男子的英俊瀟洒，看起來倒不禁顯得十分普通。
“大掌柜的。”蘇紫陌面向嵇多，抬手拱了個禮。
“就是你來當的首飾？”嵇多開口詢問道，他的面上閃過一絲訝異，她怎麼知道他就是這家當鋪的大掌柜的？不過驚訝的神色也很快就消失不見。
蘇紫陌乾脆地點頭，“是的。”
“這些是姑娘你自己的，還是姑娘家裏的？”嵇多繼續追問道。
蘇紫陌不悅地皺皺眉，反問道，“怎麼？難道貴店有規定只有自己的東西才准當，家裏的東西當不得么？”
“不，姑娘你誤會了，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嵇多的聲音溫柔和緩，再加上不卑不亢的態度，讓蘇紫陌放緩了神色。
“是我自己的，又待如何？”蘇紫陌微揚起下巴，斜眼掃過獨孤絕，正對上冥夜的探究目光。蘇紫陌挑釁似的揚眉，冥夜卻笑得更加春風和煦。
“名字。”獨孤絕依舊看着桌上的首飾，卻突然開口道。
冥夜見面具男突然開口，似乎是有些驚訝的，不過他還是馬上就恢復過來。
“什麼？”蘇紫陌對於獨孤絕的突然開口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她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家主子是問，姑娘你的芳名。”站在獨孤絕身側的冥夜只好開口解釋道。
“哦？這當東西還得先自報家門么？”蘇紫陌柳眉高挑，語氣嘲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即將變臉的兆頭，“從沒見過這等規矩的，這東西，我不當了！”蘇紫陌抬步上前就準備拿起自己的包袱轉身走人。
“等等，”冥夜見狀急忙開口安撫，“姑娘，我們並無惡意，只是……姑娘，你是否姓蘇？”
咦？蘇紫陌心中詫異，這人是猜的，還是……本來就認識自己？“你認識我？我全名是什麼？”
“姑娘芳名，是否是……”冥夜皺起了英挺的眉，又上下打量了蘇紫陌數次，話說得十分猶豫，“蘇紫陌？”
蘇紫陌驚訝地揚了揚眉，呦呵，這趟狄陽城還真是來對了，這兒還真是有以前認識她的人。“不錯，我就是蘇紫陌。你們認識我？”
“呃……”冥夜語氣有些猶豫，“我們並不認識。”
蘇紫陌懷疑地看向冥夜，不認識？不認識能知道她的名字？
冥夜正待出聲，蘇紫陌卻等不及一般，搶先一步開口問道，“看樣子你們和我沒有任何親屬關係。既然你們能叫出我的名字，說不定你們應該還認識我的家裏人。”蘇紫陌見冥夜點了點頭，更加滿意了，“那麼，麻煩你們告訴我，我是誰？”
“啊？”自從蘇紫陌一進屋就維持在冥夜臉上，似乎萬年不變的笑容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你，你說什麼？”
“我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蘇紫陌攤攤手又聳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奈。如果可以的話，她根本不想失憶的好不好，現在腦子裏好像空缺了好大一部分，還無從尋找，這感覺很不好的好不好。
“怎麼會這樣？”冥夜皺起了好看的眉，不過隨即他就又恢復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不過這樣也好，怪不得變聰明了呢。”
“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蘇紫陌不耐煩地打斷冥夜的喃喃自語，“現在只有兩件事情需要解決，第一，告訴我，我是誰。第二，把我當首飾的銀兩給我。我可沒多少時間陪你們耗在這裏。”
“怎麼，你還要走？”冥夜的表情像是不可思議。
“當然，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誰。但我以前是誰跟我以後的生活毫無關係。你們認識我，就該知道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既然我又活了回來，就要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你們也不必將這件事告訴我原來的家人，就當原來的蘇紫陌真的死了。至於你們，交易結束之後，希望我們再無交集。”
蘇紫陌的情緒莫名地有些激動，聲音也不覺有些拔高，她不知何故，在她說出與原先的家人再不相見時，心中突然難受得厲害，難道是不舍？蘇紫陌心裏有些不屑，她連他們人都不記得了，還會捨不得？
“現在，告訴我我是誰，然後，把銀票給我。”蘇紫陌開始覺得心煩意亂起來，她說話的語速開始急促起來。
“既然想與過去再無聯繫，還要記起來做什麼？”獨孤絕再次開口。
聲音冷漠平靜，略顯低沉，但音質卻是極好的，彷彿具有磁性一般。
蘇紫陌聽了獨孤絕的話后怔愣了一會兒，是啊，還記起來做什麼呢？為什麼自己好像十分迫切地想要記起來一切？
腦子裏像是有什麼在蠢蠢欲動，隱隱有感，卻遍尋不得。蘇紫陌神思恍惚，目光逐漸變得僵直，她喃喃出聲，“哥哥……陌陌……糖……”
獨孤絕猛地轉頭，鷹隼般銳厲的目光就射向了蘇紫陌，神情莫辨。
蘇紫陌只覺得身上如同被針扎了一般刺痛，猛地回過神來，她便向那擁有着針似的扎人目光的主人看去，卻不期然地撞進了一雙如子夜般黝黑深邃的眼眸中。
那雙眸子雖然清澈，卻又十分幽深，像是浩瀚的星空，璀璨而神秘；又像是一汪冷冽的寒潭，表面風平浪靜，深層卻是暗流涌動，琢磨不得。
是獨孤絕。
蘇紫陌輕輕勾起了嘴角，終於看見了獨孤絕的眼睛，果然如同想像中的那樣迷人。
“是沒什麼好深究的了……”蘇紫陌笑了笑，星眸冷漠，“無論是何原因你試圖阻止我知道我以前的事，我現在還真不想知道了。那麼現在請把我的銀票給我，還有人在外面等我。”
“那個男孩兒？他是什麼人？”冥夜突然問道。
“與你無關。”蘇紫陌收回了笑容，臉上只剩下冰寒，“現在，要麼給我銀票，要麼還我首飾。”
“跟我走，”獨孤絕移開了勾人心魄的鷹眸，語氣平緩，音調沒有一絲起伏。“我送你回家。”
獨孤絕開口之前是猶豫了一會兒的。到底是不知不覺地殺了她，還是送她回家？
雖然已經因為賜婚的事情害她丟過一次性命，不過好在皇帝似乎也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了。更何況，不知遇到了什麼奇遇又僥倖活過來的蘇紫陌看起來聰明了很多。大不了如果皇帝再次賜婚的話，他就可以使手段讓蘇紫陌自己找借口退婚了。
更何況……畢竟她是他好兄弟的妹妹。
獨孤絕選擇性忽視了自己曾經為了阿陌，想要親手殺死她一次的事情了。
當然，如果他知道，眼前的這個蘇紫陌，就是他的阿陌的話，不知道他又會作何感想？
所以說，世事的玄妙，就在於它不可預測的未知性。
“看來，我們是談不攏了。”蘇紫陌語氣嘲弄，“忘了告訴你，我還有第三種選擇，東西送給你，我不要了。”說完，蘇紫陌就轉身想要向外走去。
雖然她態度決絕，可心中還是不免有些可惜，那些首飾還是不錯的，當了估計會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呢。早知道這樣，她就不來這狄陽城最大的當鋪了，隨便找一家不就好了么。
獨孤絕看了冥夜一眼，冥夜點了點頭，也不見怎麼動作，卻在下一瞬跨過了七八步的距離，出現在蘇紫陌身後。
冥夜邪笑着說道，“姑娘，得罪了。”然後伸手點上了蘇紫陌的睡穴。
蘇紫陌只覺得眼前一黑，意識被瞬間抽離。冥夜伸出手來，正好攬住蘇紫陌的柔軟腰肢，接住她慢慢軟倒的身子。
“回離苑。”獨孤絕站了起來，淡淡說道，同時對嵇多擺了擺手。
“是，主子。”冥夜抱着懷裏昏睡的蘇紫陌，跟在獨孤絕身後走了出去。
冥夜看着懷中的蘇紫陌，心中不禁開始以最黑暗的心理揣摩他家主子獨孤絕的心理活動：難道……他是準備將蘇紫陌帶回別院，殺人滅口，毀屍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