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擦身而過
蘇紫陌猛然驚醒，她坐起身來，大口的喘着氣。
她又做夢了，又被驚醒了。
為什麼要用又呢？
似乎感覺……從小到大，這種事情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
而她每次從夢中驚醒之後，卻總是不記得夢中的情景。
“紫陌？你怎麼了？”阿郎聽見蘇紫陌喘着粗氣驚醒過來，他從地鋪一躍而起，掀起了隔斷了裏間和外間的帘子，幾步來到了蘇紫陌的床前。
“我……可能是做噩夢了……”蘇紫陌的眼睛還有些茫然，她看着阿郎，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沒事，現在沒事了。”阿郎安慰地拍拍蘇紫陌的手。
“你快回去睡吧，我沒事。”蘇紫陌把阿郎趕回去睡覺，自己卻睜着眼睛一直到天明，第一次失眠了。
轉眼，蘇紫陌已經在這家中住了半個月了。
這天早上，蘇紫陌得知十三娘一家要前去狄陽城參加半月一次的集市，而他們順便也將帶上蘇紫陌，看看能不能在狄陽城中找到蘇紫陌的家人。
蘇紫陌雖然對於尋找家人這個目的不抱太大的希望，不過自從醒過來就生活在山腳下的蘇紫陌來說，能夠進城看看還是很好的。
於是，經過了大約一個半時辰的路程之後，他們終於進了狄陽城。
狄陽城裏一月一次的大集市還是很熱鬧的。
一路上聽着小攤販的叫賣聲，看着雜耍的格外賣力的表演，蘇紫陌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小小的興奮了一下，卻是不一會兒就看膩了。於是她轉頭對阿郎招了招手，然後對十三娘說道，“十三娘，我讓阿郎帶我四處轉轉。”
“好，去吧，注意安全。”十三娘欣然點頭，放了兩個少年出去胡鬧。
阿郎應了一聲，領着蘇紫陌離開了。
在脫離了十三娘和七叔的視線範圍之後，阿郎低聲問道，“你想去哪裏？當鋪么？”
他的手上還拿着早上蘇紫陌塞到他懷裏的包袱，包袱裏面是蘇紫陌從棺材中出來時搜集到的那些陪葬首飾。
“對，去狄陽最大的當鋪。”蘇紫陌點頭說道。
“其實你不必當了它們，我們又不是養不起你。”
“我只是希望能了斷之前的一切。丟了可惜，不如當了。”蘇紫陌聲音清淡，像是對前塵往事徹底漠不關心了。
阿郎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好，走吧，我們去匯寶閣。”
在離匯寶閣還有一條街的地方，街上的行人突然一片混亂，蘇紫陌就被這股混亂的人流帶離了阿郎的身邊，擠到了路中間。
身後混亂的馬蹄聲響起，隨着一聲大喝：“快讓開！”蘇紫陌回頭，卻發現兩騎快馬正奔馳而來，剛剛人流的混亂想必就是人們躲避馬匹所致。
阿郎看着蘇紫陌呆立在街當中，不由得着急大叫“紫陌！快躲開！”
蘇紫陌也沒準備呆立在別人的馬蹄底下等着被踩，可惜在這種突發情況下，她的身體已然僵硬了。而馬匹的行進速度又快，已經來不及給她跑到路邊了，策馬之人又毫無減速的跡象。
蘇紫陌腦子裏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告訴她，快蹲下。她咬牙恢復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然後試圖蹲下。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路邊閃過，彎腰抄起了蘇紫陌瘦弱的身子，讓過了奔馳的駿馬，安然落到了街邊。
那男人在放下蘇紫陌之後就飄然離開了，甚至救人的和被救的兩個人都沒看清對方的面容。蘇紫陌是沒來得及回神，那男人……許是並不在意吧。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們都以為對方只是自己的陌路人。
等蘇紫陌回過神來，阿郎已經站在她的身前上下打量，探查她是否受傷了。
“我沒事。”蘇紫陌擺了擺手，目光卻轉到了正在離開的那個人的背影上。那人一身玄色長袍，身材挺拔，步履從容。
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蘇紫陌看着那個背影，深深地疑惑了。但他們還會再見面的，蘇紫陌有這樣的預感。
“沒事就好，那我們走吧。”阿郎再不敢掉以輕心，拉着蘇紫陌向匯寶閣走去。
匯寶閣是一個三層建築，位於狄陽城最繁華的一條街上。
此時，蘇紫陌和阿郎就站在匯寶閣裝修華貴的一層大廳。
一進門就是不算太大的一個前堂，前堂里只是擺了三張桌子和三張椅子。正中間的桌子大些，兩邊各側擺着兩張小些的，桌子內側則個放了把桃木太師椅。四周還有六七個帘子，想必帘子後面也是一個精緻的所在，估計是為了那些有名望，但一時手頭有些緊想來換些錢的人，或者是手頭確實有好東西的人準備的。
現在只有右側的桌子后坐了個人，也是現在一樓店內能看到的唯一一個人。
“掌柜的，”蘇紫陌走向右側的桌子，抬手敲了敲，驚醒了那個正低頭髮呆的中年男子，“我要當些首飾。”
“我是這兒的三掌柜，客官，您是活當啊，還是死當啊。”三掌柜的懶洋洋的開了口，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人，見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不由得更加輕慢，待細看到蘇紫陌臉上醜陋的胎跡時，更是心生厭惡，眼神里也帶了些鄙夷。
“死當。”蘇紫陌無視了三掌柜的鄙夷，淡漠地回道。
“先給我看看東西吧。”生意上門，三掌柜只能忍着心中的厭惡開始看東西，想要儘快打發他們走。
蘇紫陌扭頭看了阿郎一眼，阿郎上前一步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三掌柜打開包袱的瞬間就收起了之前漫不經心的神態。
包袱里全都是首飾，不是金銀的，就是翡翠的、玉的。珠釵，項鏈，手鐲，扳指，個個都是精品。
三掌柜小心地拿起了其中的一個翡翠簪子，翡翠通體通透碧綠，毫無雜質，簪子上雕了三朵蘭花，花瓣嬌柔，刻得栩栩如生，簡直有一股幽香在撲鼻而來。
等等！這是……
有蘭花造型的，前來典當的，首飾！
三掌柜一個激靈，抬起頭來以一種特別不可思議的眼神反覆打量了面前的兩個孩子和手中的蘭花簪幾次，難道大掌柜的要他留心尋找的就是這兩個小孩？他突然覺得特別慶幸，幸好剛才他沒有直接把兩人轟出去，而是過手看了一眼。
“怎麼？”蘇紫陌疑惑地看着三掌柜的像是在用看一錠金子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覺得很是不爽。
“啊，沒怎麼，沒怎麼。”三掌柜陪着笑，準備先把這兩個孩子穩住。
“如何？”蘇紫陌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那些首飾。
“這些都是真品，都是精品。我一個三掌柜的過不了這麼大筆的買賣，不然姑娘你先在這裏等等，我去請示下我們大掌柜的。”
“好，速去。”
“請您先跟我來。”三掌柜說著就起身將蘇紫陌和阿郎引到了側面的一間屋子裏。
高聲喊來個小廝，並吩咐他給蘇紫陌和阿郎上茶之後，三掌柜才告了個罪，拿着蘇紫陌的包袱神色匆匆地向後堂走去。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大掌柜嵇多的房間外，恭聲說道，“大掌柜的，有人來當了，有蘭花的首飾！”
“什麼？”嵇多語氣有些奇怪，等了十三天都沒見人影的人，怎麼今天尊主一來就出現了？
嵇多開門接過了三掌柜送來的包袱，又將門關好，才轉身把包袱送到獨孤絕身旁的桌子上。
獨孤絕聽到三掌柜的話心中也是放鬆了一些，沒得到他想要的消息，現在有了蘇家女兒的消息也不錯，畢竟是他對不起蘇家……他總想做點什麼來補償。
“是什麼人來當的？”嵇多問道。
“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男孩十二三歲的樣子，女孩有十五六歲。”
男人打開了包袱，眸色瞬間變深。他用眼神示意冥夜也過來看看，冥夜的神色也瞬間古怪起來。
這些，居然全部都是蘇家的陪葬首飾！
“穿着呢？”冥夜看了眼男人，開口問道。
三掌柜聽見了陌生的聲音覺得有些奇怪，但見自家大掌柜的沒出聲，也就回道，“穿着麻布衣裳，像是鄉下窮苦人家的孩子。”
“難道是特意等到今天的集市，打發了家裏孩子過來當的么？”冥夜推測道，“還有什麼特別的么？”
“特別的……哦，對了，那女孩兒左臉上還有好大一塊兒紅色胎跡呢。”
“什麼？！”
冥夜忍不住皺眉輕呼，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扭頭看了獨孤絕一眼，看着獨孤絕眸中的疑惑，於是冥夜開口對現在門外的三掌柜吩咐道，“去，馬上把那女孩兒帶過來。”
“會不會是她？”冥夜詢問似的看向獨孤絕，“主子，你也這麼懷疑的吧。”
男人不語，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