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歲月如瀾(五)

第一章歲月如瀾(五)

寧英和方蘭淚如泉湧,仨人緊緊擁在一起。

“方蘭,部隊首長給了不少,你們也不寬裕。”

“雪梅,出門在外處處難,我們有家可以遮風擋雨。”一片真情如春雨滋

潤着她的心扉,給她戰勝困難的勇氣和信心,她真正感知了人間真愛。

寧英和方蘭帶著兒子把她們母女送至燕市火車站,無法控制的情感流淌出

時局的瘋狂、人性的巔覆。淚水劃破蒼穹留給流年追憶,傷痕將風塵載入到

人生履頁。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無數史話不能敘說此刻的心境、、、

“寧英,照顧好方蘭。”揮手告別,凄憷的目光伴隨刺骨地寒風侵襲着運

動員。他們看不到車影了,依舊站在站台上不願離去。

“媽,阿姨和小妹妹到什麼地方去?”寧寧的問話讓寧英和方蘭倆痛哭流

涕。

“兒子,阿姨和小妹妹都會回來的。”

“走吧,我們回家。”寧英和方蘭回到家中,發現白雪梅留下一封信。

寧英、方蘭:你們的真情讓我們母女終生難忘,你們生活拮据我非常清楚

,錢我留下了,糧票帶走了。如果有機會相聚,我一定會報答重謝!如果我

遇到不幸或意外,請你代我轉告耿鋒,我白雪梅今生今世最愛的人是他,他

永遠是我心中的馬克思。

夫妻看到這裏,淚如雨淋。她們的愛驚天地、泣鬼神,真是相濡以沫、榮

辱與共的好夫妻。

白雪梅帶着女兒來到原江農場所在的省會城市,然後轉乘長途公共汽車。

熙熙攘攘的人群隨着夜深漸漸稀少,她背起女兒來到候車室。

“寶貝,媽給你講個故事吧。”

“媽,我先背首詩給你聽。”

“好啊。”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嶸。

“寶貝,這是誰教給你的?”

“媽媽,這是寧寧哥哥。”

“寶貝,媽今天給你講精忠報國。”

“對不起,你們到什麼地方去,有介紹信嗎?”車站工作人員打量着白雪

梅。

“我們到原江農場去,介紹信沒帶。”白雪梅直接了當回答着。

“原江農場?沒有介紹信怎麼可以?”看到母女風塵赴赴的樣子,工作人

員有幾分同情。

“農場有朋友嗎?”

“沒有,第一次去。”她的剛毅讓工作人員產生了興趣。

“你是北方人?”白雪梅腦海閃現了部隊首長的叮嚀。

“我在北方當過兵。”工作人員自言自語。

“我在張北地區,是名汽車兵。剛轉業到車站。”工作人員自我介紹讓她

放鬆了警惕。

“張北地區服役?”她陷入深思中,彷彿在哪裏見到過、、、

“同志,你是不是姓白?”工作人員關切地問。

白雪梅更加謹慎起來,千萬不要讓壞人給盯上了。就在她遲疑時對方又開

口了,小心翼翼坐到身邊。“戰友,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我的辦公室去。

”難道說這就是吉人天相?

工作人員拉起耿紅來到辦公室,給母女倒了杯開水。“戰友,我也是受監

督對象,只是有技術他們對我看管很松,你們可要當心。”坦誠交談、同病

相憐拉近了她們的距離。

“戰友,不用麻煩了,我們明天早上就走了。”

“農場距縣城還有一百多路,那可是鬼不長毛的地方。”工作人員的介紹

讓她更加思念丈夫。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都是軍人出生。”白雪梅的自信讓對方感到欣慰

原江縣城一個警察看兩頭,貧困與荒涼讓她頓感寒氣盛人。如果說開封是

風而出名,那麼這是的風的確十分古怪。時而鬼哭狼嚎,時而頻頻點頭致意

,風成了這裏的特產。她緊緊抱着女兒,拖着疲憊的身體前行在探視的途中

“老鄉,原江農場怎麼走?”老大娘望着白雪梅。

“姑娘,還遠着呢,看不到人就到了。”她背着女兒沿着指定的方向走去

天黑了,仍沒見到原江農場的影子。也沒有車輛和行人,這條路是那樣的

艱辛而心酸,狂風捲起的塵土把她和女兒搞到人物全非。

“寶貝,你餓了吧?”白雪梅拿出乾糧。

“媽,你也吃吧。”耿紅把餅乾送到母親口中。

“寶貝,真乖。”白雪梅用吻獎勵女兒。

“寶貝,你睏了就在媽背上睡,我們趕緊走。”經過一宿的步行,她們終

於來到農場大門前。

“大清早,你們母女找誰?”身穿制服的民警問。

“我,我們來探視。”白雪梅滿懷希望的回答。

“探視,上班再說。”民警頭也不回離開了母女。等待的日子是苦澀的,

苦澀的連時間都忘記了哭泣。等待的日子又是充實的,充實的讓自己忘卻了

自己,在等待中學會了思考和冷靜。

“媽媽,這是什麼地方?爸爸為什麼不出來?”女兒的問話讓她痛苦萬分

。面對女兒的天真、幼稚,她擔心女兒會受到傷害,她靜靜望着一片浮雲,

沒有痛苦只能面對。

“媽媽,我眼睛進沙子了。”

“寶貝,讓媽媽看看。”

“哭,哭什麼?大清早搞得睡不成。”看守民警怒髮衝冠、大聲怒吼着。

“對不起,對不起。”白雪梅連聲道歉。

“媽媽,他這麼凶暴,跟壞人一樣。”

“寶貝,別胡說,我們一會能見到你爸爸了。”白雪梅緊緊摟起女兒。

鋪天蓋地的風刮過不停,漫天的塵土迎風起舞。高牆內傳來“一、二、三

、四。”的口號聲,她內心深處隱隱約約感覺到丈夫的無奈。“認罪服法,

重新做人。”白雪梅聽到牆內的怒放聲音啼笑皆非,耿紅忍受着寒冷與飢餓

焦急等着。

“警察同志,探視時間到了嗎?”

“你有介紹信嗎?”警察注視着白雪梅。

“在途中丟掉了。”

“你是哪裏人?”

“我家在燕市。”

“你要探誰?他是你什麼人?”

“耿鋒,他是我的丈夫。”

“耿鋒?代號多少?”

“207”“207”警察重複了一遍。

“不行,沒有介紹信絕對不行!”堅硬的口吻讓她感到事情的難度。千里

迢迢來此就是為了見上一面,警察的冷莫絕情讓她痛憷萬分。她渴望、期待

出現奇迹,一位女警察路經她的身旁。

“警官,我,我想請你幫忙?”白雪梅不卑不亢。曾經英姿颯爽的她與女

警察目光相遇,羨慕與嫉妒生對方停住了腳步。

“么事?我能幫你嗎?”女警察審視着她和女兒。

“阿姨,我要見爸爸。”耿紅的哭泣聲讓內心深處格顫了一下。她靡顏膩

理、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

讓人為之所攝、自漸形穢,不敢褻瀆。她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態,

令人魂牽夢縈。

“你探視誰?是你什麼人?”千遍一律的術語讓她有所領悟。

“耿鋒,不,207。”白雪梅清澈、晶瑩的目光如炬。

“有介紹信嗎?”白雪梅搖搖頭。

“是什麼原因未帶?”

“途中丟失了。”白雪梅對答如流。

“你在什麼單位工作?有電話嗎?”女警察的職業警惕性讓她折服。

“有,不過,不方便。”她第一時間想到了方蘭和寧英。

“是保密單位?”

“是部隊。”“部隊?”女警察十分驚訝。

“你為什麼不穿軍裝?”女警察試圖從中得到更多的情況,職業讓她窮追

不舍。

“情況特殊、、、”白雪梅始終無法逃避對方的執著。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阿姨,幫幫我們吧。”耿紅緊緊抱住了女警察的腿。

“不行,我必須請求領導。”

“同志,我們母女是從燕市來到這裏的。”耿紅嚎啕大哭起來。

“警官,只要你通融一下,我們會重謝你。”

“不用,我沒權力。”

“阿姨,你就可憐我們母女吧?我們是走路來的。”女警察看到她們滿身

泥土,心中再次泛起了憐憫之心。“好,你們等着。”陳靜來到農場辦公室

特殊時期有着特別規定,特殊地方更是與眾不同。特殊身份讓她也無能為

力,同情也只能是白費心事,她快速走到母女面前。“領導不同意。”白雪

梅頓感凄憷萬分。

“謝謝你。”白雪梅拿出錢和全國糧票。

“你這是做什麼?”

“我知道你是公職人員,只是我的一片誠心。”

“你們趕緊去坐車吧,207非常特殊,不能見!”

“警官,207怎麼了?”

“阿姨,你讓我見見爸爸吧?”耿紅又哭又鬧。

“別鬧了,別人聽到了,我會受處分。”陳靜說出了心中的擔心。

“警官,我可以見你們領導嗎?”

“不行,我實在沒辦法幫你們。”

“你們先回吧,等手續辦好了,再來。”陳靜離開了母女。

一股暗流侵蝕着神聖的土地,掩蓋着尊嚴與權威的較量。將血染雪白的沃

土腐蝕着,在特殊時代變得更加瘋狂或張揚,到處敘說著是與非的痕迹,人

們在透視中隱約感到了猙獰和恐怖。

“警官,我們能借一地說話嗎?”

“你們怎麼還不走?”陳靜十分驚訝。

“警官,我只是想知道207的情況。”

“沒什麼,我不是他的管教,具體情況也不清楚。”

“我,用什麼方法能見到他?”

“估計不行,領導有指示。”

“我,想見見你們的主管領導。”

“不行!”女警察毫不猶豫拒絕了她的要求。

“警官,你可以幫我捎封信給他嗎?”陳靜猶豫片刻。

“麻煩你把領導的住處告訴我。”

“我說過,你見到也沒用。”

“警官,我知道你是好心人,就讓我試試吧,我有四年未見到丈夫了。”

倔強、固執、真誠讓陳靜舉旗不定。

“阿姨,你就幫幫我們吧。”耿紅又哭起來了。

“實話告訴你們吧,我爸就是場長,可他說了不算,這件事必須要政委同

意。”陳靜執拗不過只好來了個實話實說。

“警官,我能去拜訪一下你的父親嗎?”

“這樣,等天稍黑點,你們再去。”真誠感動上帝,真情讓人心動,陳靜

在原則與良知上作出了讓步,主要是時局讓她漸漸明白了是與非,對與錯,

只是不敢說出來。

“我父親曾經是軍人,非常正直,希望你不要傷害他。”白雪梅心領神會

好大一陣風,原江農場再次受到塵土重度侵襲,她帶着女兒緊緊跟着陳靜

來見場領導。簡陋的房子飄零在孤荒的蘆葦灘中間,到處是雜草叢生、蚊蟲

遍野。走進家屬院她看到了醒目的標題“無產階級專政”,並非凈土,也是

炮火連天、彈痕遍地。

“場長,我打擾您了。”場長望着女兒,看看陌生的母女。

“這就是207的妻女。”

“我不是說過,找我沒用。黨委與工作組的意見不統一,不能見。”

“場長,我不見了,只是想聽您說說207的身體情況。”陳場萇靜靜深思着

“場長,我也是軍人,從小在軍營長大,絕對不會給您找麻煩。”善良、

摯著讓陳場長很感動。

“你很愛207?”

“他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我的最愛!”

“你父親在哪個部隊?”

“他被隔離審查了。”

“你是將軍的女兒?”

沉默劃破了長空,一陣凜冽的北風再次捲起,敲打着門窗和屋頂。

“對不起,我實在是沒辦法。”陳場長深深嘆了一口氣。

“靜兒,趕緊給客人做飯。”

“是,首長。”白雪梅看到了父女的深情厚愛。

“首長,我能給207寫封信嗎?”陳場長點點頭,把耿鋒的改造情況進行了

簡單扼要介紹。

“小白,不能說題外話。”

“首長,明白。”白雪梅按照陳場長的要求寫下了心聲。

耿鋒:允許我這樣稱謂你,我和女兒非常好。你最近的改造情況已詳知,

保重身體是第一要務。我和孩子需要的是健康,身體上的疾病可以治,心理

的疾病是無法更除的。切記,方蘭和寧英是我們聯繫的唯一渠道,你的健康

是我和女兒的福份,我們需要你!

陳場長認真審核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

“陳靜,你明天把這封信交給207。”

“爸,我成了你的交通員了。”

“對了,你明天把她們母女送到原江縣城。”

“首長,不用了,今晚我們母女就走。”

“小白,明天走吧?”望着堅定、剛強的白雪梅,他看到了軍人的耿直、

忠誠。

白雪梅帶着女兒冒着凜冽的北風、迎着飛舞的雪花離開了原江農場。陣陣

狂風迎面撲來,她不畏懼寒冷與現實的殘酷,知難而進,在人生的旅途中艱

難爬涉。又是一個通霄達旦,她帶着女兒來到原江縣城,從這裏開始,她將

邁開人生嶄新的履頁。

夜影清輝寒骨,

思筆成詩難路。

今唯華髮霜染,

天不從心愿。

時光難重轉,

碧浪濤花翻滾,

道光映景花池。

秦時天月寄相思,

今情誰若曉,

只盼有人知?

作者夢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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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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