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血誓”兩個字一入耳，不亞於晴天霹靂，夏無雲瞬間渾身一震，下意識朝後退了一大步。
可他腳下尚未站穩，左浩軒長而有力的手掌已經托在了他背後，將他向那個寬闊健美的胸膛壓去。
和他冰冷的表情聲音完全不同的，柔軟灼熱的唇隨之覆上。
夏無雲猛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又緩緩閉上。
“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欺負你為何不講？”
過了很久，左浩軒才緩緩放開他，重複了一次之前的問題。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人，又道：“我明明給你留了可以聯絡到我的方式，你卻一次未用。”
“大師兄。”夏無雲的額頭低着左浩軒的肩膀，頓了下說道：“我也是個男人。”
他仰首看向左浩軒，月光下對方依然英俊得無與倫比，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睛，也只有在面對他時，才稍顯柔和一些。
夏無雲主動湊上去吻了吻左浩軒，又道：“我沒事的。”
左浩軒深深看他一眼，道：“那麼，我們來說說血誓的事吧。”
夏無雲鬱悶，本來以為這事就算揭過去了，小龍的事情對方沒讓他不許說，但是也沒說能說。他躊躇了下，方才說道：“大師兄，這件事……”
“血誓並非小事。”左浩軒聲音不變，他目露寒光，盯着夏無雲的眼睛，“締結一生之約，不死不休！”
夏無雲有些驚訝：“不死不休？！”
“是你不死不休。”左浩軒又道：“你是誓言承受者，他若死了，你難獨活。而你死了，他則無礙，甚至可將你肉|身靈力化為己用。”
夏無雲眨了眨眼睛，真的被嚇到了，他喃喃說道：“可他沒告訴我……”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你，這根本就是獻祭。”左浩軒眼中殺意再現，“血誓無解，除非……”
“除非什麼？”夏無雲連忙問道。
“除非對方肯耗損靈力，放你自由！”
小龍驕傲張揚，行事邪佞，夏無雲覺得這希望渺茫得很。
他完全沒想到血誓竟然如此嚴重，心中忐忑無比。
左浩軒抬眼看向夜空中那輪明月，淡淡殺意縈繞於他全身。夏無雲離他極近，鼻中竟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按在了左浩軒手背上，焦急喚道：“大師兄！”
“我沒事。”
左浩軒放開了夏無雲，左手持竹簡站立，月光從上而下將他籠罩其中，如水的月華中，淡紅色的血腥氣從他身體內慢慢滲透出來，顏色越來越濃，卻始終無法突破月華的包圍。
夏無雲雖不知他怎麼了，但仍往後退開幾步，反手關上了院門，靜靜看着左浩軒。
左浩軒手中竹簡光芒再現，他目光森冷，和從前幾次走火入魔之時極像，但今日有月光相助，他好像能勉強壓制自己。
不知不覺，幾個時辰便已過去。
天邊露出一抹白，最後一絲月光消失在逐漸明亮起來的日光中。夏無雲從牆角站直了身體，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腳。
左浩軒緩緩睜開了眼睛，他身邊帶着血腥氣的淡淡紅霧已經消失不見，目光一片清明。
“很厲害的法訣。”他低頭看着手中竹簡。
夏無雲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想說什麼卻沒有說，他也覺得小龍的法訣一向很是厲害。
“我會變得更強。”左浩軒沒去看夏無雲，只是低聲，卻堅定地說道。
“大師兄一向很強。”夏無雲笑了笑，“我回去了。”
“好。”左浩軒道：“昨夜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帶你去捕捉新的靈獸。”
他知道師弟全都依靠靈獸修行，白鶴既然已經死了，那就換隻新的更好的便是。
夏無雲回到自己房中，小龍又負手站立窗前，遙望西方，目光悠遠，就連他進來也沒抬眼看他一眼。
他一夜未休息，雖然旋照修者以上，早已不用通過睡眠來恢復體力。但昨夜一夜精神緊繃，擔心左浩軒會出什麼事，現在只覺渾身疲倦無比。
“他練了一夜？”小龍忽然問道。
“嗯。”夏無雲應道。
他略覺有些尷尬，明明將小龍丟在自己房中一夜，還是在對方剛剛吃了暗虧的情況下。但一想到血誓，卻又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內疚的。
“現在相信我了？”小龍終於轉身看他，臉上似笑非笑，“你有這麼個厲害的大師兄，在門派里還會受人欺負，真是讓人想不通。”
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是我的人，我絕對護得好好的，誰都別想動他一下。”
夏無雲目光變得警惕起來，挑撥的意思實在太明顯了。
“但是昨晚你興沖衝出去之後我突然就明白了，你不是不能求助，也不是他不能護着你，而是你不想。”小龍輕“嘖”一聲，“你是在擔心他的心魔。”
他搖頭晃腦走到夏無雲身邊，伸手抓着他的手，又道：“所以雖然你已經知道血誓是怎麼回事了，但看見我還是會覺得內疚，因為覺得我幫你大師兄解決了心魔的危機，恩同救命，不想和我計較我對你的算計利用了。”
夏無雲越聽越是驚訝，這這這……這傢伙簡直……
“夏無雲。”小龍微微側臉，將臉上神色隱入陰影之中，淡淡說道：“你還真痴情。”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血誓……那個……”夏無雲被人戳穿心思，話都有些結巴了，“昨晚上你也……”
“我才不關心他是不是能修鍊成功。”小龍輕哼一聲，臉上又恢復了從前驕傲不可一世的表情，漫不經心說道：“隨便猜猜就知道了，你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實在太好猜了。”
“……”夏無雲無語。
他想了想，又道：“掌門說藏書閣七層從此以後對我開放，師兄也說明日帶我去尋找新的靈獸。”他看了看小龍，小心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新的靈獸？”小龍神色晦暗難測。
夏無雲還想解釋，就見他手掌一揚，一團淡藍色水霧從他掌心揚出，很快將整間房間包圍了起來。
水霧內靈力忽隱忽現，讓夏無雲完全捕捉不到小龍的用意。
待他再回過神來，眼前小小的身體突然拔地而起，青色的鱗片首先晃花了夏無雲的眼。比起青陽山上那一次，這一次的龍形周身水氣昂然，隱隱竟有風雲之勢。
青龍環繞夏無雲盤旋一圈，“嘩”的一聲輕響，無數水汽從龍爪澎湃湧出，瀰漫了整間房間，卻並未衝破那淡藍水霧所下的結界。
夏無雲眼睛亮得要命，幾次張嘴，都激動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就在他看得心曠神怡的時候，霎時間雲散霧收，小龍已負手站在了他的面前，淡淡說道：“七星五靈碧騰蛟，不過恢復我三成水行之力。”
三成？！
夏無雲眼睛都直了。
水行靈獸典籍里講得極多，能呼風喚雨，形成風雲之勢的，至少也要在六星以上。
待得七星五靈碧騰蛟這樣的，聲勢浩大，幾乎能毀城滅地。
但能否有此能耐，本就是水行靈獸是否厲害的標誌。小龍剛才所為，明顯對水之力的控制已臻化境，才能在小小房間內行雲布雨，卻對房中擺設絲毫無損。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所以說是神獸而不是靈獸呢！
見過這樣強大的力量，果然對別的靈獸不太提得起興趣了啊。
夏無雲有些難受地想。
小龍似乎從他臉上表情看出什麼，心情明顯好了許多，笑吟吟說道：“不過瀾滄海深海確實有不錯的水行靈獸。”
“是嗎？”夏無雲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能孕化七星五靈碧騰蛟的地方，肯定不會只有這麼一個傢伙。”小龍說著，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再來一個更強大的傢伙，他的水行之力就能恢復到五成以上。
雖然離目標還遠，但總是聊勝於無。
“太厲害的，抓來我也用不了啊。”夏無雲喃喃說道，注意力明顯還在剛才的龍形之上。
“你不用，我用啊。再說了……”小龍慢吞吞說道。
“嗯？”夏無雲問道。
小龍沒有說話，他倏然化身為龍，只是體型顯得要小些。青色的，冷冰冰的龍鱗從夏無雲臉頰擦過，讓他又是一陣心馳神往。
小龍在他身上盤旋了幾圈，龍首索性放在他肩上，懶洋洋說道：“妖界排行第一的龍，都還滿足不了你，你是不是也太貪心了？”
第二日左浩軒當真稟明東方承宣，帶着夏無雲下了山。
他不在山上時，夏無雲就是個跑來跑去的苦力。現在他回了山，再加上掌門有令在先，聽着左浩軒冷冷淡淡說著“帶夏師弟去尋找新靈獸”，不少弟子臉色都露出羨慕之色。
即便是孫浩言、方宏文等人，都不敢對左浩軒不敬。
瀾滄海位於天殘境北邊，離天鶴山有些距離。但現在有左浩軒同行，夏無雲等人的速度快了不少。
不過三日，他們便已到了浩渺無邊的瀾滄海邊。
渡過瀾滄海，便進入了滄海境內。
夏無雲站在岸邊，遙望一望無際的瀾滄海。他此生從未踏出天殘境一步，就連遇見小龍那次，也不過是意外罷了。
小龍見到如此廣袤的水域，明顯比在天鶴山上要興奮些，他握着夏無雲的手都更緊了些，看着眼前的浩淼煙波，問道：“我們下去？”
左浩軒看了他一眼。
夏無雲壓根不知道怎麼跟左浩軒解釋小龍的存在，或者說他不知道還有沒有解釋的必要，他甚至覺得他們倆對對方的存在心知肚明。
這一路行來，兩人幾乎不交談。
晚上左浩軒藉助月華之力修鍊，小龍偶爾在旁冷眼旁觀片刻，若是有什麼問題，他自會告訴夏無雲，讓他轉告左浩軒。
左浩軒也不問究竟，小龍說的，他略一驗證便會照做。
此時聽見小龍躍躍欲試的話，左浩軒轉頭看了眼夏無雲，對他說道：“你在這裏等我。”
小龍不滿：“五靈碧騰蛟你自己都對付不了，這瀾滄海深處，必定有更厲害的水行靈獸，你準備單挑？”
左浩軒總算正眼看他，淡淡反駁道：“你便有用？”
小龍冷冷一笑，道：“水行靈獸而已，還未踏入神位。”
自從他完全吸收五靈碧騰蛟的內丹后，小龍比從前更狂了些，此時他一捏夏無雲的手，對他說道：“用路上教你的避水訣，我們下去。”
“阿雲留在岸上。”
“你怕什麼？”小龍斜睨左浩軒，“我和他締結血誓，總不會隨便讓他送命。”
他說完不再理會左浩軒，一扯夏無雲的手，帶着他撲入了廣闊的瀾滄海中。
左浩軒豎劍而立，海水被劍意所驚，在他緩步走入時，竟自行分開，絲毫不敢攔阻。
小龍是正宗的神獸，幾乎無靈獸不識，他們一路走來，遇到不少形態各異的水中靈獸，他一一向夏無雲介紹，所知早已超過夏無雲看過典籍的萬倍。
左浩軒不急不緩走在他們身後，聽小龍一路對靈獸知識信手拈來，目光卻是越來越冷。
此時他們漸行漸深，天光透不過深深海水射下，海中變得昏暗起來。
小龍左手舉起，一團閃着淡淡光暈的火焰便出現在他掌中。光芒雖然不盛，但彷彿一個警示，周圍不管看起來兇猛，或是可愛的水行靈獸，無不遠遠躲開光暈照射到的範圍，避之不及。
夏無雲嘖嘖稱奇，小龍在這裏簡直如魚得水，而且看起來分明就是最兇狠霸道的那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