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雷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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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身子一顫,搖搖欲墜,被身邊的丫頭一把扶住,淚水眼堪堪就要流了下來,卻死死咬住嘴唇忍住,拚命低着頭,睫毛不斷抖動,那張如玉的臉蒼白得幾乎透明,袖子因握成拳頭的摸樣,一下下抖着,映着陽光成了片片……

葉母見了她這等摸樣,臉色更加鐵青,森然道:“我不過問了一句,你便做出這等摸樣給我看?”——小三是她的心頭肉,好歹哄着成了親,誰知依然留不住,自然要怪在媳婦頭上。

“不敢。”徐氏噗通跪下,眼淚流了下來,道:“都是媳婦不好……”說著,一下子把袖子捂住臉,那眼淚終於無聲地蜿蜒了下來。

滿屋的人,誰也不敢多說什麼,沈氏臉上淡淡,嘴角彎彎,一霎不霎地研究着自己手裏的帕子,陳氏同情地望了徐氏一眼,欲言又止,低下了頭,其他的主子都是姑娘份上,在這種夫妻事上更沒得話說。

若是從前的葉姻,一定會蹦出來給徐氏打抱不平,與老太太鬥上幾句嘴,如今卻沒有說話,只溜溜地望着窗外,見人影閃動,忽地指着外面道:“老太太,外面好像有人。”

這話轉了葉母的興緻,葉母抬起頭,呵道:“誰?”

外面有人道:“老太太,是賴大家的。”門帘一挑,進來一個婆子並兩個小丫頭,正要向葉母行禮,忽見三房太太跪在那裏,唬了一跳,旁邊的丫頭趕忙把徐氏攙扶到一邊,婆子這才裝出恍然未覺的樣子,喜氣洋洋地笑道:“老太太的正壽,我們家主子想着主子恩典斷斷是不能忘了的,昨日他們得了個戲班子,竟是從前瑞王府的班底,想請老太太改日過去賞臉……”

葉母平日最愛看戲,聽說這賴大家竟得了瑞王府的班底,心中一喜,方才被徐氏氣着了的心緒終於一緩,點了點頭道:“難為你們費心。”

那婆子嘻嘻笑道:“謝謝老太太賞臉。”說著,又讓一個小丫頭奉上了一個一尺長的錦盒,大丫頭雲兒接過去呈給葉母,葉母打開盒子一看,見是一根南海漆木做成的拐杖,黝黑亮澤,一看便是上上等的,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道:“難為你們主子費心了。”

婆子笑道:“我家主子時常跟我們說,若不是主子的恩典,哪裏有他這麼一日,便是肝腦塗地,也報不了這恩德的,只願擺個長生位,祈求主子們萬福金安……”他們主子賴大乃是大老爺葉源從前的伴當,後來竟也中了舉,依仗着葉家的權勢做了個通判,雖然不若葉源那般顯赫,卻也呼奴喚婢,富貴盈門,如今記掛着葉家恩典,常有來往。

那婆子十分會說話,說了半晌,便把葉母哄得高興了,讓另外一個大丫頭叫鶯兒給了賞錢,這才告辭而去。

經過這麼一鬧騰,葉母也乏了,大家便預備走,沈氏主持中饋,原是府里最忙的,今日見嫡女有異,本想多問幾句,可接連二三有丫頭婆子過來找她回事,只得先去了,其他人無話可說,紛紛告辭而去,葉靈拉着葉姻的手道:“大姐姐,走,去看看你的雞蛋樹去?”

葉姻卻怕徐氏又被葉母留下為難,遲疑了下,遂道:“我今兒有事,改日吧,四妹妹。”

葉靈見葉姻竟沒有了玩頭,詫異地望了望她,只是她庶女身份,不敢在老太太房裏耍強頭,只點了點頭,撅了小嘴,被葉然拉着走了。

葉姻故意留在後面,果然徐氏辭別的時候,葉母神色不善,正正要開口,忙一個箭步擋在徐氏前,對葉母笑道:“老太太,如今姻兒改了,便有改的摸樣,上次老太太的壽辰胡鬧,如今再也不敢了的。”

葉母一聽,想起去年那忽然從盒子裏跳出紙人的怪東西,氣道:“不用了,沒有你那禮,我還多活兩年。”

葉姻從前聽了這話,早就遛開了,如今卻笑盈盈走上前來,嬌嗔道:“老太太,人家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嘛……”葉母見葉姻居然跟她耍賴,顧忌着她是大兒子的心頭肉,也不好太過,只哼了一聲。便聽葉姻又道:“老太太這次放心吧,姻兒這次再不這樣了。”說著,餘光瞥見徐氏已經辭別出門,對葉母笑了笑,也告辭而去。

她是變了,可不好變太過,讓人看出端倪,在沒有回憶起前世所有事情之前,還是謹慎些好。葉姻帶着月兒並李嬤嬤走出了葉母的文禮苑,眼見陽光萬丈,晴天日朗,春意展露,暖裘毛氈,只有體驗過死亡的人,才明白這樣的生機是如何的珍貴,就這樣戀戀不捨地望了許久,才道了聲:“回了吧。”

越過穿堂,向東向北繞廳后是西花牆,出西角門拐過游廊,是葉家花園,忽見一女遙遙站桃花樹下遙遙張望,正是剛剛辭別的徐氏,此時臉色比方才倒是好了些,初露那朝華年紀的艷色來,只是眉目之間依然深含愁意,見了葉姻才微微露出喜色,道:“大姑娘,我等你許久了。”

葉姻以為她是要感謝自己在葉母面前的幫襯,笑着道:“三嬸娘,不用了。”

“不用了?”徐氏一愣,道:“大姑娘,你說什麼不用了?”

葉姻一聽,知道徐氏必另有其意,可是她偏偏想不來前世的此事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得轉了話頭道:“三嬸娘找我什麼事?”

徐氏咬了咬嘴唇,看了看葉姻旁邊的月兒並李嬤嬤。

葉姻回身道:“你們先在這裏。”月兒深深地望了徐氏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答了聲“是。”

徐氏拉着葉姻向前走去,葉府雖不是那豪族大戶,卻也是鼎盛人家,朱欄白石,綠樹清溪,許多花兒不等春天便艷艷綻色,徐氏見左右再無旁人,終於出口道:“大姑娘,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葉姻問出口,馬上又後悔,可是她實在記不起這段了。

果然,徐氏詫異得望着葉姻道:“大姑娘竟不記得?”

真得不記得了,葉姻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道:“三嬸娘有話就說吧,我最近……咳咳,身子不大舒坦,因此……”

徐氏“哦”了一聲,遲疑了下,終於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大姑娘那日的話真真醍醐灌頂,我終於想明白了,我要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什麼?”

葉姻聽到“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的話,以為自己又穿了?

難不成……眼前這位也是穿的?

可看她對老太太的神情也不像……正忖度間,聽徐氏繼續道:“與其與那個浪蕩子這麼做活寡婦,不如……我已經給表哥送信了。”

葉姻腦袋“嗡”地一聲,道:“送信?”

徐氏詫異地抬起頭道:“大姑娘不是說了,沒有真愛,這輩子就白活了,我從前活得糊塗,遵了父母之命得了這麼個結果,如今再也不能這樣了,便是跟着表哥挨餓受窮,也是快活的,我要……”說著,緊緊咬住不斷顫抖的嘴唇,苦笑道:“姑娘說得好,什麼榮華富貴,哪裏比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好……”

“等等,等等”葉姻截住她的話,腦袋已經亂成了一團,自己曾經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仔細去追憶前世里徐氏的結局,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是她已經本能地嗅到了那危險的氣息——私奔,三嬸娘要與她表哥私奔!

艾瑪,要出大事了!

葉姻的心砰砰亂跳成一團,只覺眼冒金花——私奔是家族最可怕的醜聞,不僅徐氏娘家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連葉家也會大大的蒙羞,雖然給那浪蕩子戴綠帽子是活該,可她很清楚,徐氏是絕不討不了好去的,以後的生活決不是所謂“跟心愛的人一起的幸福日子”,自己前世作為在室女犯了這等大錯,還是依仗着父親的疼愛才沒被秘密處死,而徐氏……葉家決不會放過她的!

一瞬間,被趕出家門的種種恥辱浮現眼前……

“三嬸娘!”葉姻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緊緊抓住徐氏的手,眸光爍爍地望着那嬌艷而毅然的臉,心中的話轉了幾遍,定了定神,才徐徐問道:“三嬸娘,你派誰去給你表哥送信?什麼時候的事情?”

徐氏見葉姻的神情十分古怪,與那日勸她時的慷慨激昂大大不同,怔了怔道:“昨日,昨日我派乳娘張氏送的信。”

“你表哥……在京都?”葉姻又問道。

徐氏點了點頭,奇道:“大姑娘不是早知道了,那日還說自己要親自要給表哥送信呢,只是我不好連累了你,才找了奶娘……”

“親自要給你表哥送信……”葉姻咀嚼這話,不知為甚,忽然想哭。

“你奶娘……她同意了?”自己從前依仗“穿越”犯二也罷了,徐氏年輕不知事也罷了,她奶娘卻是積年的老世故,自家小姐做這等事,她也不攔着,還去給她送信?難不成“二”這種病是傳染的?

徐氏咬了咬嘴唇道:“我沒有告訴她真正原因,因為她定定是不許的,說不定還會跟父親告狀,我只是讓她給表哥送點東西,她……又不識字,應該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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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僧不要放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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