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七日之限
匆匆趕來的救五姨太的大夫是白宇。
她背着藥箱在小廝的身後小跑着，進了院子瞧見還在昏迷中的五姨太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一下跪了下來，把五姨太的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讓小廝把火燭拿近了，細細瞧着五姨太額上的傷口，眉頭一下鎖起了。
“江祖母，如果你還想她活着，就不能只做簡單的處理，”雖然不清楚這裏發生了什麼，白宇雙眸一抬，用語氣冷冷的護着五姨太，“而且，就算救醒了也得做她會毀容的準備。”
“去治容毀了就毀了，人只要活着，能說話就成了。”老祖母一甩衣袖，又補了有一句，“對了，要是她死不了了你就回去照顧允兒。”
白宇點頭應聲，讓小廝把五姨太抬回了房，轉身進屋前卻用極複雜的眼神瞧了夏瓊一眼。那樣的目光算不上友好，也不能算是不滿，夏瓊說不上那眼神里究竟有些什麼，只覺得白宇似乎誤會了自己。
“下毒的事情是決不能姑息的！”老祖母手中的拐杖重重敲了下地，拉回了夏瓊的思緒。
“承兒你正好也在，有些事我就明說了。”話題一轉，老祖母把目光放在江承的身上：“你是江家的當家主，這些事本你處理，凡事也都應該一一過問，不過考慮你身子不適，我便把它都交給了江隨影，可是半個多月都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你以少當家的身份看，應該怎麼著？”老祖母用着商量的語氣問着江承，眼神卻瞅着人渾身犯涼，直打冷顫。
雖然和老祖母接觸不多，夏瓊卻還是發現了她擅長的事情：藉著別人的口，說自己想做的事，就像現在的情況，她分明想對江隨影做些什麼，卻偏偏讓江承開口說。
不過這樣的情形看來，下午白宇說的的確不假，老祖母真的看不慣江隨影，對他抱有很大的戒心。
夏瓊心裏突然有些擔心，生怕江隨影一個不小心會落到和五姨太相同的下場，她扭頭望着江承，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她和江隨影不熟，可是他畢竟算是照顧過她，她不想他有事。
“二叔比孫兒大很多，亦跟着爹身後幹了好幾年，做事想必是很穩妥的，要是連二叔都查不出，那麼想必這個兇手也藏得很好，”江承皺眉思索了一會道：“現在不是也有了突破口么？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獲，二叔剛說了，最重要的是證據，順着查，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你是……這樣想的？”江承的話似乎並不得老祖母的心，她挑了挑眉，用着上揚的調子。
江承笑着點了點頭，“孫兒還在病中，此事交給二叔是再好不過。”
老祖母沉默了下來，她瞧瞧江承又看了看江隨影，眼睛在眼眶打着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罷了。”過了許久，她才又緩緩開開口，“這事也不是小事，亦不是老身一人說了算的。”
“承兒。”
“在。”
“這事祖母就全交給你處理了，雖然你還在病中不方便請自查，可你畢竟是少當家的，什麼事都報給我聽總是不太好的，”老祖母走到了江承的面前，拉住他的手，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手背，“瞧你的樣子想必也是好多了，這事就全權交給你了，有誰不服你直接來和我說，別讓祖母——失望了。”
“還有你，隨影。”老祖母轉了一個身，直勾勾的看着江隨影，“既然承兒都說再給你一個機會，老身就不處罰你了，但是！這次你可不能這麼散漫了，我最後給你七天，要是你還是查不出所以然來，就沒人能保得住你了。”
老祖母走了許久，夏瓊都覺得自己身上涼涼的，呼吸困難。
她那副樣子根本不像是在委託江承，她的語氣根本就是在威脅是恐嚇，好像江承要是不好好做，她就要那他怎麼樣了一樣，對江隨影的也是一樣，恨不能隨便尋個理由就把他罰了。
“你明知道老祖母想讓你儘快當家，那樣的回答你是存心惹她生氣么？”江隨影走到江承的面前，語氣並不好，還帶着責備。
剛剛老祖母的模樣就是想藉著江承的口來罰江承，要是江承按照老祖母的想法說了，江隨影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他怎麼不感謝反而這般語氣，夏瓊覺得奇怪，卻並沒有開口問。
畢竟他們叔侄不和，她早就看在眼裏了。
“有空罵我，倒不如趕緊去認真查查下毒的案子，”江承笑的輕巧，“祖母也說了，下一次就沒人保得住你了，趕緊做出點事讓祖母瞧瞧。”
“夏瓊，我們回去吧。”
站了這麼久，江承也覺得有些累，轉身想要來着夏瓊回去，卻撲了一個空，伸出的手與夏瓊的擦過，手指只觸到了空氣。
“白宇正好在，你身上剛剛被打的……不去找她看看么？”夏瓊瞧着江隨影一直捂着自己的左胳膊，想是剛剛被老祖母打傷了，不由關心了一句。
“不妨事。”江隨影並沒有料到夏瓊會問自己這些，愣了一下，回了一句。
“那麼重怎麼可能沒有事，”夏瓊不愛旁人逞強，不由提高了嗓門，“你就去找她看一下，又浪費不了你多少時間，要是真傷到，早治好的也快么！”
“謝過九姨太的關心，”江隨影垂着眼帘，“我記着了。”
“還有，你去找白宇的時候，可以問她……”夏瓊想要告訴江隨影白宇下午和自己說的事情，想讓他看傷的時候順便去詢問下，畢竟老祖母瞧着像是要動真格的，只可惜話沒說完，就被江承拽住了胳膊往外拉，“你做什麼呀，放開我啊！我自己會走！”
“我剛都和你說走了，你不是沒聽懂么？”江承瞧着一臉不爽的模樣，語氣也是極不耐煩。
“我還有事還說完呢！”
“是，我還真第一次見你這麼關心別人，只是挨了幾下打，還死不了。”
夏瓊的力氣一向不如江承，加上這幾日的休息，病好了不少，力氣又大了不少，夏瓊完全被拖着走，反抗不得。
看江承的模樣像是鬧酸，可她要和江隨影說的是在正經不過的正事，她還真不知江承這醋瓶子是怎麼打翻的。
夏瓊苦笑着，瞧着無法停下的步子，只能扭頭和江隨影吼上一聲：“反正，你要去找白宇就對了！一定要去啊！”
“快走，你廢話怎麼這麼多！”
江承又扯了夏瓊一下，她苦着臉像是一隻帶着項圈被強行拉回家的寵物。
等夏瓊他們回到院子的時候，江哲已經睡熟了，想到五姨太的情況，江承只能讓江哲暫時住在自己的院子裏，江承的院子裏已經沒有多少下人可以使喚了，這照顧江允的膽子一半還是落在了夏瓊的身上。
雖覺得為難，夏瓊卻還是只能點頭答應了。
江承從五姨太的院子裏回來便像小孩一樣一直在鬧彆扭，囑咐了江哲的事後，就開始給夏瓊找各種麻煩，一會說自己肚子餓，一會又嫌屋子暗，再不然就說屋裏太熱讓夏瓊把窗戶都開開，可這小廚房煮着的粥端到他的面前，他卻又說沒了胃口，嫌屋子不幹凈，讓夏瓊趁着沒睡，打掃打掃，打掃完了，夏瓊想去睡了，他卻又能找出事情麻煩她。
對於江承的要求，這不過分夏瓊也一件一件忍着做做來了，畢竟平日他也會這麼使喚，可總會在快惹得她炸毛受不了的時候停住，就算說些不好聽夏瓊也會捂住耳朵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可這次似乎真有些過火了，她忙裏忙外都忙活了兩個時辰了，江承依舊一點休息的空子不給。
她一下把給江承擦臉的汗巾重重的丟在了面盆里，瞧着濺起的水花，打算罷工了。
她好歹也是姨太！雖被指派來照顧他，可好歹也是主子！不是任勞任怨的粗使丫鬟！
“為什麼對旁人都能觀察的那麼仔細，唯獨我……就瞧不見呢。”
夏瓊一轉身正打算和江承吵一架，他便帶着埋怨開了口，聲音輕輕的撓過夏瓊的耳膜，讓她一下忘了自己打算做什麼。
“啊？”
“沒什麼，我累了，要睡了，你也去睡吧。”江承躺下閉上了眼睛，用背對着夏瓊，“不過把窗戶都關了，蠟燭都吹了，不然我睡不着，對了再泡壺茶來放在桌上，我半夜醒了是要喝的，要記着洗茶，不要第一遍水就端上來。”
“我！”聽着江承的要求夏瓊一下咬住了牙，捏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半吼了起來，“知道了！”
虧她剛剛心裏莫名內疚起來，聽他的語氣像是自己做了什麼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弄了半天，他還是在使喚自己！夏瓊一邊關窗一遍磨牙。她真不知道江承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使喚自己曾經愛的人忙來忙去會覺得很快樂？瞧着對方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拼了命的照顧他，他就會很高興么？
聽着夏瓊賭氣一邊用力的關窗戶，江承搖了搖了頭，沒有在出口責罵。
他腹部的疼痛又開始在內部蔓延了，他咬着牙，半蜷起了身子，用手捂住了小腹。
這種撕裂般的疼痛感他在熟悉不過了，這段時日幾乎每天都要被折磨一次，亦只有彎起腰，用手壓住腹部才能稍稍緩解。
這樣的動作就和他那晚去夏瓊院子依在牆上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