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婚姻為約(三)
壽宴結束了,賓客也都請辭了。兩個婚約讓端木府成為坊間茶餘飯後新的話題,尤其是南湘虞公子要娶一個庶女為妻,關於其中的曲折更是流傳了許多版本,有人傳說其實虞家公子被端木家嫡女拒絕後怒娶庶女,也有人傳說端木家的庶女自幼學了會迷惑男人的妖術,總之沒有人想去了解誰是端木清讓,只是在為一個豪門嫡子娶庶女找個合適的理由。
端木清讓對此略有耳聞,卻也不知如何辯駁,誰會相信這都是因為一個傻子要堅守諾言而產生的意外。比起外人的流言蜚語,她更頭疼的是端木府內微妙的變化。至少連着幾日清讓去大夫人處請安,夫人都稱身體不適未露面。
但不出十日,宮裏來了一道太后的懿旨,端木夫人云氏自壽宴后第一次派人來請清讓過去,途中有遇到華淑,她瞧清讓的目光是略帶同情的,而同行的玉珊看似無意的指着樹上的小鳥說:“別以為飛得高就是鳳凰,生來低賤這輩子就是低賤的命!”
華淑瞪了玉珊一眼,覺得她這話說得過分了,而再看清讓,似乎沒聽懂一樣,徑直走了。沒有她預見的那樣羞惱的模樣,她心裏那抹淺淺的同情也就消失了。玉珊還在一旁嘀咕,“我又沒說錯,虞公子要是真心愿意娶她,為何壽宴那晚就告辭連夜回家了,還不是不願多見她一眼!”
清讓跪在地上,雲氏一直未喊她起身,怕是瞧着她想起什麼出了神,知道身邊的貼身丫鬟出聲提醒,雲氏才讓清讓起身坐下。
“我方才想起你娘了,你雖樣貌生得與她只有三分相似,可這脾氣秉性是十足的像。”雲氏很少提起清讓的生母,對待清讓她一向不苛刻也不親近,對待她生母也是如此,清讓垂目聆聽,從不隨意接話。
“你出生不久,老爺就提出要將你過繼到我房下,名分隨我,撫養仍由你娘來,那時你娘也如你剛才那般跪着,不畏不亢,與我和老爺說,生來是什麼命,便行什麼樣的路。那時老爺只好隨了她,但若她活到今日,是否會後悔那般決絕呢?”
“我娘自幼就教導我,做人要知身份,曉尺寸,不妄想,也不自哀。”
雲氏雖然不願承認,但就如老爺所言,青蓮教出的女兒更像是大家閨秀,如今想來由清讓進南湘虞家對端木家族來說也算幸事。她讓人取來懿旨交由清讓,“宮裏的人說,高公公回去與太后說及那晚的事,太后樂成兩家婚事,但礙於你的出身,做正室之位不妥,親點你為側房,做個清閑姨娘。”
黃布黑字,字字寫得清晰,清讓並無意外,反倒覺得這樣才算合理。
“太后思慮周全,清讓也覺得,能嫁入虞家已經是天大的福分,從未奢望正室名分。”
“雖無三媒六聘,但你的嫁妝我定會準備豐厚,讓你去了虞家也不受輕視。你要記住,儘管是庶女出生,但端木家的女兒原本就比外面那些小門小戶高貴得多。”
門外有小廝來傳報,說是南湘虞家派人送來了聘禮,隨後又小聲提醒了一句,馬車足足圍了半邊院牆。端木家宅是依水而建,兩次翻修之後異常冗長,若有半邊院牆那麼長,至少可以排開一條長街。
清讓隨雲氏快步前往前堂,一路上雲氏都是眉頭緊鎖,擔心虞家尚未收到宮裏懿旨,如此重的聘禮她不知到底是收還是不收,畢竟納妾在天照國的習俗里,免聘禮都是常事。更何況若收了這些聘禮,嫁妝又該如何。
雲氏清讓到前堂之時,端木老爺已經坐在了堂上,清讓扶雲氏坐在一側,自己立在夫人身後。押運聘禮前來的是虞家總管馮簽,年過三十,溫潤有禮。拜見完端木老爺,遞上了聘禮清單,密密麻麻厚厚一本,清讓心裏嘀咕,這南湘虞家果然家世殷實,但也太不懂得過日子了,不過納妾而已。
“我家老爺讓我轉告端木老爺,我家少爺性子頑劣,端木家願意下嫁女兒是虞家的福氣,奈何太后懿旨納為妾室,我們老爺心裏多有不安,所以奉上聘禮以示誠意。”
雲氏先開了口,“虞老爺的心意我們多謝了,可這聘禮也……”
“回去替我回稟你們老爺,聘禮我們收下了,我這女兒自幼也被我嬌寵,如有禮數不全之處,勞煩擔待。”端木老爺可絲毫沒覺得這聘禮下的重了一些,馮簽頻頻點頭表示定原話回稟,隨即送上一張紅帖,“我家老爺請人算了日子,下月初八是個吉日,不知道端木老爺覺得如何?”
端木老爺一皺眉,短短只有二十日的空餘,着實有些緊。
“既然日子算好了,就下月初八吧。”雲氏開了口,往後要開始準備華淑的婚禮,清讓的能儘早了卻也是件好事。
馮簽從身後小人手裏接過一個木盒,“此物是我家少帥特意為端木二小姐準備的。”
底下丫鬟接過來交至清讓手中,清讓才開口,“代我謝過少帥。”
馮簽此時才敢正眼瞧了一眼清讓,感覺溫婉有禮,但配少帥略顯不足。他卻沒有想過此生閱人無數,竟絲毫沒在初次晤面料到這位略顯不足的女子日後掀起的那些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