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你須密密知儂意

第八十六回:你須密密知儂意

“哼哼,貝勒爺果真是閑了,竟拿這樣不正經的話來打趣我,是不是稱職哪裏是一句話就能做的數的,好相公,你總要拿些誠意才是!!”,我斜斜的歪在他懷中拿額頭一味的摩挲着他的脖頸,只看到那瑩白通透的耳垂似有紅暈布上,心中一滯,微微仰首便含在嘴中輕輕的噬咬,只覺手邊的身子微微顫慄,我忙不迭的鬆開口來。

不免提眸偷眼看去,卻見他蒼白的俊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猶自在輕聲喘息,看我視線望去,故作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便將頭側了過去,只看的我亦是撐不住笑了。

我重又斜斜的歪坐在他懷中,將他緊緊的抱了,“春林漸盛,春水初生,春風十里,不如你”,只拿前額輕輕抵着他的下頜,盈盈笑着問他,“貝勒爺知道這叫什麼嗎?”

他並沒有回答,卻亦然領會了我的意思,此刻嘴角眉梢都似帶着笑似的,昔日冷清的鳳眸中那滿溢而出的柔情便是答案,我只看一眼已是羞然的垂下眸去,“這是我那世人寫的,我當時只覺一個男人寫的這樣肉麻未免矯情,可是此刻卻覺得再沒有比這更能貼切心情的了,我心中,我心中,實在歡喜的很”,我頓了頓,亦是仰首默默與他凝視,“只求貝勒爺,別讓我這歡喜,不能長久才好”。

他攥在我肩頭的手臂微微緊了緊,“還在怨我先前瞞了你么?”。

“我知道貝勒爺心中為難,怎敢怪罪,只是貝勒爺心中的苦,可否容我替着咽下五分”,我輕輕搖頭,將手掌撐開與他五指相握,任手中的溫熱透過掌心處細嫩的肌膚緩緩的傳過去,側頭將他看着笑語嫣然道:“不知我可有幸,做最懂貝勒爺的那個人?”。

話音一落,已是被他緊緊攥入懷中,他與我交頸相擁,微微顫抖的唇角帶着清淡的薄荷涼連着他如同夢囈般的暗啞的嗓音一點一點的碾壓在我的耳畔,“我從不知自己竟有這樣的福氣”。

“貝勒爺錯了,能陪在貝勒爺身邊,該是我的福氣才對”。

屋內的燭火不知是何時熄了的,有細細密密的金線絲絡織就的杏子黃金心閃緞幔帳上的海棠春睡花紋緩緩垂下來,下墜腳的一個個如意同心結在隨着夜風靜淡無聲的輕輕擺盪,如水傾瀉的月光連着廊前暗香襲人的丹桂一道順着窗屜透進來,映照的正中的九節鏨雲龍紋八棱形白銀香爐上升起的煙也是分外裊裊迷人的,就不知這恍然而起的夜色,究竟是撩撥了誰的眼,又朦朧了誰的心,今夜月色真美①。

第二日醒來已過了辰時三刻,我裹着白玉蘭的絲綢被子,側身取了一側整理疊放在床前的一件淡緗色絲線綉四合如意雲紋的褻衣剛穿上身,卻聽見纖雲隔着帘子問,“姑娘醒了,可是要起的?”

我不覺吃驚,忙撐身半撩開帘子笑問:“你怎麼回來了?囑咐你的事情辦好了?”。

“因是貝勒爺覺着姑娘身邊沒有趁手的丫鬟,故而才找人替了奴才的,盼兒姑娘的事,姑娘只管放心就是了”,她笑着掛了帘子,取了一側的蜜合色寶相花刻絲舒袖小衫,同色月華裙服侍我穿上,“洗漱的丫頭尚且候着,可是用過飯再回院么?”。

“貝勒爺便要下朝,這裏用飯不合規矩,先回院吧”,我吃力的俯身穿了遍地金妝花鳳頭繡花鞋,走下床去,已有守候的丫鬟進來伺候洗漱,直到內室鋪點完畢,這才有纖雲攙着往回去。

相攜掀簾出去,剛拐進抄手游廊,四阿哥正和一三十上下的男子在廊下站着,看見我微微招手,“過來這邊”。

我快走進步,行至跟前行禮道了吉祥,抬眸看着一側站立的男子面容異常陌生,不知該如何稱呼,踟躇間聽四阿哥提醒道:“這是戴先生”。

我垂眸欠身福了福,笑道:“卿茹見過戴先生”。

四阿哥微微指了指我,對戴鐸道:“就是她”。

他話音一落,那戴鐸已是撩袍跪下,按照清規行了一個標準的叩拜大禮,口中猶自感激道:“戴鐸多謝姑娘知遇之恩”。

我心下不由得疑惑,定了定神,上前虛扶一下,笑道:“先生快起,真真要折煞我了”。

一旁的四阿哥已是扶了我的肩肘,目光輕柔的將我望着,輕輕點頭道:“你受得起他這樣的大禮”。

我頓時大驚,看他眸光誠摯,其中的意味不明而喻,隱約間些微察覺到他的意圖,心中一暖忙收了視線,對戴鐸笑着道:“以先生之才,若是就此埋沒,豈不是叫明珠暗投了,知人善任,都是四爺的功勞,我也不過是近了本分而已”。

戴鐸又俯身叩了兩個頭,“姑娘只管放心,奴才定然誓死追隨四爺”,頓了頓,又恭敬的笑道:“姑娘蕙質蘭心,奴才也該恭喜四爺得此佳人”。

“先生快別誇了,再說下去,我都要臊了”,我忙掩唇笑着回禮,一面對着身旁的小廝恬愉輕斥道:“還不將人攙起來”,等他起身方才對着四阿哥拜了拜,“若是無事,奴才便先回院了”。

四阿哥忙上前將我扶了,“不是說過了,你身子重,不用次次都行禮的”,又攥了我的手,微微皺眉道:“手怎麼這樣涼,我方才吩咐院中給你留飯,何不先用過再去?”。

我輕輕搖了搖頭,“左右也不短這一會,我今兒雖起的遲了些,好歹還能去福晉跟前請個安”。

他默默看我一眼,才對着一側的纖雲吩咐道:“好生跟着你們姑娘,若是她身邊短了什麼,你只管回了福晉,別叫她委屈了自己”。

纖雲輕應一聲,“奴才記下了”。

我又忙向戴鐸行了禮,這才由她攙着往回去。

走出健柏院我借餘光偷眼打量,兩人已是徐徐而入進了書房,我卻禁不住思緒紛飛,戴鐸在四阿哥今後的奪嫡道路上有着怎樣舉足輕重的作用,我自然是知道的,四阿哥自當會竭力拉攏,何必賣了我的人情給他,多生枝節呢?他的用意深究之下,我若說不感動也是不可能的。

待皓軒院的婆子做了通報,我方才邁進去,烏拉那拉氏生性喜靜,連庭院也一如她本人一樣雍容內斂,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道,各處皆有旗服丫髻把守,看是我便有人上前引路。

院中遍植桑,榆,槿,柘,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遠目望去,邊側牆垣忽開一隙,突見一開溝僅尺許的清泉倒垂瀉入牆內,潺潺不息繞階緣屋至前院,而後盤旋竹下而出,水中落花浮蕩,頗有幾分“香泥斜沁幾行斑”的意趣,堤上皆是牽藤的金塋草,引蔓的玉蕗藤,薜荔丹椒,杜若水松穿石繞柱,盤旋曲折,盡收翠綠。

走過一折帶朱欄板橋,,順着游廊步入,便見六間青廈連着卷棚,擺放着各種梅蘭竹菊各色精緻盆景,四面出廊,綠窗油壁,烏拉那拉氏正在廊下凝神修剪一盆栽的秋海棠,待丫鬟上前通報,她方才將手中的銀剪子遞了給一側的白顰,看着我笑道:“喲,你怎麼來了?”。

身旁的丫鬟早已捧了灑滿了花瓣的銅盆俯跪上前任她洗手,

我忙跪下行禮,“奴才給福晉請安。來的遲了,還望福晉莫怪”。

“你昨個兒剛回府,舟車勞頓的,夜裏又歇在了健柏院,想必睡的也遲,怎不好生在院中修養,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她俯身凈手,臉上淺注的笑意淡靜輕勻。

我抿唇笑道:“奴才自昨日回府,還未及到福晉跟前請安,便是福晉體恤不怪罪,可也不能叫奴才壞了規矩”。

“執守禮儀固然要緊,但更要緊的是權益之後,還能夠兩全其美,你這樣知禮,難怪貝勒爺疼你,連我看着都喜歡”。

我臉上堆砌出三分羞意,垂眸笑道:“都是福晉*的好”。

“白顰,看座”,她揩凈了手,在身側的紫檀雕月洞的大椅上坐下,盈盈含笑道:“你身子重,不比尋常能夠長久站着”,待我坐下后,方才上下打量我一眼,“打扮的也太素凈了,白顰,去把妝枱上那支紅翡滴珠鳳頭釵拿來”,頓了頓,又道:“那是我前兒去宮裏請安,德妃娘娘特賜的,就賞了給你吧”。

我忙自圓凳上起身,笑着推辭,“福晉抬舉,奴才只怕生受不起了”。

“庫房有多少金銀珠寶擱那爛了,又有誰曾說過一句可惜的,你怎麼就帶不得了?”,她一面示意我上前,戴了鳳頭釵到我頭上,又折了朵秋海棠簪到我鬢邊,方才滿意的笑道:“女人易老,就如同這盆秋海棠,只有時常打點,方才能夠常開不敗”。

我只對她的這份度量分外的驚愕,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①:日本作家夏日漱石曾把“ILOVEYOU”翻譯成今夜月色真美,這裏寫着一段話也是暗示着,女主雖然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卻對四阿哥還是有些心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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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知伶俐不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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