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請罪

走在路上，倚翠不停地打量着輕雲的臉色。

姑娘雷厲風行地就將幾個丫頭處置了，事後才給老太太還有太太說，只怕……

“怎麼了？”輕雲笑着看了不安的倚翠一眼，“可是我身上有什麼不妥？”

倚翠都快要哭出來，“我的好姑娘，您怎麼還能夠笑得出來呀？那桃紅可是太太賜下來的，您不管不顧就將人給發落了，這太太要是問起來……還有那兩個丫頭，大家都知道她們是三房的人。您這……”

輕雲聽了，斂了臉上的笑容，“怎麼？覺得我不應該這樣做？”

倚翠吶吶地張了張嘴。那幾個丫頭鬧得也確實過分了些，姑娘身為主子，這樣做也是應該的。只是，太太和三房太太那邊又會怎麼想？她們可是長輩，若是發落起姑娘來，也讓人無法反駁。

“倚翠，你記住，我是穆府嫡長女，不是街邊的阿貓阿狗。那桃紅雖然說是太太賜下來的，但她留下了太多的把柄。處置了她，太太就算是想發作我，也找不到理由。畢竟我才是占理的一方。”輕雲冷笑一聲，“若是太太心裏過不去那道坎兒，後面可還有老太太呢。老太太若是說不追究，這穆府誰還敢說一個不字？”

老太太最重面子，怎麼樣都不會允許奴才爬到正經主子頭上來。太太和三房太太不追究還好，若是心中有一點兒不甘，老太太便不會輕易饒了她們去。

這種事情若是傳了出去，打的可是她們穆府的臉。這府中可還是有這麼多沒有出嫁，甚至連親事都沒有定下的姑娘們。老太太自然會格外注意這些。

況且，老太太現在也不會動她。就算是她把自己的院子整個兒翻起來，老太太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鳳蕭然的名頭是很好用的。

不過，這一點，輕雲卻不會和倚翠說。

倚翠聽着，再沒有說話。

還沒有到老太太的院子，遠遠的未央便迎了過來。

“五姑娘來了？快請進。”未央一邊說著，一邊就將輕雲往屋子裏引，“老太太可是念叨好半天了。”

輕雲聞言，眼神就閃了閃。聽未央這話，老太太是早就已經等着她了？

才踏進大門，一股茶香撲面而來。

見來人是輕雲，老太太就放下手中的茶盞，對着她招手，“五丫頭來了，來，過來坐。”

二太太方氏和三太太李氏，都坐在屋子中。見到輕雲，紛紛露出一個微笑來。

輕雲便低了頭，朝着老太太走過去，卻並沒有依言坐在老太太身邊，反而朝着老太太一揖到底，“輕雲不敢，輕雲有罪，請老太太責罰。”

“五丫頭，這又怎麼說？”老太太站起身來，連忙伸手去拉輕雲，“好好的，怎麼突然這般多禮？”

輕雲又朝着方氏和李氏分別一拜。

“母親，嬸娘，輕雲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方氏沉吟了半晌。李氏卻連忙站起身來，半側了身子，避過了輕雲的禮，嗔怪道，“你這丫頭，好端端的，嚇人做什麼？”

“輕雲今兒在院子中懲罰了幾個丫頭，後來才發現是母親和嬸娘送過去的……”輕雲說著，臉上就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來，“還請母親和嬸娘責罰。”

老太太愣了愣。

方氏就笑了笑，“不過一個丫頭而已，責罰了便責罰了罷，只是，五丫頭，你能告訴母親，為何要責罰那個丫頭嗎？”

這便是非要問一個理由了。

輕雲心中冷笑。還就怕你不問了。

“那個丫頭手腳不幹凈，想要將母親贈送輕雲的玉如意順走，被人發現之後和嬸娘送的丫頭鬧了起來。輕雲多問了兩句，那丫頭就指着輕雲的鼻子開始破口大罵。”輕雲說著，臉上就露出委屈的神色來，“她還仗着母親的名義，咒輕雲會被天打雷劈。”

方氏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輕雲卻還沒有說完，“不僅如此，嬸娘送過來的丫頭還說了，桃紅已經不是第一次犯了。屋子裏的不少東西都被她給拿了去。”

李氏看向方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方氏聽了這些，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勉強笑着，“既然這樣，你早該將她打殺了，何必非要留到現在？”

“哎呀，二嫂，五丫頭這不是怕你心裏不舒服嗎？”李氏笑了笑，眼裏閃過嘲諷，“那個叫桃紅的丫頭再如何，也都是你送過去的，輕雲怎麼也要顧忌你這個母親的面子不是？”

方氏心中暗自咬牙。桃紅那個蠢東西，臨死還要給她找麻煩！

“處置了就處置了吧，那樣的東西，早該打發出去了。”方氏說著，臉上就露出些歉意來，“讓你受委屈了。”

輕雲就搖了搖頭，“輕雲不委屈。輕雲心中只是愧疚，沒有將母親送過來的丫頭教導好，致使她犯下這樣的錯處來。”

方氏的臉色一僵，只覺得心肝都疼了起來，“沒有關係的。”

“你這個丫頭，就是心思重。”李氏拉了輕雲的手，笑道，“那種東西，你早打發，你母親也不會說你的。對吧二嫂？”

方氏白了李氏一眼，努力在臉上擠出一朵笑容來，“那嬸娘送過去的丫頭又怎麼了？”

李氏心中一驚，暗道不好。連忙擺手，“罷了罷了，不過兩個丫頭而已。不喜歡的話，打殺便打殺了吧。嬸娘哪裏會在意那些。五丫頭不用顧忌。”

被李氏搶白了那麼久，方氏哪裏肯放過她，臉上的笑意就深了些，“弟妹，話可不能這麼說，好歹讓五丫頭將理由說出來呀。不然，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穆府教女無方。把人命不當命，隨意地打殺呢。”

輕雲只當沒有聽懂方氏的弦外之音，她側頭看了李氏一眼，“嬸娘，那兩個丫頭對着我大吼大叫的，手腳也有些不幹凈，我院子中已經丟了不少東西了……”

李氏越聽越心驚，哪裏還敢讓輕雲繼續說下去？她用力捏了捏輕雲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嘴裏笑道，“也是我的錯兒。原先看着倒是兩個不錯的丫頭，沒有想到，居然會這樣。罷了罷了，打殺了就打殺了吧。只要五丫頭不怪罪嬸娘就行。”

方氏勾起嘴角來，“原來弟妹送過去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呀。我原以為，弟妹這麼謹慎的性子，選出來的人也應該像弟妹呢。居然手腳不幹凈！”

李氏耳朵紅了紅，也不甘示弱，“是呀，連二嫂這樣精明的人，都會被一個小丫頭騙了，弟妹我看走了眼，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呢，二嫂以後還是好好看清楚才是。畢竟二嫂可是要掌家的人。”

“弟妹我呢，糊塗也就糊塗了。”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逐漸就緊張了起來。老太太聽了半天，眉頭越皺越緊，到了最後，終於再聽不下去，“你們兩個都消停一些。晚輩面前，你們也不害臊。”

老太太開了口，李氏和方氏倒真不好再說什麼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時移開眼去。

輕雲垂頭站在一邊，彷彿什麼都沒有察覺。

見她這樣，老太太就點了點頭，眼中閃過滿意的神色，“不過是幾個丫頭，打殺了就打殺了吧？敢對着主子大吼大叫的奴才，死有餘辜！”

“手腳不幹凈，偷到主子的屋子裏去。真是好大的膽子！”老太太說著，冷哼一聲。“這樣的品行，也是經過挑選的？”

方氏和李氏連忙低下頭來。

老太太這是在發作她們了。方氏和李氏心中漚得要死，然而面上卻不能露出分毫，只能憋着氣，認真聽着。

輕雲見兩人呼吸越來越急，心中冷笑，臉上卻是露出愧色來。她上前兩步，又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柔聲勸道，“老太太彆氣壞了身子，都是輕雲不好，連自己的院子裏的事兒都要讓老太太操心。身為主子卻連下人都管不了，輕雲知錯。”

“這也不怪你，那些刁奴真真膽子太大了！”老太太深吸一口氣，“以後別管是誰送過來的，只要不合你心意了，也不用回報給你母親，直接叫了人牙子過來發賣出去。穆府里可養不起這種奴才！看她們還如何反了天去！”

這樣說著，老太太就看了一眼方氏，“五丫頭也到年紀了，若是連自己院子中的事情都掌握不了，以後嫁出去，還怎麼執掌人家府里的中饋？以後她院子中的事情，你也別插手，讓她自己好好歷練歷練。”

方氏心中一驚，有些不滿，卻連忙應下來。“是，母親。”

李氏心中也有些不高興，然而只要老太太不和她算今兒這個賬，她便鬆了一口氣。

“以後你們誰都別往五丫頭的院子中送丫頭了。她愛用什麼樣的，就讓她自己去挑。”老太太又看了兩人一眼，吩咐道，“明兒讓人牙子帶了人進來，叫五丫頭自己好好選選。今兒打殺了一些，五丫頭院子中的人手應該不夠了。”

說著，又看了輕雲一眼，“待會兒回去，院子中還有什麼不合心的，都踢出來。改明兒一道兒換了。”

輕雲笑着福了福身，“輕雲多謝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