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哎呀真是抱歉了。”
那麗人忙中抽身,彎腰將她扶起便沒再理會,和男伴打鬧着閃到了隔間裏去。葉臻吃痛的揉了揉腳腕,剛準備離去。
“葉小姐。”
安瑞突然在身後喚了她一聲,她回頭,只看見他手中拿着一方淡藍的絲帕:
“你絲巾掉了。”
葉臻下意識的低頭,果然看見脖頸間已然空空如也,上回留下的累累傷疤盡數暴露在空氣里,毫無遮攔。那日過後他對她一直都很好,有些過分的殷勤。只因為已經習慣了他每次施暴過後總有這麼幾天的反覆無常,她並未放鬆警惕。果然,在數日前的一個子夜,他在睡夢中又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差點把她掐死。
有的時候,盯着灰暗的天際,茫茫無邊,葉臻會想,自己的那個心愿究竟還有沒有親手讓它實現的那一天。
“謝謝。”
她伸手去接絲巾,安瑞卻沒有鬆手,目光肆無忌憚的在她的脖頸間游移,一時間笑容也有些收斂,二人僵持在那兒,片刻,他徐徐開口,“看來,姓蘇的是對你動了手了?”
葉臻沒有吭聲,也無法否定,微微一用力抽回了絲巾,對着鏡子重新纏繞,嚴嚴密密一層又一層。
“對女人動手的男人,這氣量也真夠可以的。”他靠在一邊,又點了根煙,“換做我的話,這種男人,還是一槍崩了...”
二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麼,他止住話頭,她回頭看他。
“失言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徐徐,“但我相信葉小姐應該不是亂說話的人。”
葉臻向後退了一步,“你究竟是做什麼的?”
“藥品研製與開發,和姓蘇的算是同行吧。”他笑容愈發莫測,“你用不着露出那副表情,是藥品,又不是毒品,幹嘛那麼緊張?”
葉臻吸氣,用力搖搖頭。
“失陪了。”手心有被摳破的跡象,她強自壓抑着顫抖的聲線,轉身離去。
“梁薄應該還不知道吧?”他又一次開口,“要不要我做個順水人情...”
“不要。”她猛然站住,幾乎是喊了出來。
不要,不要讓他知道,知道自己現在過得是這個樣子,淪落在這個境地。
“我倒想看看,你葉臻離了我,又能混成什麼樣子?”
離開家門那一天,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還在腦海中清晰的回放。這麼多年她每每想起,都很想笑。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也會如此吧?
“這女人吶,就是矯情,莫名其妙的。”他忽然一聲感嘆,只是不知道是在評論誰,語氣中罕見的沾染了些微微的酸澀,“算了,看你也挺不容易的,給你提個醒吧,你的所有行蹤,所有日程,每天去了哪兒,見了什麼,做了些什麼事,姓蘇的都清清楚楚一本帳呢,你看他連我都能挖出來,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葉臻只感覺腦袋轟的一熱,有瞬間的空白,又聽見安瑞在身後漫不經心的一聲調笑:
“所以如果你和你那前夫有什麼余情未了,還真得當心着點,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由於在盥洗室耽擱的時間着實不短,當她心思重重的回到展示大廳時,展會已經舉行了約莫一半的時間,葉臻有些心不在焉地左右張望,剛剛他們落座的位置已然空了,蘇牧天不知去往何處。
這個時間段秀場的氛圍恰好掀至頂峰,眾人翹首以盼的,寰宇的總設計,梁薄的新作剛巧登場。
燈光由絢麗轉為微暗,具有節奏感的音樂成了夢囈般的蘇格蘭風琴,其中甚至摻雜了些民謠的口哨聲,極有格調。葉臻隨意尋了處位置坐下,抬首觀望。
台上的各類名模,風姿各樣,大膽的露背設計,若隱若現的超薄布料,領口更是開的讓人臉紅,的確是很顛覆傳統婚紗的概念。葉臻皺眉,美則美矣,可這不的確太像他的風格,不禁暗自嘟噥了句:
“這男人什麼時候變這麼奔放?”
一時間聯想到自己上初中那會兒,他給自己設計衣服,總是恨不得拿個麻袋把她從頭套到尾,連頭都最好別露出來,再看着眼前一位位活色生香勾魂奪魄的麗人,就愈發有些難以接受。
“太太。”忽然聽見有人喊她,葉臻回頭,發現是蘇牧天的助理,他很恭敬的沖她頷首,溫聲,“先生在那邊,讓我來引你過去。”
隨着他擠過熙攘擁擠的人群,心頭都有些疑惑他是怎麼一眼就找着了自己。一波又一波,好像永遠都走不到頭,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步子終於停下,人潮也瞬間松垮了很多,抬眼,發現這是一個很僻靜的休息室。
僻靜到這屋內原本......只有兩個人。
蘇牧天和梁薄。天知道他們是怎麼湊到的一起。
“回來了?”蘇牧天沖她招手,笑容明朗乾淨,沒有一絲陰影,“來,這邊坐。”
葉臻看了眼他對面的梁薄,沒能控制住的打了個冷顫。緩緩移步,慢吞吞的走到蘇牧天身邊,沒有坐實,只是稍稍挨着沙發邊緣坐下,但他卻很自然的長臂一舒,比以往還要親熱的把她納在臂彎間。
燈火昏暗,她得隙往對面一覷,剛巧看見對面的梁薄眉心一跳。
“真巧,剛剛談到你。”他側臉過來,在她頰邊輕吻,“你就過來了。”
“談到我什麼?”丹寇深深的嵌入手心,幾乎快要流血,她盡量剋制着情緒,爭取不讓語氣有一絲異樣。
“正說著,我們要結婚,而你正缺一套禮服。”他笑容溫柔的都有點不真實了,說完這句,又將話鋒轉向對面,“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得動梁先生親自出手呢?”
“牧天?”她轉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心底有些發寒,此刻腦海中忽然回想起剛剛安瑞臨別時的那句話:
“給你提個醒吧,你的所有行蹤,所有日程,每天去了哪兒,見了什麼,做了些什麼事,姓蘇的都清清楚楚一本帳呢,你看他連我都能挖出來,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雖然說一個相交尚淺的人的言辭並不完全可信,可假若是真的,那她這麼些年可真是太小看他了,原本當他是由於某種缺陷而被雙親慣壞了小少爺,時不時的陰鬱和暴戾是因為自制力低下或是心思淺,可假如,假如她和梁薄那些事他真的早已知道......
“我最近......”梁薄啜飲了口杯中酒,緩緩開口,正準備說些什麼。
“梁先生如果最近很忙。”她顧不得他想,開口打斷,“其實不必勉強,我看今天展出的很多作品都很不錯,我......回頭就去下單。”
“一輩子就一次的事情,怎麼那麼草率了。”蘇牧天笑得越來越溫和了,音量不高不低,剛巧對面可以聽見,“再說你剛剛不是還和我說,這期的展出不太符合你的想法么?”
“我什麼時候......”她瞪圓了眼,正要辯解。
“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呢?”他幾乎有些咄咄逼人了。
梁薄嘴角扯了扯,眸中的目光太過平靜,所以看不出別的情緒,只聽他輕咳一聲:
“蘇總抬舉了,如果葉小姐真的需要,我......可以一試。”他說完這句,頭微微低下,她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的聲音,微微沙啞,輕輕柔的傳過來,“只是不知婚期何時?不知能否有幸一觀?”
“當然。”蘇牧天應承的沒有一絲猶豫,“您若能到場,我和我太太都會很開心的。”
“啪啦——”一聲脆響。梁薄手中的紅酒杯不知緣何突然碎裂,鮮血摻雜着酒液流淌的滿手都是。
“梁......”她幾乎脫口而出,差點就要起身上前,然而扣在她腰部的力道儘管那樣柔和,卻沒有一絲鬆弛的痕迹,掙不脫。理智回潮,她有些抖,側臉看他,蘇牧天的表情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從容。
“梁先生怎麼了?”他狀似無意的問道,“需要叫醫生么?”
“無妨。”他抽出胸前暗袋裏的手帕,隨意的裹起,順勢起身,“不用擔心。您的話我都記下了,只是我也的確很久沒有完完整整的製作成衣,都有些生疏了,還希望您也別寄太大希望。”
“不,我相信您。”蘇牧天也起身,“不會讓‘我太太’失望的。”
梁薄看着他,輕笑,“展出快結束了,我還得上台說幾句話,失陪了。”
“您去忙。”蘇牧天微微頷首。誠意十足。
屋內又只剩下他二人。葉臻看着他笑容慢慢褪去,朝自己一步步走來,情不自禁的就朝身後退縮,然後觸到的是不軟不硬的沙發背,避無可避。他站到她面前,彎下腰,一手撐着沙發,另一隻手慢慢揭開了她的絲巾。
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