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我相信你

第184章 我相信你

有那麼一瞬間,我看到顧先生臉黑了。

其實我也臉黑了。

我們一同看向門口偷聽的兩個小混蛋,小姑娘推開門,圓滾滾的眼睛盯着坐在床上的顧先生與我。

我突然覺得,我們的教育蠻失敗的。別的沒學會,就是學會了偷聽人講話,而且是兩個人一起來偷聽,顧瑜從顧瑾後面冒出腦袋來:“老爸老媽,你們剛才說話的就像顧瑾……”他沒說完,就被小姑娘一隻手緊緊捂住了。

顧先生皺起眉,沉聲問顧瑾看了什麼。小姑娘紅着臉說,“去姥姥家的時候,和姥姥一起看了電影……啊,”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得,“那個總是突然蹦到帥哥哥面前的姐姐長得有點像媽媽……”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麼電影?”

小姑娘使勁地捂住顧瑜的嘴,歪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好像叫什麼《一朝南方》。”

“……”

那肯定像我。

因為就是我。

顧先生本來正在思考要怎麼教育小姑娘不要過早看那些給大人看的電影,卻在聽到片名的一瞬間,緊繃著的五官頓時鬆懈。

他一定是笑了。

日後我與我媽通電話,她一聽,說的話和顧維一模一樣,“有什麼的嘛,媽媽的作品,孩子早點看有什麼的。”

這個時候,顧先生和她想到了一起,他竟然說,是啊,演那個角色的人就是媽媽。

然後小姑娘說,“啊,媽媽,那你演的不就是壞人嗎?”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顧先生,他怎麼會不知道我演的是什麼角色。他輕輕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又看了一眼大喘氣的顧瑜,耐心地說,“演戲是演戲,戲裏是壞的,現實不一定是壞的。”他說著,瞥了我一眼,“……如果媽媽是壞人,玩遊戲也不會輸給我了。”

“……”

小姑娘一拍手,贊同地點點頭:“也是哦!”

小孩子太好騙了。我默默地抽搐着嘴角,哄着兩個小孩子回屋。回來時,顧維正在打電話,“嗯,好,我知道了。”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恰好往我這裏朝了一眼,眼神朝我示意一會兒再說。

他基本上沒有講什麼,都是在嗯,或者好,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眉頭也蹙起。我猜,對方與他談論的事情一定不是多麼簡單輕鬆的事情,按照以往,他很少會當著我的面談論工作上的事情,今天卻有點奇怪,沒有去書房,就在卧室里講話。他講了十幾分鐘才結束。

“路述的電話?”

他斜斜看了我一眼,將手機關機,丟在床上,點點頭。

如果他願意告訴我,那麼一定是願意告訴我。

他莫名其妙地問了我一句,如果他與我不喜歡的人見面,我會怎麼想。

顧先生聰明了這麼多年,這個時候卻犯了一個錯,他與我都認識的人,且滿足我不喜歡這個條件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我說:“如果你認為你需要見面的話。”

我們兩個都不知道,就在他關機的那個剎那,又有一個人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只可惜他剛好關機,直到第二天才終於接到電話。

來電的人是顧父。

我不知道他們電話里談論了什麼,第二天的下午,顧維就去了B市,而這一去,就是小半個月的時間。

他回來的那天,恰好是他邁進四十歲生日的那天。

我不知道他是有意的,還是故意的,也有可能他都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那天晚上,我們吃的很平常,一直到了次日,他才突然想起,“昨天是我的生日?”

我想了想說,“如果按照你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的話,那麼顧先生,昨天確實是你的四十歲生日。”他愣了很久,久到我將已經從浴室里回來,他還是坐在床上。

幸好是周日。

不然我想,Iris小姐一定會發愁,怎麼就攤上了這樣一個僱主。

他心裏一定是介意自己的四十歲生日,所以才會主動將兩個小傢伙送到了我媽家。我悶着一張臉,陳述他不負責任的行為,他則是清冷地說,約會沒有帶上兩個拖油瓶的。

我揉了揉耳朵,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年輕人約會到沒有什麼,你聽說過老夫老妻出去約會的嗎?那太浪漫主義了,而我們兩個人顯然都與浪漫主義差距很遠,比如顧先生確實是帶我來逛街,就是他帶我去的不是一般的商場,而是去了家裝市場。

當他告訴我他買了新房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是這樣的,眼睛瞪得和商店裏的燈泡一樣,嘴唇微微翁動,像極了一條離開水的魚,我絕對不是想自毀形象,只不過沒有想到他送給自己四十歲的生日禮物居然如此巨大。

等我想通,他確實有資本送給自己這般的生日禮物時,又釋然了。

我是確實以為,那房子是給他自己買的。後來,顧維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想的時候,我特別愚蠢地說,一般人在生日那天提到的東西,大多不是給自己的,就是自己想要的,何況我們都是有點自私自利的人,給自己花錢買東西,稀鬆平常,不是嗎。

顧維正在看窗帘,他聽到我說的話,差點就將樣品的窗帘給扯下來。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是,是,我知道。”我聳聳肩,以為這個被很多小姑娘欣賞的男人,因為被我挑明了話,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都忘了,他什麼時候會不好意思過。

他心情不錯,這是我長久以來研究得出的經驗。一般他開車時他都很少與我搭話,一旦與我搭話,又大多是抨擊我的觀點,只有幾次主動開口,都是他心情不錯時候的事情。

所以在他主動開口的時候,我就問了他回B市那麼久,是顧父有什麼事情嗎。

我起先以為是老人家的身體問題,可是很快他就告訴我,顧父找他,只是幫他牽線處理些事情。

我愣了下,“吳小姐的?”

他點點頭,“對。”

說起來,起先吵得有些熱鬧的新聞,最近倒是不再見了。

辦公室里的女同事也不再討論這些,權當沒有發生過。和我比較熟絡的那個女同事在吃飯的時候提了一句,“大概人家玩膩了唄,此一時,彼一時,當權者,富貴者,猜他們的心思幹嘛。不過說起來,也挺奇怪的,既然有這些證據,幹嘛不早點上訴……”

我低下頭,沒出聲,裝作自己不知情的樣子。

“別裝了。”他淡淡地開口,“現在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說謊水平都比你強。”

我呵呵兩聲,指着窗外,“你倒是去高速路上找一個人出來?”

顧維:“……”

他很早就知道,我一定是知道了那件事,可是他偏偏就不說,我在車上,什麼也做不了,但是回到家,那就是我的主場,我甚至懷疑自己已經透支了下一輩子的勇氣,所以才敢壓在顧先生的身上,問他看我故作鎮定的模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嘴角勾出一個很迷人,但是人看了就想狠狠地扯上去,看他疼痛的時候,是不是同樣能露出這等迷人的表情。

“你要是敢說‘有意思’,我一定敢讓你嘗嘗什麼叫真的‘有意思’。”

“在這之前,親愛的程太太,請先從我的身上下去。”他鎮定地說,“不然就是你在下面了。”

“……”我盯着這張都四十了還是不減當年耐看的臉,將枕頭按在他的臉上,才翻身下來。

我一定是將自己下一輩子的勇氣都用完了。

至於我這一輩子的勇氣,早就在嫁給顧先生之後就用了乾淨。

我奢求的並不多,只想他不要將所有的事情都瞞着我。

而他所想的恰巧與我相反,什麼事情幹嘛非要讓女人知道。

我忍不住痛罵傳統教育,他卻複雜地說,有些事情,本來就不該讓女人知道。

我冷笑着,如果他是爆米花電影裏的英雄,有一段不可訴說的秘密,倒也罷了,偏偏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還要總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秘密眾多的人,我忍不住伸手扯上他的臉,“你當自己是悲劇演員啊?還是你莎士比亞看多了,也想體驗一把做悲情主角的快感。”

幾天前,顧母打電話給我。

她先是與我寒暄了很久,寒暄到我意識到她接下來要給我說的一定是令我覺得不舒服的事,果不其然,她話音稍稍降低,“程暮,你知道吳鑰吧。”

我輕聲說,“知道。”

“那你也知道最近小維遇到的事情吧?”她平靜地說,“小輩的事情,做長輩的插手,總是不好。大家太熟了,平常抬頭不見,低頭也能見到,而且也不見得人家會買長輩的面子。”

她說得很隱晦,大意就是,如果顧維與她見面的話,叫我也別生氣。

我聽着聽着,握着電話的手都有些顫抖。

顧母說的話,並不能算是過分。

我之前就講過,商人賺了再多的錢,也是怕比他們更高一層的人,你什麼時候都要看着當權者的臉色做事。顧母說,吳家雖然管事的已經下台了,但是還有門生在,多少還是有點勢力的。

然後呢?我努力放平靜了聲音問,媽的意思是?

顧母微微抬高了音調,如果……

我就知道。

那天顧母與我打完電話后,我躺在床上,許久地打開電腦,瘋狂地在QQ上給蔡明明小姐發表情,她不知道做什麼了去了,我等了許久,她才發了一句:我回來了。

第二句就是:你發什麼神經,給我發這麼多表情做什麼。

我:心情不好。

蔡明明:心情不好,你去逛街,吃飯,看電影,再不濟找你家親愛的顧先生,找我做什麼?

我沒回她。

過了好一會兒,手機響了,蔡明明聲音有點尖銳:“怎麼了?”

我悶聲說:“惹到了一個千年蛇精。”

她這時候還笑出了聲,“蛇精?世界上哪有那麼多蛇精,那才不叫蛇精,那叫觀賞性美人蛇。”

蔡明明丟下了正在與她同居的人,半夜跑到我家,她盯着我的臉,仔細端詳了好久,“還行嘛,看你電話里有力無氣的,我還以為你到失戀的邊緣了。”

我輕輕翻個白眼,“要真是失戀就好了,不對,我都結婚了,還失戀個什麼啊。”

蔡明明有句話講得很對,只要沒離婚,你怕什麼。

她指着我說,有點心思,不是多糟糕的事情,但是想的太多,難免不會講自己累成一個黃臉婆。她點點我的額頭,特別猥瑣地嘖嘖了兩聲,“皮膚光滑細膩,真看不出來啊。”

“滾蛋。”

大概是因為和蔡明明瞎嘮叨了一通,心情稍微轉好。只是這份好,沒有持續太久,顧母沒有來打電話,倒是另一個人給我打電話了,竟然是蔡明明小姐,她說:“程暮啊,顧維是不是去了B市?”

我說:“是啊,怎麼了?”

她又說:“你說的蛇精,是不是個捲髮的女人啊?”

我怔了下,我本來與她見面的次數就不多,哪裏還記得她的長相,而後蔡明明發了一條短訊給我,“喏,偷偷在老吳那裏看到的。”

她也許說的沒錯。

世界上蛇精不多,觀賞性的美人蛇卻不少。

小把戲誰都會耍一些,但是用久了,又不創新這些我都懂,可是心裏還是生氣,就像一根刺砸在籃球上,但是又不拔出來,只能等有一天,有個好心人將這根刺拔掉,胸腔里的氣才會慢慢地消失。

替我紮上這根刺的人是顧維。

替我拔掉這根刺的人也是顧維。

他撥開我的手,“我不看那些東西。”他指的是我胡亂想到的莎士比亞。

他緩緩地起身,想了想,問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我說,是啊,有人將你與吳小姐的照片又發給我了。

“你上當了?”他上下打量着我。

誰會上過一次當,還會上第二次啊。

只是這回,我沒有想到,蔡明明在這期間,充當的不是助力,而是豬隊友的角色。

因為顧維還沒有說什麼,蔡小姐就在這時給我發了個短訊:程暮,對不起,那是你家那口子發給老吳讓幫忙的照片。”

“……”

我突然想將自己剛才說的話,以及我這幾天裏的悲傷全部收回,再一起丟到垃圾箱裏。

我苦着臉說,“顧先生,我收回前話。”

顧維瞟了我兩眼,面無表情地拿過我的手機,看到我與蔡明明的短訊之後,重新抬起頭。

有那麼一剎那,我覺得我們視線的交叉點,是他進我退。

我最後乾脆低下了頭。

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是顧維,他打量了我好一會兒,居然笑了一下,“確實,以你的思考方式,被她耍得團團轉都是正常。”

哦……瞧瞧他稱讚對方的口氣。

“你以為現在是什麼一種情況?”

“你被她欺負的很慘的情況?”

“……”顧維在聽到我的用詞的一瞬間,嘴角抽搐,他平時把握的很好的安靜氣質此時被破壞了乾淨,他縱使想要舒展眉峰,幾次之後還是斂在一起,不成器地看着我,“你從哪裏知道的。”

“報紙,新聞,互聯網,同事之間?”

我每說一個,他臉上就陰沉一分,最後乾脆自暴自棄地嘆了一聲氣,“我這一輩子有幾個失算。”

他突然改變了話題。

我愣着哦了一聲,“然後呢?”

結果他又一次換了個話題,“我現在知道為什麼顧瑾與我玩遊戲總會輸掉了。”他盯着我,緩緩地開口,“如果是遺傳了你的智商,那倒真的是極有可能。”

我花了一分多鐘的時間,終於理清了這幾句話之間的因果關係。

顧先生說,顧瑾遺傳了我的智商,所以與他玩遊戲才會輸掉。

顧先生先前還說,他這一輩子有幾個失算。

聯繫起來,他的意思無非是,程暮,當初我怎麼會覺得你是一個聰明人。

天地作證,我在大學時期,好歹也是代表系裏參加辯論賽的人才,怎麼到了他的嘴裏,就變成了聰明人的反面。

何況,無論多聰明的人,和他玩遊戲的下場,也都是輸與輸。

至少我不願意再與他這樣精打細算的人再比心眼了。

我表情變得不太好看,我冷淡地說:“哦,你的意思是我不聰明咯?”

他說得很認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他回答的如此簡單易懂,我都不好意思再厚臉皮地裝着沒聽懂,我翻翻眼睛說,如果小姑娘隨了我,才是件好事,如果像她一樣,早晚有一天會因為過度思考,而小小年紀就進化成愛因斯坦那樣的額頭。

我想一想就覺得后怕。

顧先生皺皺眉,大概他也是想到了小姑娘那副模樣,所以忍不住睨我一眼,“別胡想。”

“人用腦過度都容易早禿。”我給他舉了幾個例子。

“程暮,那些都是英國演員。”

“……演員也會因為過度思考人物的情感而禿頭的啊。”

“你想太多了,那是英國男性演員到了一定年齡都會遭遇的煩惱。”

他看着我,伸手將我的碎頭髮都撩到耳後,嚴肅地問我,相不相信他。

這還用說嗎。我肯定是相信他啊。

他聽罷,攤開手,“既然你相信,為什麼還要擔心?”

等等,我暫時還沒有繞過這個彎。我伸手阻止顧先生的下一句話,“我相信你,與我擔心你,這兩件事情之間又必然的聯繫?”

他很少對我翻白眼,他覺得這個行為極不禮貌。

想必他是氣急了,所以才會對我翻了一個白眼,“程暮,不怪我說你,你確實不擅長思考。”

顧維說,如果我相信他的話,就該一併相信,他不會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收購陳許的公司。

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我聽了后,順從地點了點頭。

他又說,既然我相信他不會用非正當手段收購別家公司,那麼就該明白,很多新聞,不過是對方的計謀罷了,所謂的證據,只要需要,他們這一類人,隨時可以捏造出一百種,一千種讓對方伏法的偽證。

我忍不住鄙夷地說,哦,原來你們這種人,就這麼輕視法律啊。

他抬眼,“彼此,你們律師也常常會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取證據。”

“我可沒有,別把我也算在內。”

“也是,畢竟你現在只是助理。”

他特意咬重“助理”兩個字的發音,淡定地看着即將抓狂的我,像是逗弄一隻小貓般的,“看你平時工作的熟練程度,也不像是看了新聞就會被誘導的類型。”

他搖搖頭,有些惋惜,“確實只能當助理。”

我一挑細眉,“哦?你又不和我一個辦公室,怎麼知道我工作時候什麼樣。”

他說了我那個女上司的名字,然後說她時常會將我上班時的狀態告訴他。

我禁不住翻了個白眼,“您可真是閑。”

他聳聳肩,不置可否。

但是,正向顧維所說,如果我相信他,就該明白,那些新聞媒體所謂的嗜頭,不過就是嗜頭罷了,吳小姐確實很厲害,但是她再厲害,真真假假,始終有法律去裁定。

……說得倒是容易。

世界上很多做了錯事的人,他們都明白這些道理。

可是因為我們是人,是普通人,所以很多事情,一旦牽扯到了自身的情緒,就算是明白這些道理,也沒有用,在想清楚之前,擔憂的心情已經油然而生儘管這被顧先生唾棄為不成熟。

“不成熟?”我聽到他說的話,笑的像是電視劇里常常出現的反面角色似得,“你成熟,那如果我遇到了這種事情,你會怎麼想?一樣冷靜又理智地選擇相信我,認為我不會有任何事情?”

“你不會遇到這些事情。”他說的很篤定。

“我說的是假如!”

天啊,我從沒有遇到過如此理智可怕的人,他說我的假如並不成立,首先,我現在只是一個分公司的法律顧問助理,根本沒有誰會有閒情逸緻去算計一個小小的助理,其次,有他在,他可以幫我分析。

他說的頭頭是道。

連我都忍不住想,顧先生有時候真的冷血。

不過生活這個導演,或者說是老天,也許同我一樣,想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會有擔憂這種情緒,所以又一次讓我嘗到了苦頭,我趴在池子邊嘔吐哥不挺,顧維總算是帶上了幾許溫情,“孕吐?”

我肚子疼得難受,還抽空轉過身,瞪了他一眼,“我有沒有懷孕,你不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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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經一場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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