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的符號
1
7月8日。
山野,陰雨霏霏。隊員們從山下爬上來,一頭鑽進茂密的原始森林中。
由於下雨,林子裏的光線不充足。不過這種天氣情況下拍出的畫面是我最喜歡的,光線均勻而凝重,各種色彩在磁帶上還原出它們特有的質感,不像陽光下的物體所呈現出的都是經過雕琢的形態。
整個搜索的過程異常沉悶。可能是因為昨天在營地發生了那件事情的緣故,大家的神情都很嚴肅。因為在下雨,當時一定給拍攝帶來了很大的困難,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潮濕的空氣對攝像機的危害最大。所有電子設備的最大敵人就是水,一旦空氣中的水含量超過一定的指標,機器就會自動啟動保護功能,從而停止工作,直到機器內部的濕度恢復正常。下雨的時候我們就會給攝像機穿上一件特製的“衣服”,避免水直接淋在機身上。但是這也帶來另一個問題,就是這層衣服會阻止空氣流通。機器運轉產生的熱氣因此無法排出,會在衣服所包圍的小空間裏結成水汽,這會讓本來就惡劣的拍攝條件更加不理想。
畫外忽然傳來夏老師急促的喊聲。
夏老師:你們快過來看。
大家快速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匯攏。見夏老師在一棵粗大的冷杉樹下用手抹去附着在樹皮上的青苔。隨着青苔一點點剝落,漸漸露出樹皮上的一些凹痕,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自然生長的,帶有明顯的人工痕迹。等完全將青苔清理乾淨,一個刻功一流的圖案呈現在千年古樹的樹榦上。
一時間,所有人都一言不發,集體處於失語狀態中。許久,周立君才終於打破了沉默。
周立君:那裏還有一個!
果然,在不遠處的另外一棵樹上有一個不同的圖案。於是大家開始在周圍尋找,總共發現了六個不同的圖案。最後大家圍在最早發現的那棵樹前議論起來。
Helen:這些符號有新有舊,有些是剛刻上去的吧?
夏老師:那邊有一個,用手摸還有新鮮的樹脂漿,說不定剛刻上去不到幾個小時。
Helen:這些符號代表什麼意思?
夏老師:一時還不好說。我都拍了照片,回到駐地再認真琢磨一下。不過這些符號所刻的高度有高有低,應該不是一個人刻的,最高的身高估計在一米九以上。
劉媛媛:你怎麼肯定是人呢?
夏老師:這些符號刻功精良,應該使用了很好的工具。另外造型也是很講究的,沒有很高的智商根本辦不到。
尹傑:會不會是什麼文字?
劉媛媛:這些文字一定代表一個完整的意思。
尹傑:對,是天書。哦!我們終於有重大發現了。我們要改寫歷史了!
劉媛媛:這麼看來出現在我們營地的那個符號也是它們乾的。它們一定在向我們傳達什麼意思吧?
尹傑:不管是人還是其他什麼刻的,可是樹下一個腳印都沒有。難道它們是懸在半空中的嗎?
Helen突然轉向Zachery。
Helen:Zachery,你那天晚上究竟看到了什麼?
Zachery鐵青着臉沉默不語。我能清晰地聽到雨水“落在樹葉和枝幹上發出的滴滴答答”聲。
Helen:既然這些符號有新有舊,說明這裏是它們不斷光顧的地方。既然如此,我們就把這裏作為重點觀察的區域。我們分成兩組,每一組一部攝像機,輪流二十四小時守候,希望能有所收穫。
2
雖然在樹上發現的那六個符號中,並沒有與營地或Helen他們身上同樣的,但我意識到這是出自同一類的作品。當然,它們之間還是存在一些區別的,比如我覺得營地和樹上的符號從線條上看更具親和力,顯得十分柔和,充滿善意;而Helen他們身上的卻隱含着說不清的肅殺感。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了Helen他們目前十分接近危險的邊緣,所以有些先入為主。
而此刻,那些身處漩渦中心的攝製組成員們還絲毫沒有體察。他們還沉浸在專業攝製人員因為可能即將拍攝到世界奇觀而感到無比興奮的情緒中。
看到帳篷中得意洋洋的夏老師,就會知道我說的沒錯。
夏老師在帳篷內掛滿了他拍攝的樹上那些符號的打印照片。他咬着一支鉛筆,一邊聽着從收音機里傳來的時斷時續的短波音樂節目,翻閱着隨身攜帶的工具書,將那些符號和書上什麼東西進行比較。
作為古人類學博士,這應該是他最幸福的時刻。在無人的神農架原始森林中,呼吸着純凈的空氣,沉浸在學術思考中,甚至即將破解全人類都未曾觸摸到真相的答案,這恐怕在他人生中是難得一次的美好時光。
一想到“一生”這個詞,我不免為夏老師的命運感到擔心。他現在還活着嗎?從編號最後一個號碼的錄像帶看,畫面中僅僅出現了Helen和竇炎,而他們最後也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至於夏老師、劉媛媛、周立君、尹傑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抱任何幻想。
我在為那些攝製組成員的命運提心弔膽,卻忽略了我自己還身處在危險的漩渦中。對於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我設想了數種可能性,但是當它接近我的時候,我的那些假設都變得可笑起來。
3
7月11日。
這些錄像帶的編碼中缺少三個日期。後來我才知道,那並非丟失了,而是他們在山上空守了三天,一無所獲。
Helen:我們在這裏等了三天,什麼也沒有發生。它們都藏起來了嗎?它們是誰?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也許它們僅僅是匆匆的過客,和我們擦肩而過。我沒有答案。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
尹傑:這裏太潮了。天天這麼下去,我身上非爛掉不可。好癢啊!竇炎你有什麼止癢的藥膏嗎?
竇炎:在帳篷里。
尹傑:他們換班的怎麼還不來?
Helen:那我們下去吧。你腿上的傷口必須處理一下。不要抓了,都化膿了。
鏡頭出現尹傑傷口的特寫,在大腿根靠近恥骨的地方,有一片紅腫的創面。創面的中心部位已經潰爛,看着令人作嘔。我忍不住將這段快速掃過去。
不知不覺已經有兩個多小時過去了。飢餓感襲來,我感到口渴得不得了。我必須馬上喝些東西才能繼續工作。
忽然,畫面如同受到強電波干擾一樣,出現一片雪花點。我的心狂跳起來,我記得同樣的現象曾經在高強那裏發生過。就是因為當時磁頭被脫落的磁粉糊住了,高強才替我受過,送了性命。如果再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將面臨什麼?
我急得差點要叫出聲來,雪花點卻又神奇地消失了。我鬆了一口氣,趕忙將錄像機停止,讓它也休息一會兒,散散熱,讓各部件恢復到最佳工作狀態。我也正好利用這個時間出去找口水喝。
4
我悄悄拉開房門,走廊里一片漆黑,值班室的燈也熄滅了,值班的警官可能已經進入夢鄉。按照一般政府建築的習慣,洗手間通常設在走廊的盡頭。我向前摸索着,走了不多時,我的鼻子告訴我洗手間靠近了。我急不可待地走進洗手間,摸索着找到水龍頭,打開水龍頭,大口大口地猛灌水。我從來沒有感到過如此的乾渴,就像在沙漠裏待了三天沒有喝水一樣。
這時,我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嚇了我一跳。我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見是一條短訊,是我的那個研究古人類學的朋友發的:
你是從哪裏得到那個照片的?媽的,不得了啊!這是重大發現啊!立刻上網,,上面有你要的東西。保重!
我的心再次狂跳起來,隱約感覺到我離一個巨大的秘密核心不太遠了。
在派出所一定有可以上網的地方,資料室是可能性最大的。
我用了近一個小時才進入資料室。這還得感謝我媽媽,大學時她給我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給市檔案館的新館安裝所有的門鎖,我不但掙到了人生中第一份不菲的工資,還學會了安裝鎖和拆卸鎖的各種技巧。
這件事情過後我才知道,派出所的每一個辦公室的電腦都可以上網,木魚雖然只是個小鎮,但也並沒有遠離塵世。可當時我只能選擇一根最硬的骨頭來啃--被興奮的情緒沖昏了頭吧!
5
我按照短訊里的網址打開了那個網頁,大致瀏覽了一遍。
這是一個介紹各種神秘事物的網站,由一個遍佈全球的會員俱樂部建立。當我在鍵盤上敲出那個神秘符號的英文單詞,在網站內進行搜索后,立刻有一大堆信息涌到我的屏幕上。
我滑動鼠標瀏覽這些信息,一組圖形緊緊地抓住了我的眼球--初看起來像是阿拉伯文字,又像是二進制的數碼排列圖。
這組圖是由一個設在法國的公司粘貼上去的。這家公司的主營業務是為有需要的人嘗試和外太空的生命進行溝通。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公司,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們將客戶的信息用二進制編程為一組信號,利用設在美國拉斯維加斯沙漠上的一個天線向外太空發射。每組信號的長度大約三十秒,客人根據發射的次數付費。他們在網站上解釋,那組圖形是他們的接收系統於2002年6月的一天接收到的,至今仍無法破解。而且也不能確定它是來自外太空的哪個地方,抑或是電離層反射地球上某個地方發出的信號,也有可能是人類的惡作劇。
刻在樹上的六個圖形並沒有出現在那組圖中,但已經很接近了。
難道,Helen他們遇到了外太空人?!
想到這裏,連我自己都笑起來了。雖然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我仍願意相信那是地球上的某些好事分子的惡作劇。據資料顯示,每年關於外太空生命存在證據的報告有幾萬個,但是造假率高達88%,還有10%是誤判。只有不到2%具有研究和跟蹤觀察的價值。
當然,應該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在世界不同地方的同類生物之間保持着某種聯絡。在神秘的神農架原始森林中的那些可怕而能量巨大的神秘力量,也許在地球的某個角落還存在着同伴,它們之間互傳信息,保持聯絡。這些理論早已被廣泛接受,不過要讓我將野人和以符號互傳信息的高級生命聯繫在一起,我還是有些抗拒。
現在是凌晨三點多,我必須立刻回到看片室去。有多不勝數的謎團有待從那些還沒有觀看過的錄像帶中找到答案。
我小心翼翼地按下播放的按鍵,唯恐再次出現雪花噪波。還好,畫面清晰如常。我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好奇,忍不住冒險將錄像帶倒回到剛才出現噪波的地方重新播放了一遍--這一次居然沒有出現剛才的噪波!
雖然這種現象在錄像系統時常出現--比如此刻走過錄像磁頭的磁帶,上面的磁粉脫落將磁頭糊住,下一段磁帶可能就充當了抹布的功能,將磁頭又擦洗了一遍,被擦洗乾淨的磁頭當然也就可以播放出正常畫面了--可我仍覺得有些不對勁,背後不禁冒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