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結局上)
張南明明步步緊逼的,明明是在挽留,只是她也還是堅持,似乎認命,或者妥協:“如果這是他的條件的話,我也沒得選。”
她總是這樣,對江綿憶妥協,在他面前卻從來一步不退。
他還能怎麼辦?他一遍一遍問自己,一次一次絕望,卻還是伸出手,將她的肩握在手裏,執拗一般地不肯妥協,近乎請求的語氣:“清清,我不要你這樣委曲求全,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處理好不好?你不要去。”
如果她去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他身邊了……
這麼多年,他只要這一次機會,一次,可以拋去尊嚴地挽留,這輩子這有這麼一個她,這麼一次。
他那樣望着她,眸中儘是祈求,近乎卑微的姿態,她卻只是搖頭,語氣不帶一點猶豫,平靜地讓人心痛:“不好,南子,以後我的事情你不要管好不好,我知道這樣對你很殘忍,你心裏想的,你所要的我都知道,很早就知道,七年前我回應不了你,現在更沒辦法回應,南子,不要讓我愧疚,不要讓我欠你更多,我的路也好,我的選擇也好,我不想你替我承擔任何。”
對不起,南子,我能給的就這些,你給的,我不能要,你懂嗎?雖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說辭,可是你那樣聰明的。
她回視着他,眸中深入墨靄,只余冷淡的沉。
他怎麼會不懂,最了解的她的人,他也是之一啊。手,垂着身側,一點一點收緊,知道掐進皮肉都毫無知覺,他似乎要通過她眸中黑沉望到她心深處一般,嗓音沉痛:“清清,為什麼我不可以,是因為江綿憶嗎?你恨他,可是你還是愛他對不對,所以你可以向他妥協,卻不願意為我退步,這就是我們的區別嗎?”
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卻讓他這樣窮途末路,承認自己的介意,自己的卑微,自己的渴求。用種姿態,再不甘,還是甘之如飴。
他想,他完了,他中了一種叫做林淺清的毒了,這個時候還不清醒,還試圖去將一敗塗地挽回。
林淺清被他這樣祈求凄婉的聲音,還有這樣逼迫的眼神逼到無路可退,她慌亂地一直搖頭,已經忘了去隱藏:“我不知道,南子,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欠你,還有,即便是現在,即便是我恨江綿憶,我怨他七年前沒有陪在我身邊,我甚至後悔那個……那個孩子,我也將父親的病全部歸結到他身上,這一切我都不可否認,但是還有一點我同樣沒有辦法否認的事情,就是,我相信他,始終相信他,他不會傷害我。”她已經慌亂到口不擇言了,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沒有理智,僅憑一顆不受控制的心一點一點將她吞噬。
手一點一點鬆開,眸間荒誕慘白到只余大片大片灰濛濛的塵霧,唇角苦澀蔓延,眼中沒有焦距,第一次她在眼前,而他倒影不出她的影子,話語極盡嘲諷,只對自己,他從來都捨不得她為難,卻還是質問了:“明明我們先認識的,明明我先喜歡你的,為什麼是江綿憶?”
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他更愛她了,即便是江綿憶他也這樣太覺得,他要的也不多,不過是一個機會,可是她呢,吝嗇地非江綿憶不可。
她給的是死刑,卻還不夠。對上張南暗淡如灰的眸,她苦嘆,只是不經意間,卻是少見的真心,說:“哪有為什麼。”他眸中最後殘餘的光點全數破敗成灰燼,他無聲苦笑,無處話凄涼,只是沉默,她卻繼續,“南子,你會遇上更好的人,一個真正喜歡你像你喜歡她一樣的女孩。”
這個世上最殘忍的一句話便是你愛的人對你說,你可以遇上=一個更好的女孩,只是那個人不是她。
多麼冠冕堂皇的話,類似於祝福,卻生生剜了人的心,還不夠,徹底碾碎,不留一點形狀。他苦笑,替她說完了她留給他最後的一絲餘地:“但是那個人不是你。”
她眼,黑沉如莫,已經不再退避:“對,不會是我,所以,不要在替我負責了,我和江綿憶之間的事情不要插手。”
一乾二淨地分隔,不給一點機會,不留一絲餘地,這是林淺清的一貫風格啊,以前他喜歡她這樣的性子,現在才發現太殘忍了。
“清清,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江綿憶這樣絕不放手,你也會妥協嗎?”他這樣問,答案自己不敢去揣測。他只是固執地想知道到底她的心有多厚,江綿憶駐紮的有多牢固。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竟可以對視他的眼睛回答地這樣坦然:“南子,我知道你不會這樣的。”
她到底是哪裏來的信任覺得他不會……
是啊,他會,永遠不要低估了一顆嫉妒到發瘋的心。
他冷笑,回答:“我會,清清,因為太喜歡了,太想得到了,所以什麼都做得出來,江綿憶不就是例子嗎?”
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不過是一種最無用的自我安慰罷了,誰又願意真心卻妥協給這樣一句話,只有自己爭過了才不悔結果,才可以毫無遺憾地說:我命。
第一次在這個一直疼寵她勝過所有的男人眼中看到這樣灼熱的執念,讓她想要後退,逃開,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南子,答應我,不要有那一天,不然我們可能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這樣相處了。”
“可是你不會這樣對待江綿憶。”他冷嗤,眸中沒有那繾綣寵溺,。冷的讓人不敢直視。
“南子,我”她竟一時無言以對了,因為這是事實,即便是她不想承認,確實江綿憶一直是不同的,和所有人都不同。
江綿憶再如何,她會恨,會怨,但是會妥協,如若換了別人,她即便無怨無恨,卻也非得拼個魚死網破。
張南是一直知道的,她卻是今時今日不再自我欺騙。
她沉默不語,一雙眸子忽明忽暗難以捉摸,僵持了許久,還是他先說:“我知道了。你去找他吧。”他背過身去,不看她,只說,“清清,在你幸福之前,我不會放棄的。”
這是他最後的退步了,不是不敢爭取,而是徒勞,還沒開始便叫她狠心打斷。
他終究不願她為難,捨不得她一絲一毫的委屈。
大抵真有前世今生,他一定欠了她的債,在上輩子,所以要還。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讓自己委屈的。”
“我知道,江綿憶也不會。”
她轉身,許久,他也轉身,已然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她走了,他尋不到她了。
七年後了,他還是輸給了江綿憶,不,是從來沒有入局,那兩個人的世界,誰也插不進去。
一路暢通無助,林淺清不會自信地以為她在江氏待過所以才會有此殊榮,顯而易見,所有都在那個人意料之中。
推開門,她走近去,正對上江綿憶一雙琉璃清澈的眸子,正促狹地望向她,顯然是在等着她。
“清清,你來了。”他淡淡語氣,淡定地沒有一絲波瀾,自然,這都在他掌控。
林淺清冷笑:“你不是就等着我來找你嗎?”
江綿憶走到她身邊,卻簿敢靠得太近,眸光有些慌亂,局促:“清清,別怪我,我沒有辦法。”
“哼。”她冷嗤,“我父親怎麼樣?在哪裏?”
“叔叔很好,我替他找過了一家療養院,等過一陣子我會安排給叔叔重新治療。”
她直言拒絕:“不用等過一陣子了,我要帶他走。”
“清清,就算是為了叔叔,留下不行嗎?你相信我,我可以找人治好叔叔的。”
她諷刺般的冷笑了幾聲:“相信你?要讓一個腦死亡了七年的病人醒過來,江綿憶,你讓我怎麼相信你。”重重冷哼,她只是冷眼看着他,一點溫存也沒有,防備又疏離,“不需要你操心,七年都這樣過來了,我從來不考奇迹這個詞。我要帶我父親離開。”
他眸色暗沉:“清清,如果我不答應呢?”
“如果我非要帶走人呢?”他步步緊逼,她亦一步不退。
江綿憶那樣沉沉暮靄地看着她,琉璃的眸子竟想染黑的一簇冰凌,語氣強硬:“清清,你知道的,我不答應你沒有任何辦法。”
林淺清濃濃諷刺着:“不愧是在商場混了七年了,說吧,你的條件,你要怎樣才放人。”她開門見山,亦不再拐彎抹角,她怎能不知道江綿憶的用心良苦。
“我要什麼,清清你知道。”他望着她的眼,眸中竟是一種勢在必得的決然。
知道嗎?只是她不想知道,說:“你不是七年前的你,以前我都不了解你,現在更猜不透你心裏想些什麼。”
他言簡意賅的五個字,道出所有:“清清,我要你。”過去,現在,將來,他似乎一直以來所作的一切的都是為了這麼五個字,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嗎?至少他這樣意味。
她眸光暗沉,灼灼視線籠着江綿憶,先是冷笑,繼而嘲諷:“江綿憶,你是商人,可是我不是商品。”那五個字不是不震驚,一顆心早就亂得一塌糊塗了,明明恍惚,卻還要裝的清醒。
他回答,一字一字鏗鏘有力:“不是商品,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一輩子都不離開我。”
似乎聽到了心頭什麼堅固的東西破碎的聲音:她反笑:“如果我不答應,你預備怎麼樣?”
“清清,我了解你,你不會放任叔叔不管的。”
她慍怒:“江綿憶,我不了解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鄙無恥了。”
“清清,從我十七歲便決定要娶你,即便是用這種辦法。”
“即便我不願意,即便我會憎惡這樣的你,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清清,你從來沒有給我留餘地,我無路可退。”
她點頭:“好。”似乎破罐子破摔一般,她怒紅着眼沖江綿憶大喊她叫,叫囂出自己的不滿怨言,“江綿憶,我告訴你,我不願意,你要怎麼樣隨便你,但是如果我父親有任何事情,我不會放過你。”
他卻罔顧她的怒火,笑着揶揄:“清清,你要怎麼不放過我。”
林淺清頓時氣結,卻是被他說中了,頓時惱羞成怒:“對,我是沒有本事把你江家大少爺怎麼樣,我不放過我自己行了吧。”
江綿憶遲疑。
她冷哼,像只奸計得逞的狐狸。
就知道他捨不得她。
她還在洋洋得意,殊不知已經走進了江綿憶的局裏。她不知道,她身上那層偽裝正在岌岌可危。
對視許久,林淺清冷哼一聲,便轉身。
“清清,你好好考慮。”
頓了頓,說:“不需要,我父親就托你好好照顧。”繼而,還補了四個字,“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大抵是沒有可能了。
江綿憶愣在原地,忽而淺笑開來,看着遠去的人影,自言自語一般:“清清,你還是你,和七年前一樣,真好。”
她氣他,怨他,都好過假裝陌路。
那層隔閡,終究是隔不開江綿憶,他果然是只姦猾的狐狸,連強取豪奪也不放過最飄渺的人心。
林淺清氣呼呼地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一臉因慍怒而起的暈紅都沒有退,看得全公司上下一個一個眼尖得像什麼的,只有林淺清還熟視無睹地昂首挺胸,連身後甄夕的連連呼叫都拋諸腦後。
“林淺清。”
電梯才剛開,便聽見熟悉的聲音。
林淺清手擱在正要合攏的電梯門上,回頭看過去,顧相宜正站在身後,端着一副心如明鏡的姿態。
林淺清手頭沒有鬆開:“你好像在等我。”
“對,沒有等多久,我知道你會來,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其實你也沒有你自己想得那麼恨江綿憶嘛。”她笑着揶揄,臉上總是籠着一層叫人看不清的霧靄。那樣的笑,怎麼說,妖嬈有迷惑。
上次見面也是在電梯,雖然不是很討厭眼前的女人,卻實在沒有什麼好印象:“這位小姐,我不認為我們之間的交情好到可以在這談論這些事情。”她鬆手,就要往電梯裏去。
“顧相宜。我的名字。”顧相宜站在將要合攏的電梯門開,淺笑盈盈地問,“我們能談談嗎?”
“我不覺得有必要。”
顧相宜並不生氣,可是說,她臉上除了那種讓人扎眼又眩惑的笑,沒有其他表情,冷不防來一句:“其實動你父親,這個主意是我出的。”
林淺清詫異到氣結:“你”剛剛才平息下去的怒火又一次漲起來,“為什麼?最不希望我和江綿憶有糾葛的不是你嗎?”她不是傻瓜,不會看不出這個女人對江綿憶的愛慕,可是她的所作所為卻叫人難以理解。
“確實是我。”她坦然承認,又話鋒一轉,“只是,如果那個人是你,我可以忍受,一個永遠都不會屬於我的人,我希望他早點有歸屬,我也許就不那麼傻傻地惦記了,我為了江綿憶傻了七年了,夠了。”
林淺清這下完全傻了,竟開始覺得這番話完美到失去真實性。
這個女人,聰明,冷靜地可怕。愛情在她手裏居然可以收放自如,遊刃有餘。
林淺清怔怔望着她,眼裏毫不掩飾她的懷疑。
顧相宜卻笑,再問:“怎麼樣,談談嗎?”
林淺清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這個女人蠱惑了,竟鬼使神差和她去了咖啡廳。
她想,這樣一個叫人魅惑失魂的女人,如果剛才那一番話只是計謀,那她實在太可怕了,能抓住一個女人所有的弱點,能抓住愛情所有盲區。
林淺清端坐在顧相宜對面,對方只是不疾不徐地要了杯咖啡,正慢條斯理地品嘗,林淺清沒有那樣好的興趣:“顧小姐,我的父親”
她抿了口咖啡,打斷:“今天我不是來和你說你父親的,你放心,他很好,就差活蹦亂跳地跳下病床了。”又是這樣的笑,真是扎眼,“今天我們說說江綿憶。”
林淺清確實也不太擔心父親的安全,不由得起了幾分興趣:“你和他嗎?”
“對,我和他,當然還有你和他。”她放下杯子,侃侃道來,“你知不知道,江綿憶已經七年沒有踏進江家的大門了,你知道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直言,有些興緻缺缺一般,卻也止於表面而已,心裏的澎湃只是在不為所見的地方肆意。
顧相宜泄氣:“好吧,我把你想得太聰明了,江綿憶應該什麼都沒有和你說。”她頓了頓,看着林淺清說,“你一定在埋怨七年前江綿憶什麼都沒有做,在你最絕望的時候。”
這個女人一聰明,一句話便找出了所有根源,林淺清無言以對,默認。
顧相宜繼續:“他不是什麼都沒有做,而是什麼都不知道。”她又抿了一口咖啡,這會語氣有些憤慨起來,“你知道江家老爺子嗎?一個很可怕的人,我現在每次見到他,我都有種毛骨悚然呢。真是個可怕的老頭,一把年紀還要操縱別人的命運。”越說越是激憤,像江家老頭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他還有一雙火眼晶晶呢,從來沒有見過你,就知道你絕對是個紅顏禍水,江綿憶一定會栽在你手裏。”
林淺清明顯不想在敲邊鼓,直問:“你想說什麼?”
顧相宜錯愕了一下,轉而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說:“江綿憶那個傻瓜什麼都不肯說,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他不死不活的樣子了,心疼的還是我自己,所以我就當是在拯救我自己好了。”她不再戲謔,語氣越發嚴肅沉凝,臉上也再沒有那種輕狂一切的笑的,“當年江家老爺子需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會受任何人影響,沒有任何羈絆的繼承人,所以,你自然是眼中釘肉中刺了,他用你作交換,逼江綿憶提前去美國進修,而且封鎖了所有與你有關,與秦氏有關的消息,等江綿憶知道之後,你已經消息不見了,這之間之於發生了什麼,你自己比我清楚,但是我敢斷定,那個老頭子一定動了手腳。”
林淺清沉默,只是聽着,垂在兩側的手卻不由得握緊,神情恍惚。顧相宜知道,她的話是起作用了,果然蛇打三寸。
顧相宜忘了一眼沉思的林淺清,又繼續:“那時候江綿憶什麼都沒有說,在他出國的前一天,我才知道他要提前出國,那天秦氏剛剛宣佈破產。還真是很多巧合,怕是老頭子動了不少心思,你也知道江綿憶那個傻瓜,總是一個人悶在心裏,絕對不會讓你跟着他一起糾結。”
林淺清突然抬頭,冷沉的眸子明明沉沉浮浮,卻生生凝成一道冰,問:“那又如何。”
她冷笑反問:“那有如何?你說如何,江綿憶沒有不管你,他做了他能做的,他竭盡所能與你在一起,這還不夠嗎?你怨他沒有陪着你,你怨他沒有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但是你給過他機會嗎?”
林淺清沉默,顧相宜接過話說:“你沒有。”她冷嗤,濃濃諷刺,“七年前,你倒好,消失得一乾二淨,你知道江綿憶是怎麼過來的嗎?你只知道你自己七年來很辛苦,那他呢?表面光鮮亮麗的背後又在承受什麼,你想過沒有。你走後,他搬出了江家,沒有去美國,滿世界地找你,成天不像個人,瘋了一樣的成天在林家,在你待過的學校里傻等。”
林淺清只是垂着眸子一言不發,只是額上細密的汗珠泄露了她的震驚。
這便是所有真相嗎?一點一點剜開她自以為是的七年,將她所有理所當然都擊退得潰不成軍。
原來還有這麼多不為人知,原來委屈難受的不是自己一個人。
林淺清漸進抬眸,不再閃躲顧相宜的眸光。她想知道,那些不為人知,那些江綿憶世界裏她沒來得及參與的故事。
她好像沒有辦法騙自己了,那些塵封的記憶與愛戀都在捲土重來,她毫無辦法。她知道,她還是逃不掉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江綿憶是在哪裏嗎?”眸光似乎跳着遠處,一點一點回憶,“在林家後院的梧桐花下,正好是初夏,梧桐都開了,他就站在那梧桐樹下,一個人蹲在那把木椅前面,一筆一筆在刻你的名字。”顧相宜笑了,不是那樣炫火妖嬈的笑,只是淺清,卻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個人也會這樣想着我,我一定不會在離開他,有多殘忍你一定沒有辦法想像。”
“我是江老爺子安排到綿憶身邊的,精挑細選的江家孫媳婦。但是江綿憶從來沒有睜眼看過我一眼。那段時間,我天天去陪着他,一直到那些梧桐花落,每天我就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着他在樹下刻字,在樹下自言自語,他什麼都不說,只是反反覆復念着清清兩個字,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個叫做清清的人,怎麼捨得,捨得讓他一個人在那裏一直一直傻等。他太寂寞孤單了,整個世界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一樣,誰也走不進去,而我卻傻得以為自己融進他的世界,然後我開始和他說話,不停不停地問着他各種問題,但是他從來沒有開口與我說過一句話,他寧願一個人自言自語也不願意與我說一句。他是那樣的寂寞,那時候我就想,這輩子我再也不要看梧桐花落了,我一定會想起那個樹下自言自語的少年。”
這段回憶,她從來沒有人說過,她不捨得,也不願意讓任何分享。這次為了那個人,她想,她該大方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