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情緒,只為了一個人
早就想問了,這個瓶子林淺清三年前就職的時候就帶着了,平時很是寶貝,記得又一次她不小心碰到了,林淺清緊張得不得了,但是聞起來,她卻敷衍塞責,說只是裝零錢的罐子,當她傻啊,誰裝零錢的罐子,一天看上個好幾回,擦個好幾回。
嗅到了貓膩,甄夕湊近,那種那根叫做八卦的神經又蠢蠢欲動了。
林淺清臉上絕對有一瞬的破碎,雖然她掩飾得很好,還故作淡定,說:“玻璃罐子啊,還有硬幣。”
甄夕原本灼灼火熱的眼神一下子就焉了:“這不是廢話嗎?”又旁敲側擊地繼續,“看你寶貝的樣子,該不會是定情信物吧。”甄夕腦中立馬聯想到了江綿憶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她敢斷定,和江綿憶一定有關係。聰明的話,不要敷衍,就算敷衍也不想逃過她的火眼晶晶。
林淺清沉默,什麼也不說,將桌上的東西都裝起來,唯獨那個罐子。一臉的置若罔聞。
甄夕看了看那個充滿‘神秘色彩’的罐子,眼睛半眯着,像貓兒般懶,帶着幾分戲謔的好奇:“不會是江綿憶送的吧?”一定是……某人明知故問,非要撕破某人的假正經。
林淺清手上動作一頓,抬起頭,臉上倒是坦然,沒有出現甄夕期待的做賊心虛,反而雲淡風輕地說:“用東西換的。”一個慕斯蛋糕呢,怎麼是江綿憶的東西,早就是她自己的好不好。
甄夕眼眸子一眯,像彎彎的月牙,流淌着靈動的碧波,揶揄道:“淺清,你一直帶着?”這傢伙,你再裝,明明就寶貝江綿憶的東西寶貝的要死,還裝得一副與他不熟的樣子,這個罐子就是證據,看你還怎麼裝。
林淺清姿勢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興緻勃勃的甄夕,拿起罐子,看了好一會兒,才嘆氣說道:“正想着怎麼處理呢?”
扔了吧?其實以前也不是沒這麼做過,好多次扔掉了,還是自己去找回來了,可是帶着吧,看着也是鬧心難受。
林淺清認真地考慮了好一會兒,甄夕就那樣看着她,就等着她怎麼處理,半響過後,之間林淺清隨手將玻璃罐子放進打包的箱子裏,雖然是隨手,但是卻放在了最裏頭,動作好格外的小心。甄夕有些傻眼了,就是這麼處理的?這時候只聽見林淺清說:“我走了。”
甄夕回神,哪裏還顧什麼罐子,幽怨地抬頭看林淺清,眨巴眨巴大大的眸子,凝聚了點點水光:“淺清,你就這樣走了,連招呼也不打一個,不太好吧。”
這招呼,自然指的是上頭,林淺清這是突然離職,連申請也沒寫,大概上面還沒有一個人知道呢,看來這次林淺清是鐵了心要走了,這分明是肇事逃逸,先斬後奏嘛。
林淺清不以為意,說:“要是打了招呼我就走不了。”她干篤定,江綿憶一定不放人,所以先走再說。這幾天一直膽戰心驚的,必須立竿見影,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一定會出事的,別的先不說,她自己那顆心就一直躍躍欲試,似乎有什麼要捲土重來,在這之前,她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甄夕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反正林淺清已經是鐵了心了,吸吸鼻子,這廝難得出現這樣傷感的表情:“淺清,要是你搬家一定要告訴我,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要撇了我。”她說著,還上前去抱了抱林淺清,這告別儀式是做足了。
其實她心裏也是很難過的,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哭的感覺,大概從七年前她就不會哭了吧。每次難過的時候,眼睛總是乾乾的。林淺清拍拍她的手:“知道,放心,我會賴着你的。”搬起了箱子,她看着淚眼婆娑的甄夕,說,“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甄夕依依不捨地說:“淺清,別擔心,這裏我會幫你盯着。”
在某人心裏,這林淺清就是原配,今天要來的那個是小妾,絕對不能讓她爬到自家人頭頂上去,雖然某人平時咋咋呼呼慣了,但是心思還是聽細膩的,看得出來林淺清表明一副不冷不淡的樣子,但是對江綿憶絕對是放不下的,所以還是得自家多花點心思,好好看着這煮熟的鴨子,不能讓它飛了。
林淺清好笑,有種無語凝咽的感覺,只是搖搖頭,不甚在意地說:“不用。”只是對着甄夕招招手,然後一身輕鬆地說走就走了:“走了。”
轉身就這麼走了,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能這樣一言不發地就走人也只有林淺清了,她的世界,這些人來得還沒她罐子裏那些硬幣重要。
甄夕左顧右盼,見部門經理不在,才走出去張望了幾眼,抹了一把搖搖欲墜的眼淚,罵道:“這個死丫頭,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回身,才想起來一茬,嘟囔着,“不是要處理那個瓶子嗎?還不是帶走了,明明就捨不得,口是心非的女人。”
原來林淺清還是個正常女人啊,雖然不愛購物,不愛打扮,不愛帥哥,還是具備女人第一特徵:口是心非。
你說一個江綿憶的罐子都那麼寶貝,更別說本人了,所以……甄夕整了整一副,做到自己的位子上,打足了精神,她的監視工作絕對不能馬虎。
窗外下了雨了,林淺清出神地看着外面,完全沒有注意到迎面跑過來的人,然後一陣天旋地轉。
“咚”林淺清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裏的箱子已經散在地上,落了一地,那一聲刺響她一下子就驚醒了,因為箱子裏的硬幣碎了,硬幣滾得滿地都是。
林淺清怔愣了好幾秒,連頭都沒有抬,下意識里所有動作都都跟着那些散落的硬幣滾得一團凌亂,她蹲下,一個一個撿起來。
對面年輕女人也是愣了一下,連忙也蹲下幫忙收拾這一地的狼藉,嘴裏不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林淺清頭也沒有抬,聲音淡漠疏離:“沒事。”手上繼續將硬幣一個一個放回箱子裏,一地的玻璃碎渣,她動作卻慌亂的很,幾次從尖銳的玻璃碎渣上擦過。
年輕女人穿着昂貴的套裝,卻也沒顧忌什麼,將長長的捲髮隨意一撥,追着滿地的硬幣:“我替你撿起來吧。”
林淺清抬頭,看着眼前的女人說:“不用。”
眼前是個很美的女人,氣質是極好的,化着淡淡的裸妝,頭髮染了淡淡酒紅,嘴角一抿,便可以看見兩個好看的梨渦。
美女,加御女,林淺清第一感覺便是這兩個詞,是個尤物。
可是對面女人臉上表情近乎僵化,怔怔地看着林淺清,精緻的臉龐閃過無法掩飾的驚訝,林淺清眸中浸染不解之色,對方卻試探地開口:“你林淺清?”
林淺清皺皺眉,不解:“你認識我?”她自己跟肯定,她絕對沒有見過這麼女人,這麼漂亮的女人如果見過一定會有印象的,而且她還知道自己的名字,一定有什麼關係。
女人很快臉上便恢復了平靜嫻雅,搖搖頭,淺笑着說:“不,不認識。”林淺清這下更不解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女人見林淺清不解,又補充道,“我只認識你的照片。”
“照片?”什麼照片,林淺清沒有一點印象,她都很多年沒有照過相了。
女人眼中有些林淺清看不懂的東西,搖搖晃晃的,像是苦澀,又像是釋懷,她說:“江綿憶的皮夾里。”
這下輪到林淺清震驚了,不僅是為了江綿憶里的照片,也為了這個女人知道照片的事。腦中突然劃過一些東西,林淺清瞭然:“你就是新上任的總經理吧。”
腦中閃過一句話:聽說這新上任的總經理是內定的太子妃……
莫名其妙,這句話就在腦中橫衝直撞了,撞得腦子都有些隱隱作痛了。
原來這就是內定的太子妃啊,很漂亮,有氣質,而且背景也一定很好吧,比起自己,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林淺清搖搖頭,想這些做什麼。
林淺清語氣肯定,對方也只是笑笑,看了看地上的箱子,說:“看樣子,我們沒有緣分了,還以為我過來,以後就可以和你共事呢,你卻要走了。”
女人眼裏是濃濃的興趣,挑着好看的眉眼打量林淺清,眼裏研判寓味很明顯。林淺清想,大概她是知道自己的,可是卻奇怪,她在她眼裏沒有看到敵意。她也不多想,只說:“以後我不會出現,你大可以放心。”
她言簡意賅說了一下自己的立場,她想正常女人沒有哪個可以容忍自己男人的前任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晃悠吧。不知道為何,她說到這裏,心裏有些泛酸,十分不好受。
對方眼裏詫異一閃而過,只是端詳地看着林淺清,眼裏嗪了一絲好奇與探究,看不出喜怒:“你和我想像的很不一樣,江綿憶心心念念的人竟這樣強勢,而且你很聰明。”林淺清只沉吟,看不懂對方寓味何為,對方頓了頓,又說,“但是有沒有說過,你太聰明了。”
女人似笑非笑,可以說是一笑傾城,林淺清卻沒有欣賞這笑,只覺得毛骨悚然,因為她實在看不透這個女人,很明顯,她對江綿憶絕對有意,但是對自己卻沒有敵意。她也淡淡回視,回答她的問題:“不在少數。”
其實就是說她自作聰明,許多年前,那個任性妄為的自己似乎經常被這樣說。
女人站起身來,穿着高跟鞋,比穿平跟鞋的林淺清高了半個頭,明明俯視睥睨着林淺清,看是卻叫人瞧不出一絲居高臨下的感覺,氣質這個詞就是包羅萬象,顯然這個女人闡述的很好。她笑得不辨喜怒,黑沉的重瞳很深邃,望不見底,她寓味不明地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所以,不要只憑着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來斷定一件事情,那只是片面,不要過於聰明當做全部。我不需要你的不出現,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要的不是江綿憶的人,而是心。”但是那沒有一點可能……自然這話她不會告訴林淺清,她只是似笑非笑,越發看着像半真半假,總之叫人看不透。
這話怎麼聽怎麼想告誡,寓味深沉又引人探究,林淺清一知半解,臉上染了幾分不解之色:“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至少聽起來像是告誡,沒有敵意,很奇怪。
這個女人林淺清覺得很神秘,她一雙眼睛像是北極星一般,好看之外更多的是神秘,是讓人揣測不透的東西,就好像要將人吸進去似的。
女人只是笑笑,不答反問,似乎玩笑:“對啊,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嘴角梨渦深深,別說是男人,女人也會一下子就晃神了,林淺清想,大概也就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賠得起江綿憶吧。手中不自覺加深了力道,只是觸覺有些遲鈍,沒什麼只覺,只覺得手中有些溫熱。
林淺清將最後一枚硬幣放進箱子裏,看着女人說:“這樣坦然通常分成兩種人,一種是太自信不用擔心出任何差錯,一種是已經放棄。”她起身,補了一句,“我覺得你是前者。”
這樣一個什麼都有的女人,這樣一個天之驕女,像極了曾經的自己,總以為全世界都倒在自己手心裏,只不過她與自己不同,這個女人是真的有那樣的資本,所以她該是自信的,如果自己是男人,也怕是轉不開眼睛吧。
對方卻沒有回答,只是眼中若有所思,拍拍手,說:“還是那句話,你太聰明了。”女人心裏卻再說:該死的,我是後者。什麼自信,在某人面前還不是一敗塗地。
她是個驕傲的女人,所以懂的,在自己神魂顛倒的那個人的前任面前,這樣的女人絕對做不來吐苦水,損自己威風,長對方誌氣。
林淺清自然不知道女人心裏所想,而且有時候心裏一發酸,某種該死的情緒就會被放大,她壓下那種該死的情緒就很難了,笑得敷衍冷淡:“以後沒有機會了,我不會讓你們看到我,江綿憶的心你大可以去取。”
這話可能林淺清自己也沒有聽出來,竟有股酸味。女人笑得明媚,眼波流轉了好幾轉,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太小看他了,你以為你走得了?”
很了解江綿憶嗎?林淺清不知道和誰置氣,語氣冷淡:“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不等對方說話,她直接瀟洒地轉身了,“那我先走了。”
“林淺清我們還會見面的。”身後,女人說。
林淺清也沒有回頭,只是說了一句:“不要告訴江綿憶見過我。”
握着箱子的手掌心有些隱隱刺痛,似乎有種黏黏的感覺,只是這個時候,某人的感官有些遲鈍,絲毫不知。
林淺清都走遠了,女人還站在原地,看着林淺清隱約的背影,竟然像極了江綿憶,她嘴角微扯:“江綿憶,這就是你心心念念那麼多年的人嗎?除了聰明點,自以為是點,還有什麼比我強的。”女人的語氣熏酸了空氣,眼中又是苦澀,又是無奈。
女人嘆了口氣,有些惆悵,正準備轉身,卻忽然一頓:“這是什麼?”她蹲下,拾起地上那枚被遺落的硬幣,嘴角一扯,笑笑說,“嘴硬的傢伙。”
女人將硬幣放在手心,掌心沾染了點點腥紅。
可想而知某人剛才用了多大力氣,竟然臉上還沒有一絲破綻。
女人啊,永遠動作比語言誠實。
這天氣變得真快,這會兒就電閃雷鳴的了,突然一記響雷,正好女人推開總裁室的門,就看見一道亮光劃過江綿憶的側臉,居然有種別樣的魅惑,真叫人移不開眼。
真是妖孽,才幾天沒見面,怎麼覺得更好看了,難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女人暗暗鄙視了一番自己,才進去。
江綿憶一點反應也沒有,對着落地窗,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窗戶上倒影出一張極是俊逸的臉,像極了這外面的天,大片大片的全是陰霾。
看來這陣子某人過的不是很好,被某個女人折磨的吧。
女人走過去,大喇喇地半躺在沙發上,慵懶地將腿搭在茶几上,揉揉酸痛的腳踝,剛才還氣質典雅,這會兒就慵懶地像只貓兒,一邊揉着腳,一邊嘴上抱怨:“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不看在明面上是一對的情分上,至少也應該看見幾年寒窗的份上出來迎接一下啊,看看你的員工一個一個多熱情啊,你也沒點表示。”
對方還是沒點表示,一直看着外面,真不知道這窗外有什麼好看的。
“江綿憶,給點反應行不行?”女人穿上高跟鞋,走過去,精緻的臉倒影在同一張玻璃上,一個冷清,一個邪肆。
江綿憶緩緩轉身,漆黑的眸子什麼波瀾也沒有,平靜地一汪死水,淡淡開口:“來了就把公司的運營資料看一下。”
女人臉色一垮,撥了撥長長的捲髮,語氣驚嘆:“江綿憶,你個萬惡的資本家,這麼快就想着怎麼壓榨我了。”江綿憶卻不言不發,女人長長無奈嘆氣,搖搖頭,頗有些懊惱地說,“誒,我也是傻,幹嘛非得陪你來這種地方受罪啊。”
本來只是抱怨抱怨,不指着江綿憶良心發現,至少也慰問一下,可是結果呢,這傢伙冷冷淡淡冒出來一句:“你可以回去。”
女人一時氣結,一張精緻的臉鐵青了一大半,實在是變幻莫測,不過很快有轉變一副狡邪樣,玩味地說:“我也想啊,誰叫我放不下你不是?”
這樣的玩笑,江綿憶已經免疫,一點反應也不給,只是給了一個冷冷眼神,繞過女人直接走過去了。
女人眼裏有一瞬即逝的失落,很快便消失殆盡,又笑笑繼續玩笑的語氣:“我說江綿憶,看在我為你累死累活的份上,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她還湊過去,對着江綿憶眨了幾下眼,大大的鳳眼確實魅惑妖嬈的很。
江綿憶還是一張千年不變的冰山臉,一絲變化也沒有,只是冷冷淡淡地吐出三個字:“顧相宜。”語氣不溫不火,不疾不徐,但是卻隱隱讓人覺得透心涼。
顧相宜條件反射地挺直了腰桿,一臉正襟危坐的樣子,這怪不得她動作太大了,主要是每次江綿憶用這種語氣和人說話,對方覺得沒有好果子吃,她能不毛骨悚然嗎?
顧相宜連忙跳開幾步,一臉防備的看着江綿憶:“開個玩笑,別太認真,每次你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我我都慎得慌。”
要是被下面那些人看到他們高高在上,氣質兼外貌都是極品中的極品總經理遇上江綿憶就像老鼠見了貓,一定會驚掉一串眼珠子。
不過沒辦法,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
江綿憶瞟了一眼桌上堆起來的文件:“你的工作都帶回去好好看看。”完全的公式化語氣,就和他下面那些部門經理說話一樣的語氣。
顧相宜看着那堆得老高的文件,瞠目結舌,心都涼了,臉上也沉了:“江綿憶,你是不是對誰都這樣不留情面啊?”至少她見過的都是,這傢伙對誰都沒個好臉色,連點表情都不捨得施捨,想起來還真叫人窩火。感覺這幾年自己真是被江綿憶弄得面目全非了,別說驕傲這種奢侈的東西,連人權都沒有了。
顧相宜嘆了口氣,替自己喟嘆。江綿憶卻還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一點反應也沒有,根本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顧相宜總有這種感覺,和江綿憶相處,他不被問,絕對不會挑起話題,他不想答,也絕對沒有理由,他一開口,就能讓別人開不了口。
算了,這麼多年了,要感慨也是千八百年前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顧相宜自顧自地打圓場,說:“不過也是,你要對誰都留情面就不是江綿憶了。”不過除了一個人:林淺清。哪止是情面了,什麼都留給人家了,真是區別對待,光是想想,顧相宜就覺得酸酸的,難受,但是還要裝着什麼事情也沒有。她發現,她見着江綿憶了會難受,不見着他吧,也會難受。
想江綿憶這樣薄情又深情的人,能得他的深愛,該是多麼幸運啊,只是那個人卻不知道珍惜。
大概從顧相宜進來到現在,江綿憶都沒有正眼看她一眼,現在也是背對着她,淡淡說:“你該回去了。”
顧相宜看着江綿憶的側臉,心裏有些發酸,這麼多年了,她幾乎不正眼看自家,但是,除了林淺清,他又正眼看過誰呢?
顧相宜只是笑笑,撇開眼不去看江綿憶的側臉,只是側身對着江綿憶的眼睛裏沒有半點笑意,再也沒有兩泓晶亮的光了,慘淡極了,嘴上卻打趣說:“江綿憶,我會賴着你很久的,不用這麼心急地想着怎麼奴役我。”她起身,準備出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眨眨眼,眼中透着繼續狡邪的光,問:“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
江綿憶,眼,黑沉如墨,淡淡道:“不需要。”
顧相宜淡淡笑開來,臉上染了一層揶揄的戲謔:“也不聽聽是什麼事情?”她聳聳肩,轉身,“那好,我走了。”
顧相宜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看一動不動的江綿憶,搖搖頭,一臉痛心疾首。
“哦,江綿憶,那件事情和你皮夾里那個人有關。”她留下一句話,繼續什麼事也沒有一樣走出去。
只聽見蹭的一聲,江綿憶已經走到顧相宜身邊了,顧相宜驚嘆,這廝使的莫不是‘凌波微步’,一直胳膊被江綿憶拽着,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不過一貫冷清淡漠的臉上倒是深沉如海,眼裏翻滾着的都是急促,語氣也緊促:“說。”
剛才還裝深沉,這會兒怎麼就這麼猴急了,那個女人就那麼好?顧相宜心裏十分不爽,現在有籌碼在手,膽子也肥了,甩來江綿憶的手:“什麼態度!”看見江綿憶一眼的驚慌,顧相宜又有些不忍了,揉揉自己的手腕,說,“我來的時候,她剛剛出公司,應該是離職。”雖然林淺清讓她不要告訴江綿憶,但是她自己也沒有答應啊,應該算不得是出爾反爾。
江綿憶怔愣了一秒,下一秒就不見了人影。
顧相宜錯愕,這傢伙動作也太猴急了,她在身後大喊:“江綿憶!”對方根本沒有鳥她,都跑的沒影了,還是第一次見處變不驚的江綿憶這樣方寸大亂,除卻驚嘆更多的是酸楚,畢竟他為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她苦笑,自言自語地說,“她已經走遠了。”
綿憶啊綿憶,你真的無可救藥了。一個林淺清就叫你完全失去自我了,不,也許這就是你的自我,只為了林淺清存在的自我。
突然想起一句話來:當你愛一個人愛到失去自我的時候,你就不屬於你自己了,而是那個你愛的人。
江綿憶那個傻瓜將自己送給林淺清了。
顧相宜只是搖搖頭,嘴角嘲弄:“原來你也是有情緒的,只是為了一個人而已。”
七年了,她和江綿憶認識了七年,他除了沒有表情之外就沒有出現過其他的表情,她曾經以為江綿憶就應該如此呢,自己還該死地迷戀這樣的江綿憶,卻沒有想到他不是沒有表情,而是所有情緒都給了一個人,那樣驚慌,那樣急切的江綿憶,原來也是這樣的生動,這樣讓她該死的着迷,心都要撕碎一樣,還是覺得這樣江綿憶才算完整。
算了,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江綿憶都不屬於他自己了,又怎麼會屬於除了林淺清之外的人。
臉上的失落只是持續了片刻,她斂了斂神情,嘴角綻開一抹無畏的笑,練習了無數遍,已經沒有任何破綻了,走到桌上,將所有資料搬起來,一邊還暗自苦惱:“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呢?”搖搖頭,“林淺清,你就是太聰明了,面對這樣滿心思全是你的人,我哪來的自信。”
所以她才不是自信一定能得到的人,而是不得不放手的那一個。
天空中大片大片烏雲,夏天的雨不是綿綿潺潺,來得洶湧。林淺清站在大門口,抬頭看着這天色,睫毛都佔了一層水汽,她嘆嘆氣:“六月的天氣怎麼說下雨就下雨呢。”
用一本革皮的本子將那堆硬幣還有玻璃碎渣蓋住,再將手裏的箱子合上,她抬到頭頂,深吸了一口氣,就一鼓作氣地往雨里跑去。
握着箱子的手舉在頭頂都寫發酸,雨下的太大了,不一會兒,她渾身就濕透了,還好她穿的是黑色的襯衫,不至於太狼狽。
公司離公交站牌不是很遠,大概十幾分鐘的路,林淺清跑到公交站還是淋了個一身狼狽,候車廳里一個人也沒有,這樣的天氣會像她這樣在外面閑逛的人還是少。
她在站牌等了好一會兒,來了幾輛車,但是根本都是爆滿,別說擠進去了,車根本都不停下來。看看手錶,都快中午了,下午還和療養院約好了,林淺清便決定坐出租。
平時吧,別說出租,就是公交也是一輛接着一輛,可能是這天氣,大雨磅礴的,這會兒又到了下班的高峰時間,出租車就顯得貧瘠了,林淺清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車,雨還越下越大,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她已經渾身濕透,頭髮上的水珠連串地淌在臉上,大概是這幅狼狽樣子,剛才那空車才不停吧,確實,她這幅行頭一定會污了人家的車的。
林淺清不指望坐車了,反正都濕了,也沒什麼顧忌,搬着箱子走在雨里,平時擁擠的行人路顯得很空曠,她漫無目的地走着,眼睛裏迷了水,有點酸澀疼痛。
大雨磅礴,整條街道只有她一個身影,帶着一身狼狽。
“清清。”
這個聲音,這樣熟悉,林淺清不需回頭也知道是誰,事實上,她也確實沒有回頭,一點反應也沒給,繼續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