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冰涼滑膩的女人小腿
抽水馬桶里浮起來的女人的頭髮讓我恐懼,我坐在抽水馬桶上的時候,沒有看到有女人的頭髮,我只是聽到抽水馬桶里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彷彿有一些氣泡從抽水馬桶里冒出來。這個深夜,我的頭有點暈,我沒有在意那奇怪的冒泡的聲音。
說實在話,我不喜歡抽水馬桶,我從小在那個小縣城裏沒有見過抽水馬桶,所以我從小上廁所都是蹲着的,我不知道坐在那裏能不能痛快地排泄……梅萍罵我鄉巴佬是沒有錯的,我的確是鄉巴佬,我竟然第一次在顧公館用抽水馬桶就讓它堵了,我竟然把衛生巾扔進了抽水馬桶里。因為這件事情,我被梅萍羞辱了好長一段時間。梅萍的羞辱讓我難過,我以為張文波會安慰我,但是他沒有。他還對我說,“以後千萬不要再把衛生巾扔到抽水馬桶里了,那樣會把管道堵起來的。”在張文波眼裏,我是什麼?他為什麼要娶我?難道就是為了讓他母親羞辱我?
我不明白,什麼也不明白!我和這個家格格不入,可我又堅持待在這個家裏,難道我真的有病,像張文波後來說的那樣,我真的有病?他勸我去看心理醫生,我對他破口大罵,我說,他才有病,應該去看心理醫生的是他!我就是快到崩潰的邊緣了,我也不承認我的心理有任何的問題,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不是我的心理!他張文波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嘛,可他還是和別的女人睡在了一起。也許他和我解釋說一時糊塗是真的,可我還能夠相信他嗎?他能夠干一次,就可以干無數次,他可以背叛我一次,也可以背叛我無數次!他才是真正有病的人!
那冒泡的聲音剛開始時,的確沒有引起我的注意。
我沖完抽水馬桶后,看到了裏面出現了一團頭髮,女人的頭髮。
女人的頭髮從抽水馬桶里浮起來,塞滿了整個抽水馬桶,這時,我才感覺到了恐懼。這是誰的頭髮?頭髮下面是不是還有一個腐爛的頭?我不敢多想,逃也似的衝出了衛生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那個晚上,我總是感覺冒泡的聲音不停地一遍一遍地在我的耳邊響起,我總覺得抽水馬桶里的女人的頭髮還在浮起來,它在不停地生長着,最後整個衛生間都長滿了女人藤蔓般的頭髮。那頭髮還散發出腐爛的氣味……
--摘自李莉博客《等待腐爛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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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灣住宅小區氣派嶄新的高樓和蘇州園林般的室外佈局讓阿花迷戀,梅萍家的老式花園洋房在阿花眼裏頓時顯得陳舊而缺乏活力,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沒落和腐敗。
轎車開進清水灣小區后,阿花的眼睛似乎不夠用了,小區的美景讓她有了種憧憬:如果能和自己心愛的人生活在這裏該有多好。
進入盧金水和芳芳十八層的家后,芳芳拉着她到處參觀,什麼主卧呀,書房呀,客房呀,廚房衛生間呀全都看了一遍,彷彿這三室一廳的房子是她親手置辦的,顯然,這房子成了芳芳在阿花面前炫耀的皇宮。
接着,芳芳就拿出厚厚的一本相集給阿花看,那都是她和盧金水到新馬泰旅遊結婚拍的照片。
她們唧唧喳喳說著話,看着照片的時候,盧金水站在書房的窗口,點燃了一根煙,看着不遠處的顧公館老式花園洋房神秘的紅瓦屋頂,他的眼中有種縹緲而又詭異的神色。
芳芳在客廳里喊了一聲:“金水,快去倒兩杯冰凍的可樂過來,渴死了。”
盧金水“噢”了一聲就從書房裏走出來,進了廚房。阿花吐了吐舌頭:“你這樣使喚他呀?”
芳芳笑了笑輕聲說:“這算什麼呀,他對我百依百順,我讓他舔我的腳丫子,他也會喊着我‘寶貝’乾的!”
阿花實在不明白,芳芳讓盧金水這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為了她死心塌地。
芳芳說:“金水還說,要給我請個保姆伺候我呢,對了,你在那裏幹得舒心吧,那家人沒有再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阿花搖了搖頭,她不想再把在梅萍家裏的事情說給芳芳聽,她怕芳芳聽了後會纏着她,勸她離開梅萍家,到芳芳家裏來干。果然,就是阿花沒說什麼,芳芳就開口了:“阿花,我看你還是到我們家來吧,我們姐妹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要是請別人,我不放心。”
這時,盧金水把兩杯冰凍可樂端到了她們的面前。
芳芳說:“倒兩杯可樂倒了那麼久,都渴死了,一點也不心疼人。”
盧金水笑了笑:“對不起,老婆大人。”
阿花見他們像表演一樣說話,心裏有點接受不了。
芳芳變化可真快,根本就不是和她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的那個芳芳了。
盧金水坐在了芳芳的身旁,還親熱地摟住了芳芳的腰,他時不時地在阿花身上掃描兩眼。
阿花不敢正眼看着金水,盧金水的眼裏好像有刺,她的目光偶爾和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時,阿花的眼睛就有疼痛的感覺出現。
芳芳和她說著說著就問起了一件事:“阿花,聽說你和賣豬肉的阿毛好上了,兩人還寫情書來着?”
阿花的臉紅了:“你聽誰說的,哪有那事呀,我才不想那麼早談戀愛呢。”
盧金水插了一句:“難道你以前沒談過戀愛,沒有過男朋友?”
阿花點了點頭。
芳芳說:“你別否認了,全菜市場的人都知道了。早上,金水陪我去買菜時,就有人告訴我了。他們都說是阿毛自己傳出去的,還把你寫給他的信在菜市場裏傳閱呢。”
阿花說:“真的?”
芳芳說:“這還能有假?不信你自己去菜市場裏問問。”
阿花聽了芳芳的話,心裏狠狠地罵了一聲:“千刀萬剮的阿毛!”
盧金水又給了一句話:“這樣的男人沒素質,怎麼能把自己戀人的信公開呢!這樣的人不可靠!”
芳芳接上盧金水的話茬說:“阿花,你不要犯傻了,你又年輕又漂亮,要在赤板市找一個好的也不是沒可能的,他阿毛有什麼好的,尖嘴猴腮的,滿身的豬屎味,家又在赤板的郊區,你要和他好,會吃一輩子苦的!還不如讓我老公給你介紹一個有錢有車有房的主呢!”
盧金水說:“這事簡單,如果阿花有意,這事包在我的身上!”
阿花低下了頭,她的渾身上下火一般滾燙。
芳芳見阿花這樣,話題又轉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阿花,這事你一定要自己有明智的選擇呀,否則後悔一輩子,以後淚水會往上流的。對了,阿花。你不是不相信你們家以前是外國人建的嘛,剛建時挖地基的時候挖出過一具屍骨。”
盧金水接著說:“那是真事,有書記載的。”
說著,他就走進書房,從書房裏拿出了一本《赤板風物誌》的書,盧金水重新翻開了書說:“書上記載,這棟花園洋房以前叫威爾遜會館,是一個叫威爾遜的英國商人於1924年在赤板市做生意時建造的,那窗戶上的彩色玻璃都是他從國外運過來的。在打地基時,就在主樓的正中央,挖出了一具屍骨。威爾遜當時吩咐工人把那具屍骨澆上汽油在花園的那個位置上焚燒掉了。焚燒屍骨的那天是1924年8月24日。在這棟花園洋房建成后的第二年的8月24那天,一道閃電落在威爾遜公館的屋頂上,引起一場火災,天火差一點把這幢樓焚毀。讓人奇怪的,威爾遜公館屋頂裝有避雷裝置,怎麼會被雷電引起火災呢!這一直是個謎。這棟樓建成到現在,陸陸續續有過幾次火災,每次火災都在特別奇怪的情況下起火的,而且都是在8月24日那天。據說,威爾遜一家在每年8月24日那天都如臨大敵,整天都請火龍隊的人守在宅子的周圍,一有情況就實施滅火行動。在舊社會,威爾遜公館還有另外一個名稱,叫‘火宅’。後來,這幢花園別墅被當時的一個叫顧維山的味精大王發財后買去,買去后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發生過大火。顧維山買下了這處房產後,在一個深夜,請來了一位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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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莉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麼快。
下午3點鐘左右,李梨在看一本書稿,張婷婷還有事沒事地和她閑聊幾句,顯得很親熱的樣子。
中午在飯堂里吃飯,張婷婷撇開了那幾個姐妹,和李莉坐在一起吃飯,而且和李莉有說有笑的,大家還向她們投來驚訝的眼光。
有人說:“你看人家張婷婷,真有氣量,不愧是領導的料,前途無量呀!”
也有人說:“張婷婷那是在作秀,表面這樣子,背後不知怎麼向李莉捅刀子呢!”
“李莉碰到她也是她的報應,看她以前那傲慢的樣子,以為自己嫁入豪門就高人一等了!”
……
那些閑言雜語李莉一句也沒去聽,她也不想聽,在這個出版社裏,已經習慣那些流言蜚語了。
可她真的沒料到事情會來得那麼快,辦公室的小王過來叫她到五樓的小會議室里去。小王的眼睛裏表達了事情的不妙,李莉瞥了張婷婷一眼,張婷婷滿臉的春風得意。
李莉不知道為什麼會叫她到小會議室去,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找她去開會商量?
前段時間有傳聞讓她去負責對外合作出書,和那些書商打交道,是不是這事呢?
她忐忑不安地走上了五樓,來到小會議室的門口,她敲了敲門,聽到了成剛冷冰冰的聲音:“請進!”
李莉推開門,發現小會議室里坐了好幾個人。
他們的神情都十分的嚴肅。
李莉知道他們是誰,有局裏分管他們出版社的副局長,還有社裏的兩三個領導。
李莉一看這場面就覺得事情不好,她沒有害怕,反而內心燃燒起了一團火。
她想,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天塌下來也把它當棉被,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豁出去了!
成剛冷漠地對她說:“李莉,別站着,找個位置坐下吧!”
李莉就坐在了靠門邊的一個角落裏,像一個將要接受審判的罪犯,而那幾個人就是審判她的法官。
成剛於是就一本正經地對李莉說:“這次找你來,是本着與人為善,治病救人的原則,大家一起針對你的一些問題和你談談心。局領導也來了,證明局領導對你的關心。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所涉及的一些問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們不會一棍子把人打死的!”
成剛說完后,就讓副局長說話。
副局長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然後打量了一下低着頭,在摳着手指甲的李莉。副局長說話的語速很慢,聽了讓人着急:“李莉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啊,你在業務上是一把好手,這些好的方面我就不說了,啊,最近有人反映,你竟然為了爭區區的一個編輯室主任的位置,造謠生事,甚至企圖腐蝕老同志替自己說話,啊!這樣怎麼能行呢?沒有當上主任並不是說你有什麼問題,不能夠對當上主任的同志懷恨在心!啊!組織上考慮讓他當主任。一定有原因的!啊,你怎麼能夠對別人進行人身傷害呢?啊!這是極其惡劣的行為!啊,我們出版社不是黑社會,為了爭一塊地要大打出手,造成流血事件!啊,你也是個知識分子,怎麼就沒有一點知識分子的涵養呢!啊,你想想,如果那塊碎片要是飛到了張婷婷同志的眼睛裏或者其他要害的部位,造成了更嚴重的傷害,問題就沒有這麼簡單了,啊!也不是我們幾個在這裏對你作個批評教育了事了,啊!”
就在這時,不知誰放了一個響屁,把副局長的話給打斷了。
那個屁是成剛放的,成剛顯得有點局促,副局長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要李莉吸取教訓,擺正位置的話后就打住了。
接下來是副總編說話了:“李莉同志一向的表現還是不錯的,可是最近有人說你老是裝病無故不上班……”
他還沒有說完,李莉心中的那團火苗已經變成了熊熊大火,蒼白略顯浮胖的臉漲得通紅。
她“嚯”地站起身,一言不發地甩門而去,留下了面面相視的領導們。
李莉一出門就看到許多圍在外面偷聽的人,她理都不理他們,就走下了樓。
李莉臉色難看地回到了辦公室,發現張婷婷和小王還在嬉笑着私語。
她似乎明白了她們在說什麼。
儘管李莉已經完全被心中熊熊的烈火燒糊塗了,但她還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歇斯底里地爆發出來。
她裝得平靜的樣子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已經打印好的東西,交給了張婷婷。
張婷婷接過那份東西時,發現李莉的手在顫抖。
她看了看,那是李莉的辭職報告。
張婷婷異常吃驚的樣子:“李姐,你怎麼呢?為什麼要這樣做呀?是不是他們說你什麼了?我找他們理論去!”
李莉冷笑了一聲說:“我不是你姐,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是,我的事不用你費心了,麻煩你幫我把辭職報告遞上去,我不會再來了。”
張婷婷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王見此情景,知趣地溜了。
李莉又說:“請你把你桌上的《呼吸》的打印稿給我好嗎?我留着它作個紀念!”
這本打印稿李莉把它裝訂得十分漂亮,儼然是一本書。
張婷婷還是沒有說話,李莉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拿過了《呼吸》打印稿,把它塞進自己的包里,然後背起包離開了辦公室。
張婷婷看着李莉離去的背影,表情一片茫然。
李莉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了電梯,電梯裏一個禿頂的老編輯朝她微笑地點了一下頭,她也朝他點了一下頭。
出了電梯后,李莉快步走出了出版社的大門,陽光異常的慘白和炫目。
李莉一走出出版社的大門,淚水就奪眶而出,呼吸聲從四面八方朝她聚攏過來,團團地包圍住了她。
李莉匆匆地躲到一個街角,面對着牆,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給宮若望撥通了手機。
李莉哭喪着臉說:“小宮,你在哪裏?”
宮若望說:“姐,你又怎麼啦?聽你說話的聲音不對勁。我在家裏呀,剛剛睡醒呢!”
李莉說:“我過來好嗎?”
宮若望問了一聲:“什麼時候?”
他以前從來不這麼問的,李莉怔了怔說:“現在!”
宮若望遲疑了一會兒說:“姐,那你過來吧,我等着你!”
李莉攔了一輛的士往宮若望家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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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張默林站在寶成公園的門口,往綠島咖啡館張望。
他在等待一個人,整個下午,張默林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會在這個地方出現,張默林在等待李莉。
一直到天黑了,街燈淫蕩地亮起來后,張默林才看到李莉,她不是從綠島咖啡館走出來的,而是從寶成小區的方向走來。
李莉神情沮喪,看上去有氣無力。
她來到宮若望家時,發現他穿戴整齊,要出門的樣子。李莉心裏一陣感動,她以為宮若望準備帶她出去吃晚飯。可宮若望絲毫沒有這個意思。李莉抱住了宮若望,她聞到了宮若望身上的香水味,這種香水絕對不是古龍香水的味道了,她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香水的味道。
李莉想問他為什麼不用她給他買的古龍香水,但她沒有心境和宮若望探討香水的問題。
宮若望擁抱着李莉,他皺了皺眉頭,但他還是溫存地說:“姐,出什麼事了?”
李莉的頭靠在宮若望結實的肩膀上說,“小宮,我辭職了。他們逼我,我沒有容身之地了!小宮。”
說著,李莉的淚水流了出來,從臉頰上滑落到宮若望的襯衫上。
宮若望感覺到了她的淚水,李莉的淚水火星般燙了宮若望一下,他懷疑自己的白襯衣是不是被燙了幾個洞洞。
宮若望讓李莉坐在了沙發上,他拿起紙巾替李莉擦拭着淚水:“姐,別哭,沒有過不去的坎,憑她的能力,在哪裏不能謀一份好差事呀!”
李莉說:“小宮,可是我捨不得呀,我在那裏幹了那麼多年,他們怎麼能那樣對我呢?”
宮若望說:“姐,你要想開點,既然辭職了,那麼就不要想過去的事情了,要往前看,說不准你這次辭職會給你帶來好運呢!”
李莉突然看着宮若望:“小宮,你能親親我嗎?”
他們以前在一起,除了擁抱,傾談之外,從來沒有做過別的什麼事情,有時李莉有那個衝動,也被宮若望巧妙地躲避過去了。
宮若望思考了片刻,說:“姐,你讓我親你哪裏呢?”
李莉閉上了含淚的眼睛,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那樣仰起了臉,輕輕地說:“唇--”
宮若望俯下了身子,在李莉的唇上輕輕地貼了一下,像磁場的另外兩極,很快地分開了。
李莉睜開了眼,她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宮若望吻了自己,可她的心情漸漸地平息下來,只要在這個房子裏,見到宮若望,她就有一種安全感,像一個溺水將死的人被拯救上了芳草萋萋的岸。
在這裏,她聽不到呼吸的聲音,外面的一切都被阻隔了,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對宮若望的依賴感會越來越強烈。或許宮若望就是冥冥之中那個來拯救她的男人。
宮若望望着外面,天色已晚,城市的燈光已經明亮,他對李莉說:“姐,我改天陪你好嗎?”
李莉的心剎那間提了起來:“為什麼?”
宮若望遺憾地說:“姐,晚上我有事,約了一個人。實在沒有辦法,改天我一定好好陪你!”
李莉說:“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走,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能留下來安慰我,擁抱我?”
宮若望有些無奈:“姐,我真的約了人,有重要事情要談。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給你整整一個晚上,好嗎?”
李莉見他焦慮的樣子也沒有辦法了,她的心重新流出了血,她站起來告辭了。宮若望和她一起下了電梯來到樓門外時,宮若望對她說:“姐你等我一下,我去地下車庫裏取車並捎你一段。”
李莉沉着臉說:“不用了,我還是自己走吧!”
……
李莉來到街上感覺到了呼吸的聲音無處不在,它們隨着夜晚的來臨更加肆無忌憚地從各個陰暗角落裏奔涌而出,侵蝕着夜色中在這個城市裏遊盪的軀體。
李莉看到了張默林,這個枯槁的老頭迎面而來。
李莉感覺到了不安和壓力。
張默林和李莉同時站在那裏,面對面。
張默林是在家裏唯一讓她不是那麼怨恨的人。
曾經有段時間,張默林也對她關懷備至,好像是她生孩子的那段時間。
後來,因為她發現張文波有外遇之後張默林和他的話就少了,也疏遠起來。但她心裏不能夠排除他有沒有殺死小狗點點,他有他的動機。因為他對李莉有了小狗后對兒子張小跳不聞不問的態度十分的反感。
他們面對面站了約摸兩分鐘張默林先開了口:“李莉,我想找你談談!”
張默林的話語顯得十分的鄭重其事。
李莉沒有辦法拒絕他,反正現在她也不知道何去何從,連宮若望也不理她,走了。
李莉答應了張默林這個簡單的要求。
他們來到了綠島咖啡館,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張默林十分紳士地對她說:“你想吃什麼,喝什麼,隨便點,今晚我來買單!”
李莉笑笑,她還真沒有和公公張默林單獨在咖啡館待過。
李莉點了一杯卡布其諾,張默林點了一杯藍山。
張默林說:“我這一生中,就喝藍山這種咖啡!”
畢竟是在赤板市這個浮華都市沉浮了幾十年的人,說出來的話有種“老克勒”的味道,李莉心裏猜測着張默林要和自己談什麼。難道是談丈夫張文波的問題,抑或是兒子張小跳的問題……李莉突然想起了那天她走出咖啡館后和宮若望擁抱的那一幕一定被這老頭髮現了。
在這個社會裏要做一件不讓人發現的事情是多麼的困難,到處都有窺視的眼睛。
李莉先發制人地說:“你知道了我和那個男人的事情?”
張默林啜了口咖啡:“知道,但那事我一點都不感興趣,它和我沒有關係。”
張默林的話語中帶着一股大蒜和咖啡混雜的氣味,李莉對這種梅萍反感至極的氣味並不排斥:“那你要和我說什麼?”
張默林說:“也許你也懷疑是我殺了你的小狗。我講完一件事情后,你再作一個判斷,我不表明我的觀點。”
李莉覺得張默林說話特有水平,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他有這個優點呢,張文波是不是繼承了張默林的這個優點才那樣講起課來口若懸河又滴水不漏?
張默林啜了口咖啡,那兩片薄薄的嘴唇便翻動起來,像在翻動那些陳年的書頁:“梅萍曾經也養了一條小狗,那條純種的德國哈巴狗曾經是她的心愛,那條哈巴狗陪她度過了不少孤寂的時光,因為她的前夫顧維山總是到外地去談生意,把她留在家裏,我曾經偷偷地見過梅萍抱着那條狗在花園的躺椅上消磨時光。可是有一天,顧維山染上了嚴重的喘哮痛,是小哈巴狗奪去了他的生命。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應該說是1952年的冬天,小哈巴狗……”
81
國慶路是赤板市著名的美食街。
張文波和宛晴在澳門豆撈店二樓靠窗的位置邊吃邊聊着。
這個店裏的蝦滑和墨斗丸是最有名的。
他們每人面前放着個小火鍋,張文波不停地把蝦滑往鍋里放。
下午的時候,他就接到宛晴的電話,說晚上一起吃澳門豆撈。他問宛晴誰請客,宛晴在電話里笑着說:“當然是你請啦,你忘了還欠我一頓呢!”
張文波說了實話:“我最近可是很窮呀!”
宛晴才不信:“你別在我面前哭窮了,師傅!”
他們倆見面之後,宛晴才對他說明真相,宛晴是要他見一個人。
張文波說:“是你男朋友?”
宛晴笑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可是按約定的時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了,宛晴要讓他見的人還沒到場,於是,他們就先吃起來了,反正每人一份各點各喜歡吃的東西,他們邊吃邊聊的時候,張文波總感覺有個人坐在他旁邊,和他一起吃東西,可他轉眼一看,自己旁邊的位里還是空空的。
張文波問宛晴:“你看到我旁邊的位置上有人嗎?”
宛晴笑着說:“師傅,你可別嚇我呀,我歷來都是膽小如鼠。”
張文波心裏還是不踏實,他就讓服務員把旁邊的那個空椅子拿走了。
服務員把空椅子拿走後,張文波還是感覺身邊有個人,不過現在是站在那裏了。
宛晴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笑着說:“師傅,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呀!”
他當然有心事,而且事大着呢,他突然有個想法:如果自己開口向宛晴借錢,她會借給自己嗎?
好幾次他想開口,就不知怎麼說,如果她知道這錢的用途,她或許會一輩子瞧不起自己的。他和曼麗的事情是在宛晴畢業后才發生的,張文波不清楚宛晴對那件事情了解多少,張文波說:“我能有什麼心事!”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來到了他們面前。
張文波抬頭一看,愣住了,這不就是那天在綠島咖啡館碰見的和李莉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嗎?
沒錯,來人就是宮若望。
宛晴在宮若望坐在自己旁邊后,嬌嗔道:“你怎麼那麼晚才來呀,我們都快吃完了,你可沒有一次約會準時到的!”
宮若望那天就知道了張文波就是李莉的丈夫,心裏不太舒服,顯得有點尷尬。
張文波想,這個人怎麼一會兒和李莉在一起,一會兒又和宛晴在一起?他心裏酸溜溜的。
宛晴相互介紹了一下,然後就給宮若望點起了菜。
這頓飯張文波吃得十分不舒服,第一,他和宮若望之間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第二,他總是覺得自己的旁邊站着一個人,那似乎是個隱形人,只有他才能感覺得到。
吃完飯後,張文波要買單,宛晴制止了他,宮若望搶着把單買了。然後,宛晴和宮若望要去蹦的,宛晴邀張文波一塊去,張文波稱自己身體不舒服,就沒有去,況且,他去蹦的有點不合時宜,他再不會當宛晴和宮若望的電燈泡。
他看着宛晴心情愉快地坐上宮若望的車離去,張文波的心貓抓了一樣難受,好像突然失去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寶貝。
張文波到停車場開上了自己的車,他開出了一段后,還是感覺旁邊的副駕駛上坐着一個人,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為什麼今天晚上一直跟着自己。他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那天從郊縣回來時路上看到的那個車禍中喪生的女人。
他的身上起了寒毛。
他心裏說:“如果是你,你不要跟着我了,我處理完那些煩心事,一定到你出事的地方去祭拜你!給你燒錢,也給你燒物,以後每年清明去給你上墳。”
他心裏剛說完,就聽到一聲“嘰嘰”的女人的笑聲。
張文波警覺起來,他擔心從後面伸出一雙手蒙往自己的眼睛,要是再撞一個人,他就真的倒了血霉了。
他從後視鏡上沒有發現後面有人。
突然感覺自己大腿上有什麼東西擱了上去,便騰出一隻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摸了一下,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摸到一條冰涼滑膩的女人的小腿。
他看一看旁邊,什麼人也沒有,可那條女人的腿卻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