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水淹沒了阿花

第十三章 血水淹沒了阿花

點點在哭,在黑暗的深淵裏哭。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就像我看不到那個嬰兒的眼睛。點點,你是不是在那個黑暗的深淵裏無法呼吸?就像我在這個地獄一樣的家裏無法自由地呼吸?是誰傷害了你的生命?又是誰傷害着我的生活?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它是不是包藏着許多我們一生都無法破譯的秘密?比如梅萍對我的恨,她究竟為什麼要對我這樣仇恨,我和她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呀。點點,你知道嗎,你一進這個家的家門,她就對你仇視,可以想像,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受了多少他們的折磨,他們一開始就想讓你死!可憐的點點,我知道你死不瞑目呀!

--摘自李莉的博客《等待腐爛的稻草》

68

阿花每天給張默林送蒜頭,都要趁梅萍出門或者不注意的時候,進張默林的房間。這天也不例外,她看梅萍出去后,就上樓去給張默林送蒜頭,梅萍最近迷戀上了做臉,隔三差五地跑到街對面的“巴黎美容院”去做臉,據說給她做臉的是新加坡來到赤板的一位美容師。

阿花把蒜頭放在了張默林的桌子上,張默林正在在床頭看那本厚厚的《紅樓夢》。

阿花輕聲地問張默林:“張爺爺,你要這些蒜頭幹什麼用呢?”

張默林淡淡地說:“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阿花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張爺爺,你知道黃風堂是什麼嗎?”

張默林冷冷地說:“你問黃風堂幹什麼?”

阿花搖了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張默林說:“黃風堂是舊時赤板的一家中藥鋪,解放后被一場大火燒掉了。”

阿花說:“喔--”

張默林沒有再往下說,他心裏十分明白,在很多日子裏,梅萍是經常光顧那家藥店的……想起這些,張默林的臉色變了。

張默林嚴肅冷峻的樣子讓阿花不想在這個房間裏多停留,加上張默林房間裏充滿了奇怪的嗆人的味道讓她難受,阿花匆匆走出了張默林的房間。

阿花路過梅萍卧房時,發現梅萍的卧室門沒有關,她往裏面瞥了一眼,那桌上的鑲着那個對阿花而言是陌生男人的黑白照片的鏡框還是沒放出來,自從梅萍買百合花的那天後,那個鏡框就不見了。

阿花突然有進入梅萍卧室的慾望,她想,反正梅萍也不在家,就進去看看吧。

阿花這次進入完全沒有任何目的,收臟衣服或者打掃衛生。

阿花走了進去,她在那面掛滿大大小小的照片的牆下站住了。

阿花第一次那麼認真地觀看這些照片。

照片都是梅萍各個時期的留影,有一些合影讓阿花產生了極大的好奇。那就是梅萍學生時代穿着學生裝時和一些女同學的合影。

阿花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張發黃的照片上,照片上的梅萍挽着另外一位女學生的手。兩個人的臉上都看出羞澀的笑容。雖然照片發黃了,但還是可以看出她們是那麼的美麗,儼然是一對姐妹花。

和梅萍合影的那個老式美女比梅萍略高一些,眼睛也比梅萍大。

阿花突然想起來,她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張臉,那大而明亮的杏眼讓她難於忘懷。阿花的心裏“咯噔”了一聲,這不是奶奶吳青蓮嗎?

她在父親的相集裏見過奶奶單獨的照片,和這照片上的打扮一模一樣。

奶奶吳青蓮怎麼會和梅萍在一起照相?

阿花的腦海里一片空茫。

離顧公館不遠處的那個窗戶後面,空空的,什麼人也沒有了,卻好像飄滿了煙霧,迷離的煙霧。

69

張文波的焦慮與日俱增,似乎每天早上起來,在鏡子面前端詳自己的時候,都會發現頭上新增的白髮。

曼麗的二十萬元,已經給了兩萬,一個月時間很快就會過去,他該到哪裏去湊這些錢呢!這十八萬對他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好友厲凌雲答應幫他籌點,那也是沒準的事。再好的朋友,一談到錢的事情,都會退避三分,很明顯地,放假后,厲凌雲和他的聯繫少了,往年這個時候,厲凌雲會和他一起開車出去遊玩,帶上各自的孩子,就不出去遊玩也會隔三差五地湊在一起喝喝酒搓搓麻鬥鬥地主什麼的,把一個暑假安排得豐富多彩。

張文波長嘆了一口氣,坐在書桌前批改試卷根本無法繼續下去。

他扭頭看了一眼牆壁上那幅《危險的關係》,突然覺得“肉體”這兩個字多麼地讓自己噁心。

李莉的肉體、曼麗的肉體……這些肉體都是罪惡的淵愫。

張文波真想把這幅油畫抱到花園裏一把火燒了,可他又突然產生了一種惻隱之心。他燒掉這畫中的肉體同樣是一種罪,這畫凝聚了瑞奈瑪格麗特的多少心血,也凝聚了那位臨摹者的多少心血。

張文波覺得自己不能成天待在房間裏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籌到那十八萬元。

如果母親梅萍肯幫自己,那這十八萬元根本就不是問題,他知道母親一定有不少的存款,那在瑞士銀行存有巨款的說法並不是空穴來風。他覺得有必要再和母親梅萍好好地談一次,如果梅萍能網開一面漏給他幾滴水,他就會像一塊乾涸的大地逢上一場大雨那樣滋潤起來。

張文波走出了房間,先來到了兒子的房間,兒子躺在床上呼呼地沉睡。

他站在兒子的床邊,心裏一陣隱痛,張小跳的班主任吳倩已經給他說過兒子的情況。

張小跳的情況十分的糟糕,期末升級考試他也沒有參加,學校已經決定對他進行留校處理了。兒子變成這樣,作為父親,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想自己處理完曼麗的事情后,一定要好好地對待兒子的問題。

他走出了兒子的房門,朝樓下走去。

他來到客廳里,發現梅萍不在。

阿花從梅萍的房裏走出來。她見到張文波,顯得很不自然,低着頭匆匆地下樓去了,張文波想叫住她,問她梅萍的去向,沒想到阿花跑得特別快,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張文波走進了母親梅萍的房間,環視了一周,母親的房間還是老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看了看牆壁上的照片,他小時候母親抱着他的那張照片在上面,可上面就沒有母親和父親以及妹妹張文玲的照片。

在這個家裏,母親最親近的人應該是他張文波,可他知道,自從他把李莉娶進家門后,他和母親之間就疏遠了,母親已不再把他當成她最貼心的兒子了。

父親和母親的關係一直是冷淡的,他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張文波根本就不明白父親和母親為什麼會結合在一起,為什麼還會生下他和妹妹兩個孩子。這對張文波而言是個謎,他研究魯迅,研究徐志摩,可就是沒有辦法探索父親和母親的隱秘生活和他們各自的心靈軌跡,表象永遠離真相相距甚遠。

父親和母親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他們守口如瓶,根本不向他們透出一丁點真相。表面上他們相安無事,事實上他們內心的衝突是張文波這樣的大學教授也無法探尋的。他並不是沒有探尋過這些東西,但一次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關於妹妹張文玲和母親的關係,他略知一二,但當時他在雲南插隊,妹妹的離家出走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一年之中有限的幾封通信中,父親母親不會告訴他這個消息,他回到這個家后才知道妹妹張文玲早已離開了這個家和別人結婚了。

他知道誰也不會告訴他妹妹為什麼會出走,他們已經習慣了保守秘密。彷彿保守秘密是他們保護自己的最後方式,以至於他無法插手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也根本就談不上化解。

一切都要在帶到墳墓后才能沉寂下來。

站在母親的房間裏,張文波有些不安,彷彿自己進入母親的房間裏動機不純,有種做賊心慮的味道。

他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只有一個解釋。都是曼麗那十八萬元鬧的。

張文波走出了房間,他聽到了父親張默林的一聲咳嗽。

他想進去看着父親,可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和父親在一起也無話可說。

他彷彿又想起了父親的那句話:“提防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他要提防的是誰?

這個家的每一個成員都應該是他提防的對象。

他為什麼要提防?

他們真的會在他不小心的時候對他下毒手?

那天他和厲凌雲在綠島咖啡館碰到了李莉和那個年輕高大英俊的男人,當時他心裏的確冒出了一股酸水,但很快他就平息下來,和他們形同陌生人那樣擦肩而過。

厲凌雲出於禮貌和李莉打了個招呼,出來時問張文波:“那男人是誰?看上去他們的關係非同尋常!”

張文波說:“愛誰誰吧!”

厲凌雲說:“如果她是有那回事,對你會是個解脫,她一定會主動提出來和你離婚的,那樣她一定不會鬧騰了,你也可以和曼麗和好,這不皆大歡喜!”

張文波說:“一切都不可能的,她那樣,誰還會要她!”

張文波不是沒想過離婚,可他每次提出來,李莉就說:“沒那麼容易,要離可以,那麼我們同歸於盡!”

張文波知道李莉是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女人,十分害怕她做出過激的行為,這也是張文波的弱點。開始他誰也不想傷害,結果誰都傷害了,當初曼麗也對他說,她愛他就可以了,不需要任何名分,也不要他的錢財,可最後曼麗還是想獨佔他,被李莉發現,跟蹤到曼麗的住處,被她抓了個現行。

愛情也是個江湖,在這個江湖裏,該揮劍斬斷情緣就要狠心出手,否則被愛所傷無藥可救!

這一點,他做不到!所以他也會遭受重創!很多時候,男人似乎比女人要自私,他們只會在黑暗中舔着自己的傷口,把一切過錯推到女人頭上,他們不知道女人受傷后同樣也是會流血的。

張文波的腦海里雜亂無章,他下樓,走到了花園裏,看到一條蛇鑽進那叢夜來香叢中就不見了,悚然心驚。

對於蛇,他有可怕的記憶。插隊的時候在那片原始森林裏,他被一條蟒蛇纏住了,他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那位老鄉用那把匕首殺死了蟒蛇,他才獲救。張文波對蛇有種入骨的恐懼,猶如女人。

這花園裏怎麼會有蛇?

張文波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蛇的出現,是不是預示着什麼不祥的徵兆?他是不是該提防什麼了?

或者他早就該提防些什麼了,潛在的危險在向他悄悄逼近。

他該往哪裏逃?

梅萍從“巴黎美容院”走出來,覺得神清氣爽。出來前,她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又年輕了許多。她竟然產生了一個幻象,她走在路上時,身後還是會跟着一群崇拜者,有人願意為她付出生命。有人可以為她一擲千金。

那畢竟是幻象,她來到街上,一陣熱浪挾裹着這個城市無處不在的濁氣撲面而來,她剛做完蒸氣和按摩的臉上頃刻就蒙上了一層灰塵。

梅萍看到了迷惘地站在鐵門外的兒子張文波。

兒子張文波在炎炎烈日下的臉顯得有些模糊和變形,彷彿是一個水面上的影子。

梅萍過了馬路,她過馬路的樣子還是那麼優雅高貴。

張文波在母親梅萍的襯托下顯得猥瑣。

他朝母親迎了上去,臉上浮現出疲憊而難看的笑意:“媽,你去哪了?”

梅萍微笑地說:“去做臉了,你看媽是不是年輕了許多?”

張文波奉承地說:“媽的確年輕了許多,媽不會老的,容顏永駐!”

梅萍笑出了聲:“言不由衷!”

張文波說:“媽,我說的是心裏話!”

梅萍說:“好了,別什麼心裏話還是心外話了,找我有什麼事,你就說吧,你腦子打個結我也知道,從小有事求我時就拍我馬屁!”

張文波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談好嗎?”

梅萍考慮了一下說:“好吧,我今天心情不錯,就聽你說說話,看有什麼新鮮的東西讓我耳朵好好受用受用。”

他們就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館,要了一壺茉莉花茶聊了起來。

梅萍喝了一口茶說:“這茶和家裏的比差遠了,不過香味還可以,湊合著喝吧!”

張文波顯得十分的不安,心跳一會兒慢一會兒快,折磨得他額上冒出了汗珠。

梅萍說:“這茶館裏的冷氣這麼足,你冒什麼汗呀,還不擦擦,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張文波用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媽,我上次和您說過的事,的確不好辦,如果這二十萬不交過去,兒子會身敗名裂的!”

梅萍淡淡一笑:“我早就猜出了是這件事,你也沒有能耐在短時間內湊出這麼多錢,就算李莉的積蓄給你,你也還差得遠!”

張文波聽了母親梅萍的話,似乎有希望,接著說:“媽,您說得對,我們沒能耐,不會賺錢,您就幫兒子這一次吧!”

梅萍說:“如果僅僅為了所謂的名譽付這二十萬,我看沒有必要,名算什麼,好名也過一生,歪名也過一生,多少人慘死在名利場中,連收屍的人都沒有,我這一生見多了!”

張文波聽出母親話中包含的機鋒,說:“媽,你就幫我一次吧!”

梅萍說:“幫你的能力我還是有的,但我不能給你,你已經是獨立的成年人了,你自己的問題應該自己解決,如果是小跳的事,我可能會幫,可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吧!”

張文波知道母親的鐵石心腸,他是沒有辦法得到她的幫助的了。

張文波心裏悲涼極了,淚水都淌下來了:“媽我求你,就幫兒子一次,最後一次,好嗎?就算兒子向你借的,我寫借條,算利息,兒子真的走投無路了。”

梅萍笑了笑:“文波,大男人不要輕易流淚,也不要輕易地被人要挾,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你要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地在這裏喝吧,這裏環境還不錯。”

梅萍站起身走了,張文波看着母親離去的背影,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惡毒的念頭:梅萍,你怎麼不早點死呢,像你這種六親不認的人,怎麼就活得這麼好呢?老天沒長眼呀!

張文波一個人坐在茶館裏,覺得十分的無趣和凄清,買了單,就往回家走。

他在赤日炎炎的陽光下行走時,心裏厭惡起不遠處那個稱為家的老洋樓了。那是什麼地方,墳墓還是地獄?他又想到了那條蛇,冰涼的冷血動物。梅萍、李莉、曼麗都不是一樣冷血的動物嗎?

他來到鐵門外,站在那裏,鐵門已經銹跡斑斑。

他不知道最初建造這幢花園洋房的人會不會知道數十年後會有一個叫張文波的人苟且住在這裏。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路邊,從出租車上走下來兩個人,一個是胖子,另一個是個彪形大漢。

胖子走到了張文波的身後,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張文波吃了一驚,他回過頭就看到了胖子那油乎乎的臉!

張文波愣了一下說:“是你!”

那個彪形大漢站在胖子的身後,冷漠地看着張文波。

胖子皮笑肉不笑地說:“是我,奇怪嗎?”

張文波說:“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我撞你父親的事情不是解決了嗎?”

胖子又笑笑:“你就住這裏呀!氣派,一看就是豪門子弟呀!否則誰住得起這地方,光這樓現在幾千萬也拿不下來。事情沒完呢,我家老爺身子又不行了,住院了,這回問題大了,心臟出了問題,我家老爺子在你撞之前,可是什麼毛病都沒有的一個人,現在可好了,什麼問題都撞出來了,你看怎麼辦吧!”

張文波沒想到這平息了的事情又死灰復燃,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胖子說:“張先生,你是有文化的人,也是有錢人,你看我老爺子的事情你不能推卸責任置之不管吧!”

張文波老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你這是敲詐勒索!”

胖子提高了聲音:“我敲詐?你這話就像放屁一樣,你以為把人撞了一萬塊錢就了事了,你也太小瞧人了,打發要飯的呀!”

張文波渾身發抖:“和你這樣的無賴沒法說,我們上派出所去說!”

胖子凶相畢露,指着張文波的鼻子說:“你他媽的說誰無賴!你嚇唬誰呀!上派出所,就是上中南海老子也不怵!告訴你吧,沒十萬今天我們就不走了!你要不給,我就把老爺子抬到你家來,吃住全你包了,你就給他養老送終吧!”

胖子身後的彪形大漢抱着雙臂站在那裏,怒目而視。

他們就這樣大吵了起來。

吵了一會兒,胖子急眼了,掄起一拳就朝張文波打了過來,張文波一躲,那拳頭砸在了鐵門上,胖子痛得哇哇直叫。

就在這時,鐵門開了,從裏面走出了梅萍,阿花站在裏面,滿臉驚懼之色。

胖子又朝張文波一拳打過來,梅萍擋在了張文波前面,梅萍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這時,圍上來不少人,有人說:“快報警呀,出人命了!”

張文波沒想到梅萍會給自己擋這一拳。

胖子見勢不好,和那彪形大漢趕緊溜掉了。

張文波正要過去抱起母親,只見梅萍站了起來,對大家說:“沒事了,大家散吧!”

梅萍理也沒理張文波就進了鐵門,張文波也跟了進去。

他對梅萍說:“媽,沒事吧!”

梅萍冷靜地說:“沒事,這胖子也不是惡人,他打過來那拳看到是我這個老太婆收了一下手,只沾到了我一下皮膚而已。我倒下是為了救你,你們說什麼我都聽見了,我要不倒下,他們能走嗎?這樣,他們不會再找你了。到時你可以說你媽也被他打出心臟病來了,持平了!”

梅萍說完,就進樓里去了,張文波呆在烈日下,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他喃喃地說:“為什麼母親能替我擋一拳,卻不願意給我二十萬塊錢呢?”

這也許是他一生也思考不出一個結果的問題。

71

張小跳走進了廚房。阿花正在煎帶魚。帶魚的腥味在廚房瀰漫,儘管抽油煙機在響着。

張小跳關上了廚房的門。

張小跳對阿花說:“阿花,我想摸你的屁股!”

阿花手裏拿着鍋鏟,顯然很害怕,但她還是說:“小跳你別鬧了。你快出去,廚房裏油煙大,衣服會有怪味的。”

張小跳的嘴角掛着一絲壞笑:“我不怕,沒有人會聞到我衣服上的味道,我要摸你的屁股!”

阿花覺得張小跳的聲音變成了大人的聲音,粗聲粗氣的,根本就不是張小跳的聲音了。

阿花十分緊張,他並不清楚張小跳為什麼會這樣。

張小跳朝阿花逼過來。

阿花舉起了鍋鏟,威脅地說:“張小跳,你過來我就劈死你!”

張小跳根本就不管阿花這一套,冷笑着朝阿花逼過去,眼睛裏充滿了邪惡之氣。

鍋里的帶魚在油煎下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阿花退到了冰箱邊上,已經沒有道路了。

張小跳說:“你讓我摸一下你的屁股我就出去。”

阿花的哭音都出來了:“小跳。我求求你了。你出去好嗎,別鬧了,鍋里的帶魚要糊了!”

張小跳猛地撲過去,抱住了阿花的腰。

阿花大聲說:“張小跳,你再不放開我就用鍋鏟砸死你!”

這時,鍋里的帶魚已經散發出了焦糊的味道。阿花的鍋鏟還是沒有砸在張小跳的身上,他畢竟還是孩子,鍋鏟從阿花的手上掉落到了地上。

阿花使勁地要把張小跳從自己的身上推開,但張小跳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強大,阿花根本就推不開他。

張小跳伸出了一隻手,抓在了阿花的屁股上。

阿花慘叫了一聲,好像失去了處女的貞操。

張小跳的手在阿花的屁股上停留了約摸一分多鐘,就鬆開了。他一鬆手,被阿花推倒在地上。

阿花的淚水流了出來,說:“張小跳,你耍流氓!”

張小跳坐在地上,賴皮狗般地說:“阿花,你的屁股真漂亮!”

阿花氣急敗壞,走過去就踢了一腳。

這時,鍋里的帶魚已經燒焦了。

阿花趕緊關掉了煤氣,火熄滅了。

阿花眼淚橫流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屁股也被張小跳捏了,帶魚也燒糊了。

廚房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也許是樓上的人聽到了廚房裏的動靜,下來看個究竟。

張小跳也聽到了腳步聲。

他突然大哭起來。

廚房的門被推開了,焦糊的帶魚的腥味隨着一般煙霧從廚房衝到客廳里。

進來的人是李莉,她看到了地上哭得呼天搶地的張小跳,加上這些天在出版社裏受到的惡氣,氣不打一處來,拉起了張小跳:“怎麼啦,小跳,怎麼啦?”

張小跳的淚水打刷刷地流下來,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哽咽地說:“我到廚房的冰箱裏來拿果汁喝,阿花不讓我喝,還把我推倒在地上,用腿踢我!”

阿花也淚流滿面地辯解:“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李莉目露凶光,朝阿花撲過去,狠狠地摑了阿花一巴掌。阿花被這沉重的一掌擊暈了,她捂着自己馬上紅腫起來的半邊臉,傷心地哭出了聲。

等梅萍聞聲而來,李莉已經氣呼呼地上樓去了。

張小跳抹了一下眼睛,朝阿花詭譎地笑了一下,出了廚房。

梅萍把阿花捂着臉的手拿開了,看到阿花紅腫的半邊臉,心疼極了,伸出手抹着阿花臉上的淚水。

阿花傷心地對梅萍說:“梅奶奶他們不講理欺負我!梅奶奶,我明天就回鄉下,再不幹了!”

梅萍對阿花說:“我知道,是他們的錯,阿花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可能打小跳呢!那個婆娘也太狠,下這樣的重手,她會有報應的!”

阿花哭着說:“梅奶奶,我不幹了,我要回家!”

梅萍邊給她擦拭着淚水邊柔聲說:“阿花是好姑娘,奶奶就靠阿花照顧了,阿花走了,我可怎麼辦呀。那些人都是沒良心的東西!阿花勤勤懇懇把他們伺候得那麼周到,他們也不感恩,還下狠手打阿花,天理難容呀。阿花,我們今天晚上不做飯了,我們出去下館子去,奶奶請你吃魚翅!餓死他們!”

阿花傷感地喊了一聲:“梅奶奶--”

梅萍說:“好了,別哭了,洗把臉,我們出去吃!”

72

如果不是梅萍,阿花真的收拾東西連夜就坐火車回浙江鄉下去了。但梅萍讓阿花感動了,還是留了下來。

回到家裏,梅萍對她說:“一會兒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小跳我會說他的,那個婆娘你不理她就罷了,她再找事打你,你就和她打,奶奶給你撐腰。”

阿花顯得又可憐又乖巧,說:“奶奶,你也早點睡覺。”

梅萍上樓后,阿花進了自己的房間,把房間門反鎖上了,怕那個小鬼般的張小跳還會摸下騷擾她。阿花把門關上后,就坐在桌子邊上,給阿毛寫信,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寫進了信里。她也需要找個人傾訴。有很多話,她也是不可能對梅萍說的。

寫完信,她也不洗澡了,就躺在了床上,想很多很多問題。

本來今天晚上收拾完廚房和飯廳后,她要去外面的公共電話亭給媽媽打個電話的,她要把在梅萍的房間裏發現奶奶吳青蓮和梅萍合影的事情告訴給她,看媽媽是否能夠為阿花解答心中的疑惑。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只好等到明天再打了。

阿花今天折磨得實在太累了。

很快地,阿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凌晨兩點多時,阿花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她口乾舌燥地坐在床上,睜着迷茫的雙眼,胸脯起伏着,喘着氣。她夢見了那條毒蛇。毒蛇趁她熟睡之際爬到了床上,冰涼的蛇在阿花光潔如玉的青春胴體上游來游去。毒蛇游到阿花屁股上時,在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阿花發現自己被咬后,來不及有什麼反應,毒蛇就躥起來,落在她細嫩的脖子上,緊緊地纏住了。阿花掙扎着,蛇的勁十分強大,她的雙手怎麼也掰不開它。阿花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她被毒蛇纏得無法動彈。阿花的脖子被冰涼粗壯的蛇身緊緊地纏勒着,越勒越緊。她漸漸地透不過氣來,也無法呼救,沒有人會在這個深夜裏贖被毒蛇侵犯的她……

阿花醒來后漸漸放鬆了自己緊繃的神經,對自己說:“阿花,你不用怕,那只是一場夢!”

阿花聯想到張小跳邪惡的眼神,她就有一種隱隱的恐懼,一陣反胃,噁心透了,從噩夢中醒來后,阿花就再也無法入睡。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想得實在頭痛,十分的傷神,她就想找點什麼事干,緩解一下自己的情緒。

阿花就下了床,她決定去把廚房收拾一下,那燒焦的帶魚不知道是不是還在鍋里。

阿花走出了房門。

整幢樓靜得可怕,有種說不出的陰森之氣,似乎有許多輕靈的魂魄在樓里飄來飄去,那些魂魄無言地保守着許多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阿花壯着膽子來到了廚房裏。廚房裏充滿了冷卻后帶魚腥不拉嘰的焦糊味。

廚房裏的狀態還保留着她和梅萍出去吃飯時的情景,沒有人動過,連她放在灶台上的鍋鏟也沒有移動過位置,這家裏的人難道沒有吃晚飯?如果張默林沒有吃晚飯餓着的話,阿花會內疚的。

阿花圍上了圍裙,開始收拾廚房。

在她收拾廚房時,窗外的花園裏像是有一個人在走來走去,阿花的目光掠到花園裏時,那人就一晃不見了。阿花收拾停當后,覺得有了點倦意,她想現在回房,應該可以再睡上一會兒了,離天亮還很早,阿花剛剛走到廚房門口,她突然聽到冰箱裏有什麼響聲,她回頭看了一眼冰箱,冰箱晃動着,裏面的響聲越來越大。難道冰箱裏有着什麼東西?阿花有些害怕,但是好奇心又驅使她走近了冰箱。

冰箱劇烈地抖動起來,裏面傳來了沉悶的嗚咽。

阿花想,冰箱裏會不會有一條垂死掙扎的小狗呢?

阿花遲疑地伸出了顫抖的手,猛地拉開了冰箱的門。

阿花眼前一片血光,看到滿滿一冰箱暗紅的血,隨着冰箱門的開啟,從冰箱裏傾瀉出來。阿花驚叫一聲,緊接着,廚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冰箱裏的血水洪水般奔涌而出,不一會兒就充滿了整個廚房。

血水淹沒着廚房裏的一切,也把阿花淹沒。阿花在粘稠的血水裏沉浮,咸腥的血水在她撲騰的過程中大口大口地灌進了她的嘴巴里。阿花絕望地掙扎着,聽到窗外傳來陰森可怖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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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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