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捐 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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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原來都還以為,巴西寧的事情會鬧出人命來呢,
最後,事情的結局卻並沒有那麼惡劣和糟糕,接巴西寧出獄那天,天氣也還不錯,何志成安排好了各方面的事情之後,派了徐祥去跑一趟:
“徐祥,你辛苦一下,去接巴總吧,我們在浩然居酒店為巴總接風洗塵,你們一會兒就直接去浩然居酒店吧,”
“好的,”
徐祥清脆地應了一聲,然後,就出了辦公室,下樓走了,
徐祥對去接巴西寧的那個地方非常熟悉,
巴西寧在出獄之前,就通過內線關係知道要放他了,還知道何志成會派人來接他,頭一天晚上,他失眠了,第二天,巴西寧早早就起床了,在他焦急的等待與期望之中,連脖子都仰扯得一陣陣泛酸,眼睛也守望得脹疼脹疼之時,監獄的那扇大門終於沉甸甸地打開了,就這樣,巴西寧滿臉胡茬、頭髮蓬亂地走出了那個由高聳的圍牆和密集的電網構成的監獄,巴西寧走出監獄大門時,手裏還提了一個蛇皮袋子,那裏面裝了巴西寧一些簡陋的日常用品,
巴西寧出來之後還回過頭去,“呸”地吐了一口痰說:
“這種鬼地方,以後再也不能來了,”
然而,巴西寧出來后往前走了那麼一小段路,卻並沒有看見前來接他的人,也就是在巴西寧停下了腳步,東張西望地看着面前那條有些空曠的馬路,差不多要感覺到有點失望的時候,徐祥這時卻開着單位的奧迪車飛馳而來,停在了巴西寧的面前:
“巴總,何總讓我接你來了,”
驟然之間,巴西寧的眼睛差不多潮濕起來了,
巴西寧和徐祥這麼兩個人見面后,像久別重逢的親人那樣擁抱在了一起,良久之後才鬆開,
上車后,頭髮蓬亂的巴西寧長嘆了一聲說:
“唉,這一次幸虧是何總出手相救,要不然,我就麻煩了,肯定是脫不了干係,吃不了兜着走,何總這人真是不錯,患難之時,才見真情,有多少人在這個時候都是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啊,可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何總卻挺身而出站了出來,為朋友兩肋插刀,真是義氣,,,”
巴西寧這麼一說,倒是引發了徐祥的無限感慨:
“是啊,是啊,巴總,你說得不錯,何總這個人就是挺仗義的,我跟何總也是患難之交啊,十年前,我失手誤傷了一個人,那個人不巧后來又死了,當時,要定我殺人罪,要不是何總出面搭救了我,將我撈了出來,也許是我的這條小命早都沒有了,那個時候,也是何總將我從這裏接了出去,,,巴總,你看,當初,是何總來接了我;現在呢,又是我來接你,接你離開這麼一個鬼地方,這一會兒,何總他們還在浩然居酒店等着你,說是要在浩然居酒店為你接風哩,,,”
如此這般,巴西寧和徐祥這麼兩個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都曾經同樣落過難、都曾經同樣受過何志成的恩澤的人,此刻,一路之上不斷地念叨着何志成的種種好處與恩德,到了最後,巴西寧彷彿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地說:
“,,,徐祥,怪不得這麼多年你對何總是那麼忠心耿耿盡職盡責哩,原來是何總在你落難時搭救過你;而在我落難之時,何總也向我伸出了援救之手,幫我,撈我,還替我填平了那麼多窟窿,,,我以後也要像你一樣,好好報答何總,何總讓我向東走,我不會向西去,,,”
那天,徐祥接到了巴西寧,驅車來到了浩然居酒店時,何志成和張娟娟等人都在酒店那個最大的包房裏,正在等着巴西寧和徐祥他們哩,大家全都是笑容滿面地迎接着巴西寧的到來,誠心誠意地為巴西寧接風洗塵,在大包房裏就座的人,沒有一個人的眼睛裏會放射出那種鄙夷和蔑視的異樣目光,大家也全都沒有提及以前的那些破人破事,
巴西寧自然是感激涕零,說是要給何志成做牛做馬,
何志成則哈哈一笑說:
“,,,西寧,你言重了,如今大家出來混,想做點事情,都不容易,只要你以後好好工作就行了,,,你這次出事之後,人家張蘭可是幫了不少忙,如果說要感謝的話,你還真的應該好好感謝感謝人家張蘭哩,”
巴西寧於是端起酒杯,豪情頓生地站起來,走了過去,向張蘭,也就是張娟娟敬酒說:
“老同學,謝謝你,一切都在不言中,我今天什麼都不說了,也不說什麼感謝的話了,以後看我的行動吧,我先干為敬,喝了,,”
巴西寧自己先一口氣連喝了三大杯酒,藉此表達他對張蘭,也就是張娟娟的深深感謝和敬重,
喝完了這餐接風洗塵的酒之後,巴西寧就又回到闊別多時、久違了的北京世紀公司上班了,
這個時候,對北京世紀公司來說,已經是處在一場大戰的前夕了,
如今,核心競爭力論壇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在北京舉行三天論壇的時間早已在全國各地發佈了,也早已通過快遞將論壇邀請函發送給了全國各地的聯絡站及相關單位和個人了,
此外,世紀網上也配合著做了大篇幅的宣傳,又是flash的閃動通欄大標題展示,,核心競爭力論壇邀請函;又是文字版的細緻入微的具體內容介紹;又是圖片版的精雕細刻的往屆論壇華麗亮相,,,論壇還同時在全國一些相關的報紙、電視等等媒體上做了推廣,大家全都知道論壇時間定在了八月份的第三周的周五、周六、周日這麼三天,
可是,偏偏在這個非常關鍵的當口,卻出現了一些不利的因素,為此,有好幾個人都給何志成提出建議:論壇延期舉行,
其原因是:1、有身份不明的人混到單位來打探情況;2、有人竊聽單位的電話;3、物業和派出所還有人來過一次單位,看了看核心競爭力論壇的邀請函,倒也沒說什麼;4、新世紀公司的女老闆杜鵑紅來過單位一次,她當時是話裏有話地說,是你們世紀公司害死了王京都,這事沒完;5、世紀公司吉林聯絡站站長吳攀夢和內蒙鄂爾多斯聯絡站站長王鋒等人都紛紛反映說新世紀公司在到處挖牆角,拉人,還散佈了一些攻擊性的惡毒言論,,,
這個時候,就連重新調整后的五個主辦單位也有所反應,說是甚至都有電話打到他們那兒去了,狀告世紀公司,,,
對何志成而言,這是一個特別敏感而棘手的事情,當初,中華經濟信息協會就在這方面出過大麻煩,,當初,中華經濟信息協會也是聽了他人的讒言,據中華經濟信息協會的林秘書長說,,是王京都他們在李會長那兒搞了鬼,安排人打了誣衊的電話,這才導致李會長最終下決心將中華經濟信息協會這麼一個主辦單位撤了下來,,,這一撤,可是捅了馬蜂窩了,,當時,首先是北京世紀公司在全國各地的聯絡站有了非常強烈的反應,,大家在世紀網電子版的邀請函上突然看到少了一個主辦單位,,原來邀請函上有五家主辦單位,,突然之間變成了四家,,其中的一家主辦單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家當時都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了,惹了什麼麻煩了,於是,頃刻之間,電話打得滿天飛,都幾乎是要打爆了,其它的聯絡方式,,手機信息、qq、msn、傳真,,,等等,一時之間,也都塞車了,堵滿了,人們焦頭爛額了,,,如此一來,嚴重擾亂了人心,瓦解了鬥志,當時,在那種火燒眉毛和火燒吊毛的情況下,憂心如焚的何志成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燒高香,拜大佛,最後是通過朋友的關係,拉進來了一個比較有權威和份量的主辦單位,做了領頭羊,到了這個時候,有了領頭羊,那麼,其它的四個主辦單位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有人領道帶路,那就跟着走唄,后來,是在羊群效應的作用下,事情才總算是擺平了,
當時的情況非常危險,何志成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領,使出了渾身的解數,這才轉危為安,化險為夷,遇難呈祥;如今,主辦單位這個軟肋又被觸動了,這處傷痛又被撞擊了,,,何志成只好又是跑斷了腿,說破了嘴,絞盡了腦汁,用盡了辦法,最後,還是先穩住了領頭羊;有了領頭羊,大家又都緊跟着走了,,,
主辦單位新出現的問題好不容易才解決好了,
而面對着那些紛至沓來的情況和大家要求延期的建議,何志成最終在會議上拍板說,不能延期,我們要重承諾,守信用,再說,國家領導人出席開幕式的事情已經定好了,人民大會堂新聞發佈廳也定好了,好幾個部長將軍來參會也定好了,還有參會代表住宿的賓館也定好了,,,屎都已經到屁股眼上了,還能改變嗎,,不能改變了,堅決不能改變了,
為了搞好核心競爭力論壇,何志成再次對各方面的工作進行了安排布暑和督促檢查,要求滴水不漏萬無一失,個別人雖有情緒,那也只能服從了,儘管如此,李香出於論壇安全考慮,還是再次提醒道:
“,,,何總,如果我們在人民大會堂舉行會議的時候,有人使壞,去找國務院糾風辦的人來查我們,那我們怎麼辦,”
何志成斬釘截鐵地說:
“不用怕,只要我們不在人民大會堂頒獎,誰都挑不出我們的毛病,”
對何志成做出的決定,巴西寧則是表示堅決擁護,不折不扣地執行,一點兒都不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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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寧當初重新回到世紀公司來上班的時候,曾經向何志成、同時也向大家都鄭重其事、信誓旦旦地表示過,,一定要好好工作,創造成績,來報答何志成,報答世紀公司,並請大家監督,
如今,巴西寧說到了,同時也還基本上算是做到了,
並且是,何志成還是讓巴西寧繼續擔任副總,可是巴西寧自己卻是非要將他當成是一個剛來的新兵蛋子,不論做什麼事,都特別積極主動,搶在前面,干在前面,而對何志成說出的每一句話,則都是唯唯諾諾,從來都不會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當然,更是不會發牢騷,說怪話,
不知是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巴西寧越是言聽計從俯首帖耳,何志成反倒是越發容易回想起當年的王京都,當年的那個時候,王京都剛剛北漂來到北京時間不長,有一次他們一大幫狐朋狗友在京輝大酒店胡吃海喝,居然是花銷了三萬多塊錢,這在當時已經算是個不小的數目了,后來,那幫人全都一個一個地悄悄溜號了,唯獨王京都這個初來乍到的典型的北漂被人家酒店給扣住了,軟禁了他一夜,就在王京都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睬、走投無路之時,他給何志成打了一個電話,,當時的王京都跟何志成還並不是那麼太熟悉,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他也僅僅只是在大眾場合曾經與何志成見過幾面而已,接到王京都的電話后,何志成很快就趕赴了京輝大酒店,替王京都解了圍,錢交了,人接出來了,從那以後,王京都倒是與何志成做了好兄弟,好朋友,他從此也不再四處瞎跑了,而是去了何志成的世紀公司工作,也是何志成一手重用和提拔了他,王京都當初剛來世紀公司上班的時候,也曾有過非常積極的表態和非常積極的表現,令人感動,令人豎起大拇指交口稱讚,,,
俱往矣,
時過境遷,在此時此刻的何志成看來,如今的巴西寧竟然與當年剛來世紀公司上班的王京都是何等相似乃爾,他們彼此之間有着太多太多的共同點,,何志成甚至覺得如今巴西寧臉上的表情也與當年王京都的表情如出一轍,,都是那麼阿諛,都是那麼謙卑,,,何志成一旦沿着這個思路深想下去,那麼,他的心裏就馬上會感覺到非常不是滋味兒,
因為,何志成最終並沒有救下王京都的一條性命,儘管何志成和徐祥兩人跑了許多路,找了許多人,也花了許多錢,在此期間,康繼美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何志成的面前哭成了悲悲切切的淚人兒,,,可是,到了最後,畢竟是無力回天,無法在鬼門關前將那麼一個活靈活現的王京都給一把搶了出來,
王京都最終還是因為在監獄裏打死了犯人而被判了死刑,
臨行刑之前,王京都主動表示要將其腎臟無償地捐獻了出來,並且還指定了接受捐獻的人,那就是:何志成的弟弟何志堅,
那天,是康繼美最後一次去監獄裏探望了王京都,
從那陰森森的監獄裏出來之後,康繼美滿眼是鮮活的生活場景和濃郁的生活氣息,,大街上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購物的、有逛街的、有回家的、有出門的,,,反正是,幹什麼事的人都有,然而,就是在這麼一個熱熱鬧鬧的時候,康繼美卻是偏偏知道了這麼一個殘酷的事實,,她的丈夫王京都的上訴已經被上級法院駁回了,很快就要對王京都執行死刑了,,,這一會兒,康繼美的心已經徹徹底底地破碎了,當康繼美見到何志成的時候,她的聲音竟然是變得空前焦慮和悲傷起來:
“何總,我去監獄見過王京都了,”
當時,何志成正在辦公室接一個從廣東打來的電話,驟然一見康繼美來了,何志成這邊電話都還沒說完呢,就立馬撂下了電話,焦急不安地問道:
“繼美,情況怎麼樣了,”
“,,,上訴被駁回了,已經沒救了,,,但是,王京都跟我說了,他想把他自己的腎臟無償地捐獻給你弟弟何志堅,,,因為王京都也知道,你們不是一直都在尋找腎臟嗎,不是都已經找了好長時間了嗎,你弟弟是急需一個健壯的腎臟啊,,,”
康繼美那天說到后來,聲音慢慢顫抖了起來,
那一時刻,何志成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以為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了,出現了某種幻聽現象:
“繼美,你說什麼,”
“何總,我是說,王京都要把他的腎臟捐贈給你弟弟,”那個時候,康繼美一隻眼睛裏流出了淚水,另一隻眼睛卻是乾涸的:
“,,,何總,我知道你弟弟現在急需換腎,王京都對我說了,這是他人生最後的一個願望,我必須協助他完成這個願望,,,”
這時,一向做事穩如泰山的何志成卻是有些慌不擇言了:
“繼美,王京都為什麼要捐腎給我弟弟何志堅呢,”這話剛剛說出口,何志成就在心裏痛罵起自己,,怎麼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呢,,
康繼美的聲音此時一下子低沉了下去,且有些哽咽:
“王京都說,,”這個時候,康繼美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欲言又止的她,在幾經努力和掙扎之後,終於是聲音帶着那種顯而易見的哭腔,幾乎是抽泣一般地說道:
“,,,何總,王京都為什麼想把他自己的腎臟無償地捐獻給你弟弟何志堅呢,這個事,王京都對我說了,王京都說,你何總是他此生非常佩服的一個人,也是曾經給過他最多幫助的一個人,,,他當初實在是鬼迷心竅了,,聽新世紀公司的女老闆杜鵑紅說,如果在她那邊干好了,杜鵑紅那邊答應王京都了,給王京都的工資報酬要比你這邊給的多不少;此外,杜鵑紅他們當時還承諾了,如果是干好了,贈送一套別墅給王京都,再說了,王京都當時只要一過去了就能當上總經理,而在你這邊他也只是一個副總經理,還常常會受李香、巴西寧等人的氣,再說,王京都當時在你這邊心裏還有一種壓力,,,”又不說了,
“什麼壓力,”
何志成有些焦急地催問道,
“這,,”康繼美臉上是有些難為情的神態,
后來,是在何志成的再三催促下,康繼美這才終於開口說了:
“王京都說了,他以前在世紀公司工作時,總是覺得欠了你什麼,總是覺得他王京都是你何總的一條狗,,,而他后來去了杜鵑紅那邊,心裏的壓力解除了,就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了,,,”
聽康繼美如此這般一說,何志成倒不說話了,他嘴角緊緊咬着兩團堅硬的沉默,臉上是那種凝重苦澀的表情,
這個時候,康繼美的話倒是突然之間多了起來,也說得非常流暢了,同時也說得非常生動了:
“,,,何總,王京都,他其實也就是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留下點東西吧,他也就是想通過這種捐腎給你弟弟的方式,來報答報答你何總,同時也是想證明一下,,他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同時他也是想讓你原諒原諒他,,原諒他曾經做過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他請你原諒他,他是希望在他死之前與你和解,,,”
此時,何志成早已是淚流滿面羞愧難當了,他蒼白無力地搖擺着手,嘴裏抽噎着說:
“繼美,你別說了,你再別說了,,”
何志成傷感地竭力制止着康繼美,不讓她再繼續往下說那麼一些撕心裂肺的話了,
這麼一會兒,李香和張鶯等人也都來到了何志成的辦公室,大家紛紛勸說康繼美,不要過度悲傷,未來的路還長着哩,
前台劉穎更是忙得一塌糊塗,她讓朱明明等人替她在前台盯上一會兒,然後,劉穎不是忙着給康繼美倒茶續水,就是忙着上街買一些蘋果、香蕉、桔柑,,,等等之類的水果給康繼美吃,
康繼美說不吃,吃不下,
劉穎硬是往康繼美手上塞,
兩人反反覆復地推讓着,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李香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她說她去外面接一下,於是就走到外面去接電話去了,
這時,巴西寧也進了何志成的辦公室,對康繼美說起了“要多多保重”之類安慰關心的話,並也幫着劉穎勸說康繼美一定要吃上那麼一點水果,有好處,人總不能不吃不喝地硬撐着呀,
不一會兒,李香接完了電話,回來說,她兒子小明的老師來電話了,說小明又在學校闖了禍,她得趕快到學校去一趟,
何志成當即說道:
“好吧,李總,你快去吧,有什麼事及時打個電話,”
李香都已經走到門口了,何志成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似地,火急火燎地衝著門外大聲喊叫道:
“李總,你回來一下,”
李香轉回身,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何志成看,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樣,然後,十分不解地問道:
“何總,怎麼啦,”
何志成苦苦一笑說:
“李總,讓徐祥跟着你一起去吧,”
李香眼睛裏的陌生感頓時消失了,變成了感激:
“何總,不用,謝謝你了,”
何志成此刻堅持說:
“李總,我覺得還是讓徐祥跟着你一起去好一些,”
何志成立馬讓劉穎去叫徐祥,
劉穎說好的好的,立刻像箭一般躥了出去,
徐祥進來后,何志成簡單地交待了一番,
徐祥倒是沒多說什麼話,就興興頭頭地跟着李香一起去了,
李香風風火火地走了,由於她走得太急了,連手機都忘拿了,就那麼撂在了何志成的辦公桌上,張鶯眼尖,看見了,便拿起了李香的手機就跑了出去,去追趕李香和徐祥,
如此一來,幾個人都先後離開了何志成的辦公室之後,這辦公室跟剛才那一會兒相比,就要安靜多了,康繼美此時一邊斯斯文文地吃着香蕉,一邊輕聲細語地對何志成說:
“何總,你這每天都是這樣忙得夠嗆啊,”
何志成緊蹙着眉頭說:
“是啊,沒辦法,天天都是這個樣,”
康繼美這時遞給何志成一個大大的香蕉說:
“何總,你辛苦了,你也吃一個香蕉吧,”
何志成卻是連連擺着手說:
“繼美,我不吃,我不吃,咱們還是來繼續說說王京都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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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王京都及時捐獻了腎臟,醫院在手術前又做了一系列詳細的檢查,同時也查驗了何志成的弟弟何志堅的身體情況是否能承受得住這次手術,事實上,醫院在這方面的要求十分嚴格,稍微有那麼一點問題,都不會安排手術,慶幸的是,醫院方面很快就安排何志成的弟弟何志堅進行了換腎手術,一切都非常順利,驗血型、做配型、何志堅跟王京都兩個人在“對上幾個點”對上的點數挺多,所以,手術很成功,手術后,何志堅恢復得挺快,也挺好,何志堅身體的各項指標基本合格,出院的那一天,何志成他們一大家子的人都去了醫院,張娟娟也跟着何志成一起去了,那個場面很壯觀,也很熱鬧,
美女醫生胡道珍前來送行,都送出去好遠了,胡道珍還是跟在大家的後面,一個勁兒地細緻叮囑道:
“,,,出院后,剛剛開始的一段時間對日常生活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影響的,你們一定要多加註意;特別是在日常飲食上,更是要多加註意,千萬別感冒了,也千萬別乾重活,,,”
出於起碼的禮貌,同時也是出於真誠的感謝,這個時候,何志成的話自然是要多一些,何志成跟胡道珍這麼言來語去地一對話,一交流,張娟娟就有些不是那麼太高興了,臉上也沒有笑容了,就像個啞巴一樣,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低着頭默默地往前走着,
后來,總算是離開了醫院,回到家了,張娟娟還抽了個空隙,冷不丁地對何志成說了這麼一句冷嘲熱諷的話:
“志成,這次幸虧是你弟弟生病住院了;要是換成了你啊,恐怕是不會離開醫院的,還難捨難分了,是嗎,,”
何志成當時只是笑了笑,什麼話也沒有說,
那麼,回過頭去,再說說那天李香和徐祥的事吧,
那天,李香先是接到了她兒子小明的老師打來的一個電話,說是什麼小明又在學校闖了禍,李香當時急急忙忙要趕到學校去的時候,何志成居然是非要讓徐祥也跟着一起去,當時,李香還直說不用徐祥去,結果何志成硬是讓徐祥跟着去了,徐祥當然是非常願意去啦,徐祥當時的反應是,,相當興高采烈,就這麼樂得屁股一顛一顛地跟着李香一起去了,那天,李香走得太急了,連手機都忘拿了,后來還是張鶯眼尖,拿起了李香的手機就跑了出去,追了上去將手機給了李香,,,就是這一次,徐祥去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可是,回來的時候,腦袋上竟然是纏繞了一層又一層的白紗布,
那天,也就是為了一個小明,徐祥居然是跟人家大打出手,雖然是也將對方打得很慘,幾乎是將對方打了個落花流水,可是,到了后來,徐祥自己的腦袋卻也是被人家對方給打破了,
徐祥的腦袋開了瓢,
流了很多的血,
當時,徐祥的腦袋是挨了人家一磚頭,
也就是那麼一磚頭,居然將徐祥的腦袋砸出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口子,甚至是都能看到裏面的肉了,當時就一下子流出了很多的血,徐祥用衣服袖子三下五除二地將頭上的血“刮嘰刮嘰”擦乾淨之後,不一會兒,血又流了出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李香當時都嚇死了,也着急死了,
那個時候,李香緊握着徐祥的手,死命地拉扯着徐祥,哭着喊着叫着,勸說著徐祥,,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如果再打下去的話,說不定真會出人命哩,
后來,四周圍的人都過來拉架,勸說著,制止着,經過一番努力,這才避免了打架的升級和擴大,
再后來,李香、小明等人將徐祥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當一個慈眉善目的醫生給徐祥的腦袋包紮傷口的時候,徐祥還在那兒氣勢洶洶地說著狠話:
“當時要不是你們攔着我,那傢伙恐怕是夠嗆,”徐祥本來是要說也許會要了那傢伙的命,可是,話到嘴邊,徐祥卻不敢說了,到了這個時候,徐祥甚至都有些后怕了,,因為他曾經無意中打死過人,當時,要不是何志成出面保了他,撈了他,也許他的這麼一條小命早都沒有了,所以,從那以後,徐祥一般都不會跟人動手,通常情況下,他都是儘可能地剋制着自己,,可以將話說得厲害一些,說得恐怖一些,可以用那些惡言狠話去打擊人,但卻是不敢輕易動手,更不會跟人大打出手,那天,是因為小明,徐祥這才破了戒,壞了規矩,要是換了別人,他才不會如此不顧一切地跟別人去拚命哩,,,
那天,到了后來,看着徐祥的腦袋上包着一層又一層的紗布,像是個剛剛從前方戰場上撤換回來的傷病員,看着徐祥這個傷痕纍纍的樣子,李香就一下子撲到了徐祥的懷裏,並一邊用手輕輕地捶打着徐祥的胸脯,一邊傷心地又是哭着,又是嚷着說:
“徐祥,你以後可是千萬再不要這樣了哇,”
晶瑩溫暖的淚水滴落到了徐祥的手上,
那一刻,徐祥不僅僅是覺得手上充滿了力量,與此同時,他更是覺得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巨大力量,
事後,也曾經有人戲謔地問過徐祥:
“徐祥,要是當時你被別人打死了怎麼辦,”
徐祥幽默地回答道:
“涼拌,”
然後,那人又調侃地說:
“徐祥,你這腦袋上說不定以後會留下一個很大的傷疤,甚至是永遠都會有那麼大的一個疤,會很難看的,,,”
徐祥竟然是哈哈大笑着說:
“男人嘛,腦袋上有點疤,好看,那是勳章哩,”
徐祥總覺得自己的頭上為小明留下了疤痕,那其實是一件很光榮,同時也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徐祥腦袋開瓢事件發生之後,李香與徐祥兩個人的關係似乎是又更進了一步,更上了一層樓,
后來的某一天,當何志成問李香什麼時間跟徐祥結婚時,李香竟是一臉掩飾不住的壞笑,還故意歪着腦袋,調皮地說:
“何總,你什麼時間跟張娟娟結婚,那我就什麼時間跟徐祥結婚,我目前是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就是在等着你哩,”
李香這麼一說,等於是將了何志成一軍,
何志成於是也只好訕訕地回應着,笑了笑說:
“李總,我和張蘭準備在論壇結束之後就把事辦了,這也就是說,等到核心競爭力論壇一結束,我和張蘭馬上就結婚,”
“好哇,何總,那我和徐祥也在論壇之後舉行婚禮,何總,要不這樣,我們四個人,,兩對新人一起舉行婚禮好不好,”
李香興奮地提議說,
“好,”
何志成當即響應了一聲,
就這樣,李香與何志成約定,,一起結婚,在核心競爭力論壇舉行之後,他們四個人,,兩對新人在一起舉行新婚典禮,
而恰恰是在這麼一個關鍵的時候,對何志成來說,他則是一直都在儘可能地迴避着張鶯,躲閃着張鶯,從不跟張鶯在一起談論什麼愛情婚姻這麼一類特別敏感的問題,
然而,人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是怕什麼,它越是來什麼,躲,躲不過;避,避不掉;閃,閃不開,
后來,在何志成與張鶯之間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
是呀,偏偏是有那麼一天,在說完了相應的工作之後,張鶯當時居然是話鋒一轉,眼睛直勾勾地盯視着何志成說:
“何總,我現在想通了一個問題,”
何志成當即渾身一激靈,詫異道:
“你想通了什麼問題,”
何志成當時心裏咚咚咚地狂跳着,他不知道張鶯這個時候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事實上,何志成也是一直想跟張鶯在情感上做那麼一個了斷,,只是,何志成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在心裏沒有什麼成熟的想法,因此,在行動上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像樣的辦法了,這一會兒,何志成只能是像一個一敗塗地的戰犯那樣,低垂着腦袋,被動地接受着張鶯的審判,
張鶯的判決大致上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張鶯滔滔不絕地說了,口若懸河地說了,慷慨激昂地說了,心潮澎湃地說了,
其大意是,,她近一段時間多次思考過,也自問過,她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她的確是喜歡何志成,非常喜歡何志成,然而,她后來發現,她這種喜歡里畢竟是包含了一種成份,那就是戀父情結,她從小沒父親,缺少父愛,一直渴望着能獲得這方面的情感補償,所以,當她第一次見到何志成的時候,就覺得與何志成親,這一方面是因為何志成與她那個不知去向的父親黃鄂聲像相,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何志成身上的那種成熟男人特有的東西,諸如穩健、踏實、忠厚、大氣,,,等等這麼一些東西吸引了她,深深牢牢地吸引了她,,讓她在內心深處總覺得何志成似乎是可以同時扮演好幾個人生角色:戀人、兄長、父親,,,如此一來,她那心裏的種種缺憾總算是能夠得到滿足和滋補了,,,再者,還有當時那個邱強盛所起到的逆反作用,,,現在,她算是想通了,算是徹底地想通了,算是徹徹底底地想通了,,她想將何志成當作父親,而熱切地希望她媽媽張娟娟能早日與何志成結為夫妻,以了卻兩人多年的夙願,攜手並肩風雨同舟,,,
張鶯當時說得是何等動情啊,同時又是何等動容啊,
那個時候,何志成只有洗耳恭聽的份兒,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個字也插不進去,
何志成聽得目瞪口呆,聽得滿臉通紅,
最後,張鶯向何志成提出了兩個要求:一、對她曾經喜歡過何志成這件事,她要求何志成一定要守口如瓶,尤其是對她媽媽張娟娟,更是特別要保守住這個秘密,永遠都不要泄露了出去,
對張鶯的這個要求,何志成當時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張鶯當時提出的第二個要求是,她說,她想讓何志成吻吻她的額頭,這也算是一個了斷,算是一個告別儀式,,宣告着舊的一頁翻過去了,而新的篇章將要從此開始了,
這麼一番洋洋洒洒的話說完之後,張鶯當即閉上了眼睛,等待着何志成的那麼一個成熟男人的熱吻,
那一刻,何志成有些為難,卻又有些無措,他在心裏鼓了好一陣子的勁兒,這才大着膽兒走上前去,在張鶯那光潔透亮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這一吻,卻是非同小可,此後,在何志成的腦海里竟然是時常會浮現出這麼一個揮之不去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