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魚胭脂
雲蓮半夜醒過來的時候,睜眼便看見了漫天繁星。(www.)
夜色一澄如洗,清澈剔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就醒了,雲蓮翻了個身,看見一旁靠在樹上睡著了的容乾和凡紅燮。
視線再移一些,她看見了正在守夜的慕容桃灼。
他坐在一塊青石上,背對着雲蓮,夜風拂起他的衣袂和髮絲,在空中一晃一晃。
像是鬼使神差一般,雲蓮坐起身子朝他走了過去。她才剛剛起身,就見慕容桃灼回過頭來,他望着醒過來的雲蓮愣了愣,隨即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意。
他這笑容讓雲蓮莫名的心跳慢了一拍,越靠近慕容桃灼,雲蓮心中那種感覺就越強烈。直到她走到慕容桃灼身邊坐下了,伸手一摸自己的臉,才發現燙的厲害。
“怎麼,不舒服么?”慕容桃灼看她怪怪的,伸手就想去探探她的額頭,卻被雲蓮一下閃開了。似乎是沒料到雲蓮竟然會退後,一抹不高興的光在慕容桃灼眼裏飛快的閃過,但行動上他卻並沒有強迫她。
他臉上維持着淺淺的笑意,正準備收回手,不料雲蓮卻突然朝他伸出手來,雙手握住他的手掌往自己腦門上一拍。
“我……我沒有不舒服。”她紅着臉說道,視線四下飄忽不敢和慕容桃灼對視,就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兔子。
慕容桃灼看着她,心裏那種十分想逗逗她的感覺又浮起來了,他勾着笑微微向雲蓮俯下身,聲音壓得很低,幽幽痒痒,呵氣如蘭。
“是么,那你的臉怎麼這麼燙?”
眼見慕容桃灼越靠越近,雲蓮嘴裏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吟,下意識就想後退,卻不知慕容桃灼的手掌何時已經滑到了自己腦後,牢牢的固定着她的腦袋。慕容桃灼身上慣有的那種幽幽清香撲面而來,帶着少年特有的氣息——雲蓮掙扎了會發現毫無作用,索性乾脆直接的閉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或者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取而代之的遠遠出來的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雖然十分細微,但是在一片寂靜的夜裏的卻也能清晰辨別。睜開眼的時候慕容桃灼已經退回了原來的位置,他站起身來,面朝雲蓮背後的方向,幾步走了過去。
雲蓮只能連忙跟上。她學着慕容桃灼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扒拉開一片灌木叢,藉著月光能看見不遠處的兩個對峙的身影,一青一紫。
青色的人影是中規中矩的江湖俠客打扮,束髮握劍,而紫色的那個就有點不倫不類了,因為他那件衣服看起來像是夜行衣,但是如果有人會穿紫色的夜行衣,那麼他不是掉進了染缸就是心智不太正常。
“交出魚胭脂,給你全屍。”紫衣男子冷聲說道,聲音陰狠毒辣,像是一頭餓狼,前一刻雲蓮還覺得他那身打扮有點滑稽,這時卻已經感到了一陣涼意。
但同時對於“魚胭脂”這三個字,慕容桃灼也許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雲蓮卻對它毫不陌生。而這江湖上能讓雲蓮熟知而慕容桃灼卻不知的東西,除了藥物沒有別的。
因此慕容桃灼很淡定的直接問了一句,“那是什麼葯?”
沒等雲蓮回答,那個青衣男子已經動手了。他用的是一把劍,招式簡單卻劍劍直刺要害,紫衣男子卻是招式五花八門,變換百出,就連雲蓮這種絲毫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出來。
兩人交戰了近百回合,青衣男子的招式用來用去都是那幾招,直刺,回挑,直刺,回挑,甚至還帶着隱隱約約的規律。而那個紫衣男子一路下來幾乎沒有一招是重複的,看的雲蓮眼花繚亂,根本想不到他下一招會用什麼。
戰況很明顯,結局也很明白,青衣男子漸漸不支,紫衣男子出招卻越發狠辣,最終紫衣男子的劍插入了青衣男子的胸腔,發出一陣血肉模糊的聲響,雲蓮看的心驚,忍不住開口輕呼了一聲。
這一聲雖然不大,卻足夠傳到那邊的二人耳中,身邊慕容桃灼去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已經遲了,只見紫衣男子狼一般的雙眼突然向這邊轉了過來,緊接着只見他袖口一揮,伴隨着一聲低沉的“誰”,有什麼東西飛快的朝兩人飛了過來。
雲蓮就是再笨也知道此刻飛來的必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她大驚失色的想往後退,比她更快的是慕容桃灼的手,他將雲蓮一把拉過,攬着她飛身一躍。
這變故顯然不論是青衣男子還是紫衣男子都未曾料到,慕容桃灼一身翩翩白衣在夜色里格外晃眼,衣袂翻動,簡直就像在勾引人過來打他。然而紫衣男子還沒動身,突然就感到一股冷的刺骨的寒氣迎面襲來。
在敵人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仍會對其採取正面攻勢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白痴,另一種便是高手,正因為是高手,因此根本不會在意是從正面還是背面取你性命,反正對他而言,你總是要死。
紫衣男子一個翻身,極險的避開了容乾迎面而來的一劍,凜冽的劍氣將他身後的一顆大樹攔腰斬斷,轟然倒塌。紫衣男子幾個點躍後退和容乾拉開一道距離,目光惡毒的盯着他不敢有絲毫怠慢——他也不是白痴,他就算沒有見過容乾,也不可能不認得容乾手上的那把劍。
“白雪……”紫衣男子喃喃道,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驚恐。他十分不甘心的,怨毒的望了一眼已經倒地不起的青衣男子,狠狠的握了握拳頭,最終迅速移步後退,轉瞬就消失在了一片詭譎的夜色之中。
雲蓮從慕容桃灼懷裏下來,幾步跑到青衣男子的身邊,他的胸膛被利劍貫穿,心臟破裂,就是神仙來也回天乏術。
她伸手摸了摸那個血洞,出於職業習慣將血送到鼻子下聞了聞,忽然一愣。
“有毒。”雲蓮喃喃道,“這是……是十三!”
“十三?”慕容桃灼跟了過來,皺着眉頭表示不解。
“十三是爹爹制的毒,爹爹很少給毒起名字,小時候我和哥哥為了方便記住,就用數字編號……”雲蓮同樣也是一籌莫展,“那個紫衣服的劍上怎麼會有爹爹的毒?”
眼下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那青衣男子死死的維持着最後一口氣,顫抖着手從衣襟內抓出一個精緻的青色瓷瓶。
“姑……姑娘……”他說話斷斷續續,咬字不清,見他艱難的抬不起手,雲蓮連忙伸手過去將那瓷瓶接了過來。
“送去……雅……雅陸……寧……家……”
他用儘力氣說出這幾個字,看起來似乎還有什麼沒有交代完,但已經瞳孔失色,沒了氣息,唯有不甘的執念凝結在臉上,恍如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