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6可惜不是你
護士的話驚醒了向北斗,他猛抬頭,就看到了葉悠揚。
下一秒,他本能地推開了懷裏的向夢蘭,清了清嗓子說:“咳咳,悠揚,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家諾受傷了,睡不着,所以趕過來看一眼。”葉悠揚遮掩住所有的情緒,很客氣地說。
畢竟,這裏不是她鬧情緒的地方,她來的目的是看病人,而不是爭風吃醋。
向夢蘭此刻也淚眼朦朧抬起頭說:“嫂子,家諾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會沒事的。”
“嗯,我這一路上都在求過往神靈保佑他平安。”葉悠揚淡淡點頭。
以往向夢蘭叫她嫂子的時候,都是心口不一的,但是這一聲嫂子卻叫得誠心誠意,不過在葉悠揚聽來,卻是極大的諷刺。
他們既然這麼要好,幹嘛還要把她這個外人拽進來破壞他們的關係呢?
她不是什麼保守的人,對於不倫之戀也沒有太極端的不滿,畢竟人家戀人家的,與旁人何干呢?
以前她曾經有一個朋友,愛上了自己的堂哥,當時迫於輿論倆人各自婚嫁,後來兩個家庭都過得不幸福,雙雙離異,最終她帶着孩子毅然決然嫁給了堂哥。
法律不允許近親結婚,無非是不允許近親繁衍後代,而他們倆人都已經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不需要再繁衍後代了,他們只想後半輩子相親相愛相守,外人自然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向北斗自然是了解葉悠揚的,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但這會兒根本不是解釋誤會的時候,如果他刻意要撇清跟蘭兒的關係,那麼蘭兒會很受傷;
而且,誰也不知道莊家諾究竟能不能好起來,蘭兒又剛剛發現了她深愛着莊家諾,這種時刻他怎麼可能雪上加霜呢?
三人之間的氣氛十分微妙,向北斗鬱悶得想要大喊,卻又不敢吭聲,正難受着,急救室的門開了。
莊家諾被送到重症監護室,跟在他身後走出來的是庄建秋,他似乎一夕之間鬢邊又多了一些白髮,整個人顯得疲憊又蒼老。
“庄伯伯,怎麼樣了?”向夢蘭明知道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迎上去問。
“過了今晚就算度過危險期了,不過他的左腿,恐怕今後不能完全恢復了。”庄建秋沉痛地說。
“庄伯伯,不能完全恢復是什麼意思?”向夢蘭急得快要哭了。
“意思是,如果沒有奇迹,他後半生很可能要瘸了。”庄建秋說完,扭頭大踏步離開了。
他的眼眶裏,淚水已經洶湧而出,再不走就要在幾個熟悉的晚輩面前嚎啕大哭了。
剛才在急救室里,他就幾次想要落淚。
做了大半輩子的醫生,這還是他頭一次給自己的兒子動手術,偏偏縫合了破裂的脾臟之後,他發現兒子的右腿小腿骨整個被粉碎了,這分明已經不是骨折,而是徹底成了碎末了。
縱然他醫術再高明,也沒有辦法把那一對碎末一點點安放回原來的位置,所以肯定有一部分碎骨會錯位了,錯位的結果,最幸運也是瘸了,如果恢復得不理想,最終恐怕要截肢了。
一想到自己那英俊瀟洒的兒子,從此後會拄着拐杖,或者安放半截義肢,他的心就止不住地痛。
如果有可能,他寧願那個出車禍的人是他,起碼他已經六十歲了,就算拄個拐杖,也不那麼扎眼了。
可他的兒子,才三十多歲,風華正茂,還沒有娶老婆,生孩子,就這麼毀了形象,恐怕再難娶到好姑娘為妻了。
望着庄建秋沉重的背影,向夢蘭再也忍不住,發瘋似地跑了出去,向北斗顧不得跟葉悠揚解釋,就跟在後面追了出去。
他已經失去了父親,好朋友又身受重創,他再也不能失去這個妹妹了,無論她是不是親妹妹,他都無法承受她再次出事。
葉悠揚望着轉眼間空了的走廊,心裏一時難過,一時彷徨。
難過是為了莊家諾,他還那麼年輕,如果一條腿殘了,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彷徨則是為了向北斗,她原本已經在心裏一點點原諒他,一點點靠近他了,怎麼忽然之間,他們中間又橫了一個向夢蘭?
原本她是不打算輕易認輸的,可她忽然發現,他們倆二十幾年的兄妹情深,是她這個外人無論如何也沒法超越的,除非他們自己放棄,否則她根本鬥不過。
困意漸漸襲來,她舉得渾身冰冷,一個人茫然失措地走到了醫院大門口。
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堵人牆。
“小葉子,這大半夜的,你怎麼也來了?家諾怎麼樣了?”尹鵬飛急切地問。
他也是才接到即墨的電話,說莊家諾出車禍重傷送到了仁安醫院。
即墨則是聽交警大隊值班隊長林隊長說的,而林隊長也是無意間聽到執勤的交警說起莊家諾的名字,因為他闌尾手術在庄氏醫院住院時,看到即墨和莊家諾稱兄道弟,這才不顧半夜三更,給即墨打了電話。
“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一條腿可能廢了。”葉悠揚看到是他,稍稍安心,卻也只能實話實說,畢竟這事根本瞞不住的。
“媽的,老天真不公平,家諾這麼好的一個醫生,怎麼就讓他攤上這種事?”尹鵬飛氣得一拳砸在醫院的院牆上。
“行了,多大的人了,拿牆出氣,你傻不傻呀?”葉悠揚又好氣又好笑說。
尹鵬飛絲毫也不覺得自己傻,那是他發泄憤怒的一種方式,不過看在女人眼裏,自然很傻。
“對了,家諾那邊允許探視么?”尹鵬飛問。
“不允許,直接從手術室送到了重症監護室。”葉悠揚說。
“那我就不進去了,這會兒都兩點多了,我送你回家吧。”尹鵬飛看了眼腕錶說。
“我不想回家,心裏不舒服,就想找個地方大吼大叫一通。”葉悠揚鬱悶地說。
“要麼我帶你去K歌?”尹鵬飛試探道。
“朋友躺在那兒,我們去K歌,是不是有點兒不厚道?”葉悠揚有些猶豫。
“反正我們哪怕不睡覺守在這兒,也幫不上忙,不如先去K歌,然後等天亮再去醫院看看能不能探視。”尹鵬飛不以為然說。
他是個男人,許多事情上都不拘小節,既然他們不能探視病人,呆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這會兒她想要發泄胸中的鬱悶,那麼去K歌又有什麼不可以。
“也好。”葉悠揚說。
大半夜的趕到醫院,沒能見到莊家諾,卻看到那麼一幅場景,她心裏的鬱悶自然是無從發泄。
兩個人隨便找了一家通宵營業的歌廳,點了包廂進去。
尹鵬飛很小心地給她點飲料,她卻直接要了一捆啤酒。
“小葉子,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我跟你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一點兒都不能解決問題。”尹鵬飛很認真滴說。
“不用你管,你負責倒酒點歌。”葉悠揚難得地頤指氣使,頗有點女王風範。
“是,小的遵命。”尹鵬飛笑着說。
不大一會兒,葉悠揚已經灌了一瓶下去,尹鵬飛卻是滴酒不沾。
“喂,你真不夠爺們兒,幹嘛不陪我喝?”葉悠揚被酒精刺激着,很大聲地指着他鼻子說。
“爺們兒的標準不在於喝不喝酒,我不喝是因為明天一大早還有事要做,而且今晚就我們倆人出來,我得負責你的安全,所以我必須保持頭腦清醒。”尹鵬飛理直氣壯說。
“嗯,有道理,那我一個人喝好了,反正明天早上肯定會有好多人去探視,你們幾個都是家諾的好哥們兒,肯定輪不到我這個外人進去。”葉悠揚點點頭,繼續往嘴裏灌酒。
“小葉子,你別光顧着喝,來唱歌!”尹鵬飛看她喝酒的速度,擔心她喝醉,趕忙分散她的注意力。
葉悠揚抬頭一看,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可惜不是你》,她接過話筒,開始跟着音樂唱。
唱到那一句“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捧着話筒哭出了聲。
尹鵬飛湊過去,輕輕擁住她,一下一下拍撫着她的後背,輕聲安慰:“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慢慢變好。”
她再也忍不住,倒在他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之後,葉悠揚心中忽然一動,剛才在醫院走廊里她所看到的場景,跟眼下幾乎是差不多的,但是她跟尹鵬飛,卻是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那麼,會不會是一場誤會呢?
如果湊巧遇到向夢蘭傷心,作為哥哥的向北斗抱着她,安慰她,她倒在他懷裏哭泣,不也是很正常的么?
可是,她的心為什麼就覺得堵得慌呢?
“尹少爺,如果這會兒你的女朋友忽然出現,你該怎樣讓她相信,其實我們倆就只是朋友?”葉悠揚停止了哭泣,抬起頭問。
尹鵬飛聽到她這個問題,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難過了,他的心裏忍不住一陣陣酸楚。
“我幹嘛要讓她相信呢?我和你的關係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才不關心呢。”尹鵬飛淡漠地回答。
“討厭,人家認真問你問題,你偏偏不認真回答。”葉悠揚笑罵道。
“小葉子,我帶你去看日出吧?北郊附近有座大青山,從山頂看日出別有一番味道。”尹鵬飛抬手看了看時間說。
“要是看不到日出呢?”葉悠揚反問。
“看不到日出你把我從山頂一腳踹下來。”尹鵬飛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