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惡戰來臨

第1章 惡戰來臨

民國二十八年(1939年)九月十四日上午,贛北會埠東北八華里的無名丘陵高地上。

這座小山是守衛會埠的中國軍隊六十軍設在主防禦陣地外的最為重要的幾個制高點之一,這一帶都是丘陵地貌,穿行其中的道路狹窄而複雜,很不利於大規模的部隊行軍活動。這個小小的山頭上幾乎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遍地都是接近半人高的雜草以及沙礫石頭,山體為風化岩石構造,沒有直接的公路可供上下山。山頂處眾多兩米多高的裸露的巨岩,便於守軍建立防禦工事。山頭的四周是一段比較開闊的平地,從山頂可以封鎖住山腳下唯一的一條蜿蜒曲折而過的公路。

陸蘊軒正在指揮着一隊國軍士兵在陣地上挖掘着戰壕,並在陣地正面佈置一些針對日軍步兵的地雷。忽然陸蘊軒似乎聽到了一陣隱隱約約的隆隆聲,他手搭涼棚向著陣地前方的那條滿是沙塵的土路看去,贛北山區的晨霧導致遠處的地平線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幾座小丘陵那朦朧的身形外,陣地前方一切如常,沒有任何變化。他轉過頭去對身邊的傳令兵說道:“讓弟兄們再加把勁,把戰壕再挖深一尺。”隨即又從身邊的小跟班張朝才手中接過望遠鏡,向著陣地前方的那一片開闊地仔細看去,他是個仔細認真,甚至有些較勁執拗的軍人,同時也是個從一九三七年盧溝橋事變前夕就從黃埔軍校畢業,經歷過徐州會戰、淞滬會戰的老兵。軍校里的學習以及在長江中下游平原上槍炮之中的洗禮,讓他明白小心謹慎是軍人最優秀的品質之一,也是他能夠活到現在的最大的資本。

陸蘊軒是國軍十九集團軍第六十軍暫編第一師四十九旅獨立團二營一連上尉連長。他奉命率領一連共一百四十四人外加會埠保安團一個小隊(相當於半個排)二十六人,共計一百七十人防守獨立團側翼陣地的這個三四十米高的無名丘陵陣地。而他們獨立團的任務就是就地設伏,阻擊從奉新前來,給進攻會埠城北的日軍一零六師團的第二旅團第一步兵聯隊進行補給的一支補給車隊。而他們連隊的任務就是繞過日軍步兵聯隊的正面,從側面陣地突然出現阻擊這支敵軍,他們這百十來號人就如同一枚暗器,一柄淬毒的匕首,要在敵人背後狠狠捅上一刀,教訓一下猖狂的日本鬼子。為了更好地牽制以及偷襲得手,陸蘊軒特地挖深了戰壕,又找來許多的樹枝、荊棘等物覆蓋在陣地、士兵和武器身上,讓他們更不易被發覺。現在架設在陣地最高處、沙袋夯土掩體中的那挺馬克沁重機槍和三箱子彈就是送給小鬼子最好的見面禮。

贛北的這次防禦作戰是第九戰區司令薛岳將軍精心準備,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用十六個軍三十多個師約四十萬人的兵力,採取逐次抵抗誘敵深入的作戰方針,在長沙附近組織防禦,消滅進攻的日軍。此次會戰,正面防禦戰鬥主要在贛北、湘北、鄂南三個方向作戰。而陸蘊軒所在的第十九集團軍就是贛北戰場上的防禦主力。

而這次作戰,小日本也是不惜血本,花了大價錢。日軍第十一軍為打擊中國軍隊的抗戰意志,消滅中國第九戰區部隊,集中了最為精銳的第六、第三十三、第一零一、第一零六師團及三個旅團約十萬兵力,在侵華戰爭頭子司令官岡村寧次指揮下,採取奔襲攻擊的方針,發動了所謂的“湘贛會戰”,進攻長沙。意圖一舉攻佔湖湘重鎮長沙,並將第九戰區抵抗大部一舉圍殲在長沙城下,極大地打擊中國抗日官兵的士氣和意志。

不過雖說他們一連是獨立團側翼陣地的一枚暗器、一柄尖刀,但此時的無名丘陵高地上,僅有一連一個連滿編製一百四十四人和一個保安團小隊的民兵和退伍的老兵油子把守。所有的重火力就是五門六零迫擊炮,兩門國產82式迫擊炮,一挺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以及為數不多的幾個擲彈筒。雖然力量單薄,不值一哂,但這個小小的連隊的絕大部分成員都是從徐州會戰、淞滬會戰的倖存老兵之中抽調出來的,可以說都是已經死過好幾回的老兵油子了,所以面對裝備佔優的日軍也並不畏懼,他們在連長陸蘊軒的指揮下,第一時間加強了防禦力量。

陸蘊軒第一時間指揮手下的士兵依照丘陵高低的地勢修建了臨時野戰防禦設施,在幾個制高點用沙袋混合夯土木排設置了迫擊炮陣地和機槍掩體。火力最強的那挺馬克沁水冷式機槍則位於一道天然的石牆之後,外部設置了大量偽裝用的樹枝、野蒿草等物,只露出了一個射擊口以及瞭望口,隨時可以出其不意地冒出來,突然開火,壓制並大量殺傷陣地正面的日軍步兵。在陣地靠後的亂石堆里,設置了六零迫擊炮和國產82式迫擊炮陣地,可以用來壓制仰攻的日軍步兵。其餘士兵則分成小組,分別利用丘陵高地上的戰壕、石壁、亂石堆以及木排隱住身形,靜候步兵聯隊的到來。

陸蘊軒所在的臨時指揮所就是這個高地防守體系的中堅,這個小小的連部指揮所擁有一個堅固的天然的防禦掩體,這是一個用丘陵頂端天然的巨石混合沙袋構築而成的掩體,為了防止日軍的重火力以及爆炸的彈片擊穿沙袋,沙袋之外還有一圈足足有成人大腿粗細的原木捆紮而成的木排。木排與木排之間全都用兩個拇指粗細的麻繩橫一道、斜一道地捆成了斜十字形,一般的爆炸根本無法撕裂這些木排。而丘陵頂端的那幾塊高達兩米、長七八米、寬三四米的天然巨石更是讓他喜出望外。

他立刻帶領自己的手下將這幾塊圍攏的大岩石之間的空間建設成了自己的連部指揮所以及陣地上防禦體系的中堅。在巨石與沙袋掩體后一左一右架設了兩挺捷克式輕機槍,可以組成交叉火力,封鎖這個掩體正前方五十米範圍內的陣地。在指揮所的側翼又配備了多個擲彈筒,在石牆后又構置了沙包掩體,組成了一個簡單但卻十分有效的防禦設施。為了將這個防禦體系真正地做到固若金湯,陸蘊軒一天一夜下來幾乎沒怎麼休息,仔細審視了一下自己親手營建的防禦陣地。又覺得有些不放心,顧不上喝口水、吃些飯休息一下,又指揮監督自己的手下,在陣地前方那條土公路上以及陣地前方的半山腰埋設了二十多枚反步兵雷。這些地雷都是他向團長求爺爺告奶奶要來的,據說是德國貨,威力要比國產的土地雷強上數倍。

現在構築工事埋設地雷的任務都已經完成,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着小鬼子主動送上門來挨槍子了。忙碌了一天一夜的士兵們早已經疲憊不堪,趁着小鬼子那給步兵聯隊補給的車隊還沒有趕到,開始抓緊時間窩在自己的設伏位置吃點喝點東西,小憩一會兒,當然這種小憩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那種,在戰場熟睡無異於找死。

陸蘊軒的連隊裏一共有一百四十四個人,是一個標準的連級配置,最高軍事長官就是他這個上尉連長。作為裝備着法式武器的滇軍部隊,他們的火力十分地一般,除了人手一支剛剛投產不久的中正步槍之外,整個連隊只有四挺捷克式輕機槍,一挺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五門六零迫擊炮和兩門國產的82式迫擊炮,以及為數不多的幾個擲彈筒,這就是他們所有的家當。不過好在彈藥相比於其他連隊還算充足,每個士兵都配發了一百五十發步槍子彈,馬克沁重機槍也配備有整整三箱的子彈,除了一些國產的手榴彈之外還有一部分燃燒瓶,湊合著也能使。

團長讓他擔任掩護團部側翼安全的任務。特別關照給了他三門六零迫擊炮、兩門82式迫擊炮以及兩挺捷克式輕機槍,使他的連隊活力要比其他兄弟連隊強上那麼一點點。但是陸蘊軒並不認為單單依靠自己手中的這幾條破槍,就能夠抵擋敵人整整一個步兵大隊的大規模進攻。聽說這次小鬼子派來的都是火力最強、人數最多的精銳師團,都配備有97式坦克保駕護航。雖然這種自重十五噸的輕型坦克移動速度慢,火力弱,裝甲薄,在蘇制、德制坦克面前就好似玩具一般不值一哂。但是在缺乏重武器,尤其是反坦克武器的中國軍隊面前,它無疑就是所有步兵的噩夢。此刻陸蘊軒心底最大的擔憂就是自己的部隊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如果團長能給他一門75毫米口徑的山炮,他的內心也能踏實許多。不過他們只是一個普通連隊,山炮這種緊俏貨連團部都沒有幾門,根本不可能發給他們一個擔任擋槍子任務的連隊的。

陸蘊軒又手持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下陣地前方蜿蜒而過的那條通往奉新方向的公路,直到確認一切如常,才放下望遠鏡,接過了被戲稱為“警衛員”的小戰士張朝才遞過來的一個冷饅頭。由於時間關係,這個白面饅頭早已經變得又冷又硬,陸蘊軒胡亂咬了幾口,匆匆了事。陸蘊軒艱難地咽下了口中的冷饅頭,又接過水壺,灌了幾大口涼水,準備趁着作戰間隙小憩一會兒,畢竟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

但就在這個當口,那個若隱若現的隆隆聲突然又響了起來,而且比剛才更加清晰。陸蘊軒不由得臉色一變,連忙抓起望遠鏡再度看去。隨即他突然轉過身來,對身邊的通訊員和士兵們大吼一聲:“全連戰備—發現日軍補給車隊!”

當天中午十一時三十七分,日軍一零六師團第二旅團第一步兵聯隊下轄的第三步兵大隊在五輛97式中型坦克的掩護之下,沿着奉新通往會埠的公路高速行進,逼近了會埠北門。長長的由摩托車、十幾輛十輪載重卡車、自行車、步兵組成的急行軍隊列,向會埠小城全速飛來。隆隆的坦克以及行軍隊列揚起了陣陣塵土,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丘陵高地上的一連全連進入了戒備狀態。

日軍一零六師團第二旅團第一步兵聯隊,下轄的第三步兵大隊指揮官是日本貴族藤原日次郎大佐,此刻他正環抱着佐官刀端坐在97式軍用側三輪摩托車車斗里。藤原大佐緊了緊軍大衣的領子,保持着作為日本貴族以及高級軍官的威嚴和體面。他掏出一架軍用望遠鏡,仔細地凝視了一下公路前方的那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高地。

贛北潮濕而黏稠的晨霧已經在正午的陽光之下逐漸消散,透過望遠鏡看過去,前方是幾個生長着茂盛的半人多高的雜草的小山丘,山頂之上還有好幾塊巨大的岩石,斑駁的身軀突兀地豎立在山頂之上,好似守護丘陵之中那條滿是沙土的公路的巨人一般。而沿着這條土路,翻過眼前的這片丘陵高地再過去八華里,就是自己率領的軍隊此行需要增援的會埠老城。此刻身邊的摩托車後座上,參謀已經把標註有會埠、奉新周圍地貌以及國民黨軍隊大致佈防位置的軍用地圖攤開交給了藤原。藤原一邊核對着地圖的標識,一邊用手中的望遠鏡把周圍的山地和道路都仔細觀看了一番。

看着前方五百公尺左右的那片丘陵高地,藤原的雙眉不禁輕蔑地挑動了一下。他舉起戴着白手套的大手,做了個停止前進的動作,頓時身後另一輛97式三輪摩托上的傳令兵立即拿起一個軍號,“嘟嘟嘟嘟”吹了起來,原本快速行進的部隊倏地停下了腳步,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佐佐木!”藤原衝著前方開道的一輛97式三輪摩托車裏的小個子軍官喊道。

“哈依!大佐閣下有何命令?”聽到藤原的召喚,一個精瘦的如同猴子一般、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個子男人迅速從車斗里跳了出來,一溜小跑來到了藤原的車前,畢恭畢敬地敬了一個軍禮。

“佐佐木,看到那片丘陵高地了么?”藤原指着公路前方五百公尺需要穿越的那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高地說道。

“哈依!難道閣下認為無能的支那軍隊會在這片丘陵高地上設伏么?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航空兵已經針對會埠的支那軍隊防線實施了連續三天的密集轟炸,他們還敢暴露在丘陵高地這種容易被發現的地帶么?”佐佐木拿起自己的望遠鏡,仔細查看了一番眼前的那片丘陵地。最近連續的勝仗使得這個小小的步兵小隊上尉隊長也沾染上了驕縱傲氣的毛病,認為在日本軍隊面前,裝備落後、單兵素質低下的中國軍隊根本就是不堪一擊,只能被動挨打。

“佐佐木你把支那軍人看輕了,他們畢竟是悠久古老的民族,天生就有一種越挫越勇的勁頭。難道你不記得喜峰口、台兒庄的事了么?就是因為當時部隊的指揮官輕視了對手,這才折了我們皇軍的臉面。”藤原大佐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個小小的山頭上真的會有支那軍隊的伏擊圈么?”佐佐木開始有些動搖了。

“不知道!不過中國有句古話:小心駛得萬年船。佐佐木你帶一小隊士兵過去偵察一下。佐佐木,打起精神,放下你輕視敵人的心態。無論敵人如何地弱小,你都要百分之百全力應對,這是對敵人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生命負責!讓一輛97式坦克為先導,步兵跟進,如果山頂有敵人,給我一個衝擊就把山頭拿下來!”

“哈依!這片丘陵高地的地形並不險要,地勢也很平坦。如果山頂上有支那軍隊駐守,我只要一個衝鋒就能把他們給全殲了!”佐佐木大言不慚地說道。

藤原大佐看着佐佐木那副志在必得的架勢,嘴角只是微微上揚,彷彿是冷笑一般。他從軍服的口袋裏掏出了一隻黃金懷錶,看了看,現在是中午十一時四十五分。

“給你們十五分鐘,不管有無敵軍,都必須迅速佔領那座山頭!”藤原舉起望遠鏡,又朝那座橫斷在自己面前的高地說道。

“哈依,保證完成任務!”佐佐木敬了一個軍禮,隨即就跑到了行軍隊列的一邊,拔出了腰間的尉官刀,扯着嗓子大吼道,“第一步兵小隊集合!”

隨即打頭的六十多個日軍士兵迅速脫離行軍隊列站到了公路邊上。而一輛97式中型坦克也響起了隆隆的引擎聲,開始在原地笨拙地掉頭,炮口緩緩指向陸蘊軒連隊所在的那個無名高地。

佐佐木舉着尉官刀,一下爬上了97式坦克的炮塔,打開炮塔的頂蓋,身子半截進入了坦克車中,一揮手中的尉官刀,扯着嗓子,好似好鬥的公雞一般,對準無名高地,向手下的那六十多名日軍喊道:“第一步兵小隊,目標前方五百公尺的無名高地,前進!”

體形龐大的97式中型坦克的尾部冒起了一股濃郁的黑煙,柴油引擎好像瘋狂而嗜血的野獸,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隨即如同一頭猙獰而龐大的巨獸一般,挪動着笨拙的身軀,沿着那條滿是沙塵的土公路,向著高地方向開去。隨着佐佐木一聲令下,第一步兵小隊以97式中型坦克為先導,步兵手持輕機槍、步槍,六十多人分成若干個戰鬥小組緊跟在坦克身後,向著那無名高地發起了試探性的進攻。

此前日軍航空兵已經一連三天對會埠小城以及附近的中國軍隊防線進行了轟炸襲擊,根據投誠的偽軍以及偵察機提供的情報,防守會埠地區的是國民黨六十軍一部,而擔任東北方向守備任務的是旗下的暫編第一師獨立團,總人數不會超過一千四百人,並且裝備落後,大多都是國械,只裝備有少量的法制武器,並且缺乏有效的反坦克重武器。藤原大佐認為即使那丘陵高地上有中國軍隊駐紮,他也不打算進行火力準備,決定直接派一個步兵小隊打進去殲滅這股中國軍隊。

與此同時,無名高地,第一連指揮所。

正當藤原和佐佐木計劃佔領這座山頭的時候,陸蘊軒和他的手下也都在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山腳下日軍的一舉一動,他們各自蹲在石牆、沙袋后的工事中、戰壕里。他們的手裏端着上了子彈的中正步槍,隱藏得很好的馬克沁和捷克式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着山腳下的日軍,各個射擊位置上都配備了一摞擰開蓋的手榴彈。這在這些士兵心裏漾起了浴血奮戰的感覺,這種感覺淹沒了在一連串的敗仗之中,看着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的那種悲涼無助的感覺。現在他們就好像紅了眼的群狼,眼中只有復仇二字。

“小張!以前見過坦克車嗎?”陸蘊軒注視着正前方,那裏日軍小隊的97式中型坦克正在隆隆地逼近,他不為所動地詢問着身邊新近的小跟班張朝才,他的前一個負責照顧日常起居的跟班新兵,在鄂北的一次戰鬥中被日軍戰鬥機投擲的燃燒彈燒成了焦炭,身邊這個年齡不超過二十二歲的張朝才是團部在此次戰鬥之前臨時給他指派的,主要負責保護他的安全,陸蘊軒也知道自己這個級別的軍官是不配擁有警衛的,這只是因為自己過去執行過秘密任務,上頭對他格外器重而已。

“沒有,連長!”張朝才幹脆地回答道。他和陸蘊軒一樣手握中正步槍,緊張地注視着正前方山腳下的公路。

“沒關係,這97式中型坦克不過是個王八殼子罷了。機動性能、火力以及防護都很差。看到車頂上那個小日本指揮官了么?一會兒我開槍你也跟着開槍,對着裝甲車頂蓋打那個指揮官和他身邊的機槍手。”

“是,連長!”年輕的聲音微微有些緊張,張朝才不由得緊了緊手中握着的步槍,想要從這桿差不多一人高的步槍之中獲得勇氣和力量。

山腳下兩個手持96式機槍的日軍士兵在97式坦克的掩護之下,貓着腰迅速上前,快速地卧倒,一左一右架設好了兩挺機槍,再往後,十幾名日軍士兵呈扇形迅速跟上,或者卧倒或者半蹲,各自舉槍瞄準。在他們身後,幾個抬着迫擊炮的士兵在十幾名日軍持槍掩護之下,一溜小跑,鑽入了一道岩石背後,擱下炮筒,支起三腳架,調試彈道,迅速架設好了臨時的迫擊炮陣地。

其餘士兵則是五六個人組成一個戰鬥小組,每個小組之間大約空開七八米,三三兩兩呈扇形包圍陣形,慢慢向著無名高地的第一道隱蔽工事前的雷區摸了過來。

“連長,讓弟兄們動手吧!”負責山頂工事守衛的二排排長大鬍子崔建貓着腰,一溜小跑竄到了陸蘊軒身邊,趴在沙袋和岩石構築成的工事上急切地請戰道。他瞥了一眼身後的那挺隱蔽得很好的馬克沁重機槍,只要那大傢伙一開火,保准能掃到一大片鬼子。

“不急,等他們距離挨近再狠狠地收拾他們!”陸蘊軒忍耐地說道,“我們在高處,他們在山下,仰攻起來可比我們費勁多了。現在先讓小鬼子的步兵嘗嘗我們特地為他們準備的地雷的滋味吧!”

乘坐在97式中型坦克炮塔上的佐佐木志得意滿,趾高氣揚,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大日本皇軍的太陽旗在長沙城的上空獵獵飛揚的情景,絲毫沒有預料到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個精心策劃的伏擊圈裏。雖然一隊隊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貓着腰排成了三叉戟隊列向著第一道防禦工事慢慢逼近,但是沒有接到陸蘊軒所發出的開火命令,誰都不敢率先開槍。此時的第一連士兵們都匍匐在工事中,槍彈上膛,沉默地等待着開火的命令。馬克沁重機槍黑洞洞的槍口虎視眈眈地對着日本人來的方向,鑲滿黃澄澄子彈的彈鏈垂在子彈箱裏。捷克式輕機槍和中正步槍旁堆着一堆裝滿實彈的彈夾,還有大批已經擰開蓋的手榴彈……

陸蘊軒依舊好似一尊石像一般,趴着一動不動,好似蟄伏着的猛虎一般,沉默着,儘管身邊的士兵們都急切地用好似要噴出火來的眼神看着他,他卻仍然沉默不語。直到佐佐木乘坐的那輛97式中型坦克已經到了距離第一道防線只有三十公尺的時候,陸蘊軒這才一擰脖子,好似蟄伏許久終於要大發神威的猛虎一般大吼一聲:“開火!”

“砰!”一聲沉悶的槍響,一顆中正步槍的7.9毫米子彈伴隨着一道火光,從槍管里激射而出,直接命中了97式坦克炮塔上的機槍手的頭顱,那個倒霉傢伙的腦袋立即如同熟透的西瓜一般炸裂開來,一股血霧從他後腦勺上噴濺開來,鮮血伴隨腦漿濺了目瞪口呆的佐佐木一頭一臉。

與此同時,前邊三十公尺那片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雜草叢中忽然齊齊火光一閃,中正步槍一個齊射,當即就有五六個日本兵血濺當場,悶哼一聲倒了下去。隨即就是七八枚手榴彈直接落在了97式坦克四周士兵最集中的地方。頓時,車上、車下轟隆轟隆爆炸之聲絡繹不絕,爆炸產生的硝煙瞬間吞沒了整輛戰車。好在佐佐木反應快,在機槍手被擊斃的同時就蓋上頂蓋,躲入了坦克車身之內。

好在97式中型坦克雖然裝甲防護能力薄弱,但好歹不是幾枚手榴彈就能摧毀的,饒是如此,坦克里的車組成員以及佐佐木本人也是被炸得七葷八素。雖然他們都沒有受傷,不過手榴彈的爆炸威力確實讓伴隨坦克前進的步兵損失慘重。當下就有五六個日本兵被炸得四分五裂,渾身上下面目全非好似焦炭一般。僥倖不死的那幾個也是個個挂彩,基本喪失了作戰能力。

其餘搜索前進的日軍士兵見到前方的草叢之中突然飛出了好幾枚手榴彈,當即開槍還擊,但他們剛剛零星放了幾槍,突突突突—沉默許久的馬克沁重機槍終於開火了,紛飛的子彈直接雨點般打在了人群中和97式坦克車上,瞬間打得坦克車上火花四射。幾個半蹲着舉槍還擊的日軍步兵頃刻被打得血肉橫飛。

經歷了猝然遭遇阻擊的慌亂之後,日軍迅速恢復了鎮定,部隊最後方的迫擊炮小隊開火了,日軍步兵大量配備的大正十年擲彈筒、89式擲彈筒以及一門大正十一年式70毫米曲射步兵炮,也同時向山頭陣地方向發射了十幾發炮彈。雖然大正十年擲彈筒炮口直徑只有50毫米,而且有效射程不足二百米,但是在這種近距離的攻堅戰場上,其輕便小巧、易於運輸的特性還是十分值得稱道的。迫擊炮小隊以及單兵攜帶的擲彈筒投彈組一陣炮火壓制之後,被炸得七葷八素的97式中型坦克上的成員也恢復了神志,炮塔上與主炮同軸的重機槍突突突地傾瀉着子彈,機槍口噴射着惡毒的火舌,掃射着前方三十多公尺的第一連防線。

緩過勁來的97式中型坦克好似一頭惱羞成怒的惡獸,對於前方阻擋它前進的一連戰士沒有絲毫的客氣,直接使用自己的97式57毫米短身管火炮以及同軸機槍,向一連第一道防線傾瀉了鋪天蓋地一般的槍彈。

一瞬間,整個前沿防線都被97式中型坦克以及日軍迫擊炮小隊的炮火所籠蓋,飛舞的彈片以及97式坦克7.7毫米的中機槍子彈瘋狂地傾瀉在沙袋上、木排上、岩石屏障上,幾個沒注意隱蔽的戰士頃刻之間就被打成了篩子。猛烈的爆炸聲淹沒了一切聲響,負責一連守備任務的一排士兵們完全被日軍小隊強大的火力給壓制了下去,蜇伏在掩體裏根本不能動彈露頭,排山倒海的爆炸聲以及爆炸產生的灼熱氣浪使人們產生了一種身子彷彿融化了的感覺,身軀在劇烈的衝擊波中不停地顫抖着,頭上不時有炸裂的岩石、飛揚的塵土劈頭蓋臉地落下。

發射完十幾發57毫米榴彈之後,97式中型坦克的炮塔耀武揚威地在一排陣地前轉動了兩下,又使用前置同軸機槍掃射了一番,見原本抵抗激烈的陣地之上已然沒有任何抵抗和反應之後,才重新冒起了一股黑煙,隆隆地向著前沿陣地碾壓過來。

轟!97式中型坦克剛剛行駛了五六米,突然左側履帶之下冒起一道火光,一枚埋設在陣地之前的德國產反步兵雷直接命中了坦克左側履帶,爆炸和黑煙傳來,97式坦克車身也是微微一震。

又是一陣黑煙冒起,97式中型坦克開始在原地笨拙地轉向,柴油發動機怒吼咆哮着,給龐大的身軀提供動力,試圖避開眼前的這片雷區。但是剛剛挪動了一下,轟的一聲,巨響又再次傳來,又一枚地雷命中了97式中型坦克的右側承重輪,車身再次一震,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伴隨跟進的日本兵在96式機槍的掩護之下,貓着腰,三步一槍地跟進了上來。這時陣地制高點上的那挺馬克沁重機槍以及兩挺捷克式輕機槍又再次開火了,黃澄澄的彈殼劈里啪啦地散落在一邊,三道交叉的火線直接打入了日軍藏身的雜草叢之中,在熾熱的彈丸的衝擊之下,八九個日軍登時血肉飛濺,在慘烈、哀嚎的尖叫聲中所有的肉體都被絞成了碎片。

既然是實戰就不怕浪費,第九戰區已經為此次會戰準備了充足的彈藥,一連的將士們敞開地使用子彈,瘋狂地傾瀉着自己的火力。佐佐木率領的這個步兵小隊從淞滬會戰開始一路都是伴隨在步兵大隊的指揮官左右,一般都是負責清掃戰場的任務,雖然戰鬥經歷了不少,但是擔任主攻還是首次,突然遭到了敵軍的襲擊,部隊好一陣混亂。但這支部隊是日軍精銳之師一零六師團下轄的部隊,在這突然打擊下造成的短暫慌亂,在各個戰鬥小組軍曹長的指揮之下迅速恢復了過來,而97式中型坦克也立刻開始轉向尋找一連最強的幾個火力點。

97式坦克上的同軸7.7毫米機槍瞬間打出了一撥彈雨,打得一排的機槍陣地上頓時石屑飛濺,兩名操作捷克式輕機槍的機槍手頓時被打成了血葫蘆。不過由於陸蘊軒特意加深了戰壕,又結合天然的石牆加固了沙袋和木排,雖然機槍子彈打得工事掩體上沙石紛飛,好在傷亡並不算大,兩名士兵接過那陣亡機槍手手中的捷克式輕機槍,突突突又開始壓制起日軍的步兵來。

97式中型坦克轟鳴着沖了過來,高大的車體反射着刺眼奪目的陽光,車身上還有被炸身亡的日軍士兵的斑斑血跡,顯得格外猙獰。坦克上的97式7.7毫米同軸機槍猛烈地掃射着,巨大的炮塔旋轉着,向著四周但凡能射齣子彈的一連火力點傾瀉着炮彈,威懾着四周的敵人。

沉重的車身碾壓過一排陣地前的布雷區,一路之上“砰砰轟轟”觸發了六七枚地雷,爆炸聲、彈片接觸裝甲被反彈開的刺耳的摩擦聲都令人難以忍受。97式中型坦克瞬間被大片的火光和煙霧所籠罩。

隱蔽在戰壕里,工事後的一排士兵也趁着這個當口,好像事先約好一般,同時拋出了十幾個手榴彈,有些還是三四個捆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彈,在這樣近的距離上,這麼大的目標,用一排副排長張德志的話來說“就是個娘們都能把手榴彈給老子扔到炮塔車蓋上”。轟轟—爆炸伴隨着硝煙四散開來,97式主戰坦克上那挺同軸機槍頃刻之間就被炸飛了。

奇哈97式中型坦克雖然從它服役之時起就已經註定落後於時代,它的裝甲防護能力薄弱,70毫米以上的步兵炮在二百米距離之內就能擊穿它的裝甲,而且配備與同時期美製、蘇制、德制的坦克也不是同一個檔次,不過好歹也是日軍步兵的王牌武器,被十多枚手榴彈直接命中了炮塔和前車體后,它依然怒吼着向前挪動着,像一頭受傷但卻沒有喪失戰鬥力的巨獸一般危猛十足。

這輛97式坦克又艱難地向前開了五六米,車體猛地一顫,57毫米口徑的主炮瞄準山地制高點的那個重機槍掩體開火了,一發榴彈呼嘯一聲立刻將馬克沁重機槍所在工事炸塌了下來,機槍火力點之中的兩名機槍手以及一名配彈手全被埋在了斷木石塊之下。還未等陸蘊軒指揮手下搶救傷員,轟的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傳來,一枚70毫米曲射步兵炮發射的榴彈直接命中了陸蘊軒所在的連部指揮所,煙塵頓時將陸蘊軒連部一個班在內的眾人籠罩其中。

隨即嗖嗖嗖,炮彈在飛行之中的破空之聲陸續傳來,三枚89式擲彈筒發射的小型炮彈呼嘯着落在了已經被炸塌一半的一連指揮哨所里。好在這89式擲彈筒沒有精確瞄準裝置,射中與否主要是看射手的感覺與經驗,雖然巨大的爆炸震得整個哨所頂部的木排以及沙袋破裂開來,但好歹沒有直接命中哨所內部,造成過多的人員傷亡。但當連部哨所的重火力暫時被迫擊炮壓制的時候,那輛97式中型坦克卻又從煙霧中沖了出來,繼續向著一排阻擊陣地開進。

“好傢夥,這王八殼子果然難啃!”二排排長崔建從一大堆沙土以及斷肢之中探出頭來,伸手抹了一把滿是血污的臉膛,看着好似發狂的巨獸一般沖入了一排阻擊陣地的97式中型坦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大鐵殼子真耐打啊!要是尋常的載重卡車,挨了這麼多集束手榴彈,早就燒成個大火球了!”陸蘊軒身邊的小戰士張朝才從沙袋上探起頭來,咳出了一大口沙土。

“別愣着,給我狠狠地打!打履帶,打散熱器!跟我攀上車頂,撬開車蓋,讓小鬼子嘗嘗我們的手榴彈的滋味!”前沿陣地上,一排長趙勝才嗖的一聲丟出了一枚手榴彈,炸倒了三個尾隨着97式坦克的日本兵,招呼着身邊被坦克炮火壓製得幾乎抬不起頭來的一排士兵。聽到趙勝才的招呼,幾乎同時,數個吼聲從工事裏響起,在場的中國軍人個個都跟小鬼子有血海深仇,看慣了自己的親人、戰友在自己的身邊一一倒下,自己卻是毫無辦法。如今有了報仇雪恨的機會,又怎能輕易放過?不就是一輛王八殼子么?就是用牙咬,也得把它整死!

此刻已然沖入一排陣地的日本97式中型坦克,輕易地碾過了沙袋和木排構築成的掩體,笨拙地原地轉向著,柴油引擎咆哮着噴出大股的濃鬱黑煙,車頂的炮塔轉動着,雖然與主炮同軸的7.7毫米口徑機槍已經被集束手榴彈炸斷了,但是仗着那門57毫米口徑的主炮的威力,還是像一頭兇猛的地獄惡獸一般,肆意地收割着眼前這群士兵螻蟻一般的生命。

五六個中國士兵趁着主炮停歇的當口,發一聲喊,躲過了日軍機槍手掃射而來的子彈,迅速攀上了坦克的車身。不過由於缺乏反坦克作戰的經驗,大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像螞蟻一樣附着在它身上。有拿工兵鏟砍的,有拿槍托砸的,還有用刺刀試圖撬開車頂上的蓋子的。

“別愣着,用手榴彈炸坦克的履帶!履帶一炸斷,這王八殼子就得趴窩!”趙勝才跳腳怒罵道,“還有你們兩個,別對準裝甲開槍,會崩到自己的!”趙勝才一邊怒罵著,一邊匍匐前進,將五個捆成一摞的集束手榴彈塞到了97式坦克的履帶底下。一拉保險繩,手榴彈就開始“刺啦刺啦”冒白煙。趙勝才連忙就勢一滾,落到了工事邊上一個曲射步兵炮炸出的一米多深的彈坑裏,趕緊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稍遠處幾個或蹲或跪着的日本兵似乎意識到了趙勝才和坦克車身上的那幾個中國兵在幹什麼,嘴裏嘰里呱啦一陣怒喝,舉起手中的三八大蓋和96式機槍,直接給了車身上的中國兵一梭子。三個中國士兵的胸口、後背上頓時騰起了一陣血霧,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一個倒栽蔥就從坦克車身上倒了下去。

就在日本兵繼續掃射坦克車上倖存的幾個中國兵的時候,那輛耀武揚威如入無人之境的97式坦克還沒來得及繼續發威,轟的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傳來,那五個手榴彈捆紮而成的集束手榴彈爆炸了,煙塵頓時將坦克和車身上的中國兵籠罩在內。

在強大的爆炸聲中,那輛作戰全重足有十五噸的97式中型坦克的履帶終於被炸斷了,坦克底盤也在接二連三的爆炸之中終於承受不住,被炸出了一個窟窿,開始有一股股的濃煙從散熱器以及機槍射擊孔里飄散出來。

砰的一聲,97式中型坦克車頂的車蓋被打開了,一個被濃煙熏得好似狒狒一般的日本兵率先從車體裏爬了出來,一邊大聲地咳嗽着,一邊伸手拉着車內的人。沒有死傷,但是被濃煙熏得難受的佐佐木和坦克成員連忙向外逃命,五個人剛從戰車中跳出。突突突突—在被炸塌的機槍掩體裏,二排長崔建和兩名士兵又分別將這挺馬克沁重機槍給刨了出來,7.92毫米的子彈瞬間形成了一片彈幕,直接雨點般打在了坦克車上,瞬間打得坦克上的裝甲火花四射。7.92毫米的子彈穿透力極強,瞬間就把兩名跳出坦克的日軍士兵打得血肉橫飛,另外一名日本兵甚至被馬克沁重機槍的子彈直接攔腰打成兩截。

“八格牙路!該死的支那人!你們給我等着!”佐佐木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在倖存的一名坦克兵的攙扶之下,貓着腰一瘸一拐地向著山腳下潰逃而去。眼見得指揮官負傷,其餘的日軍也無心繼續進攻,草草地向著一排陣地掃射了一陣,發射了幾枚迫擊炮炮彈就互相交替掩護着退了下來。經過十五分鐘的戰鬥,試圖佔領山頭陣地的日軍除了丟下二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以及一輛冒着黑煙、履帶斷裂的97式坦克之外,卻是連中國軍隊的第一道防線都沒能突破。

從望遠鏡里看到佐佐木率領的日軍小隊狼狽退潰,97式中型坦克因燃燒而產生的滾滾濃煙,第三步兵大隊的指揮官藤原的整張臉已經由於憤怒而變成了豬肝色。緊緊握着佐官刀的左手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隱隱發白,大拇指輕輕一彈武士刀的護腕,鋒利的劍刃已然出鞘,在烈日之下反射着耀眼的陽光,殺氣逼人。他猛地扔掉手中的望遠鏡,隱藏在金絲眼鏡背後的雙眼已經通紅,他猛地抽出佐官刀,衝著眼前的那個小小的山頭怒吼道:“全體火力預備,火炮全部覆蓋敵陣地!為了大日本帝國軍人的榮譽,給我狠狠地打!”

看到藤原那副怒不可遏的態勢,周圍的日軍官兵們都是內心猛地一陣戰慄。接到命令的日軍大隊直屬炮小隊立即將四門70毫米曲射步兵炮從卡車的脫鉤上卸載下來,支起支架,調整射擊彈道,瞄準裝填彈藥。而一邊的大隊直屬迫擊炮中隊也扛出了八門迫擊炮。只不過三分鐘時間出頭,日軍步兵大隊直屬火炮和其餘的四輛97式中型坦克全部對準中國軍隊的山頭陣地開火了。嗖嗖嗖,炮彈在空中的高速摩擦產生的破空之聲絡繹不絕,隨即第一連的陣地及陣地縱深上幾個主要的支撐火力點響起了一連串或清亮或沉悶的爆炸聲,天空中瞬間塞滿了炮彈撕裂空氣時發出的尖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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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的刺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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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惡戰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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