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長箭生白羽
陣中,那名辟穀強者‘姬長風’一揮手,狼騎攻勢暫緩。
“候——!”
身邊的傳令官揮旗,兵陣再變,仍團團圍着黑虎,百餘狼騎面向山坡,做出了衝鋒姿態,盾牌與矛身碰撞三下:“殺!殺!殺!”
軍容鼎盛,殺氣昭然!
姬長風裝腔作勢的揉了揉眼睛,眯眼望向矮山,忽然‘哎呦’一聲,緊接着就堆起了笑臉,滿是歉然,對矮山躬身行禮。
“恕姬某眼拙,險些沒認出來人是誰。原來是響馬鎮大當家的,失敬失敬,您萬物怪罪。”
辟穀強者目力如天鷹般敏銳,夜能視物,耳能聽風,絕不會出現‘眼拙’的情況。況且,天上還有那麼大的月亮,怎麼會看錯。這套說辭,分明是編出來的。
天痞擎弓於月下,巍峨如山。他一出場,就射殺了對方十八鐵騎,姬長風卻好似沒看見一樣,仍面帶笑意,微微欠身。
“去你奶奶的,裝什麼假惺惺。大老爹,你跟自稱‘雞毛’的人廢什麼話,直接射死丫的!”柳書竹憋了一肚子火氣,方才若是遲了片刻,他連命都丟了。
心中牽挂黑虎傷勢,見天痞趕到,再也不管不顧,大搖大擺的就要往軍陣中闖。
傳令官暴喝:“大膽!此乃月王城堂堂副城主,辱罵者死!”
碰!
護甲兵盾相撞,轟然一聲,隨時準備再度出擊。
“放肆。”姬長風急匆匆擺手,假意呵斥傳令官,“大當家的在此,這兒哪輪得着你說話,還不賠罪。”傳令官向山坡瞪了一眼,裝模作樣的行禮告罪。
天痞無動於衷,對柳書竹道:“竹兒,回來。”
“你姥姥的副城主。”柳書竹哪裏肯聽!
秀眉倒豎,兇悍異常,拖着朴刀不退反進,眼中赤裸裸儘是殺機。卻被刀疤臉一把提溜起后領,退至矮山,金牙矮子和刀疤臉將他挾住,站到了天痞身後。柳書竹仍破口大罵,掙扎不止。
軍陣中,姬長風微微皺眉,他就沒見過這麼野的孩子!
“響馬鎮與月王城歷來有協議,互不相犯!以前的時候,老子見你滿臉狡詐,曲意逢迎,始終看不上你,沒成想倒是把你小瞧了。”天痞語氣如寒冰,“老祖宗的坐騎你也敢殺,我響馬鎮的傳人你也敢殺,老子的手下你也敢殺。這天底下,還有沒有你不敢殺的人?”
“什麼!?”姬長風面色一驚,演技超絕,“這野獸當真是響馬鎮那位老前輩的坐騎、庸涼黑虎?還有這少年人和他們兩個,是響馬鎮的傳人和您的手下?”
天痞張弓如此之久,雙臂穩如鐵鑄,絲毫不抖,聞言輕哼一聲,並不言語。
“哎呀,姬某真是糊塗啊!”姬長風一跺腳,作痛心疾首狀。
“姬某此番前來,乃是特意跟隨兄長來拜山,並無惡意!不曾想道路不熟,誤入山野。不料正在尋路,路邊就突然蹦出這一條大蟲,撲殺我十餘鐵騎。天色黑暗,姬某還以為遭遇了無主凶獸,是以才擺陣獵殺,要是知道這是老前輩的坐騎,借給姬某十個膽子……”
柳書竹已經冷靜了下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貨色!
本來,他認為自己夠無恥的了,沒想到姬長風不僅武功了得,而且奸險狡詐,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一方霸主還能做到這樣,足以說明這個人的可怕。
月王城除‘月王’之外,共有三位副城主,還有一位大統領,據說四人都是辟穀強者,這‘姬長風’肯定是其一,只是不知道,四人中來了幾位,月王是否親臨!
“……少年人一現身,便辱罵月王城主,姬某不堪忍受,實在沒想到,少年人會是響馬鎮的傳人。您的那兩名手下,一現身就連斬我三員鐵騎,任誰都知道,響馬鎮有自己的規矩,晚上從不攔路搶劫。姬某還以為他二人是冒充的,怕他們壞了響馬鎮的名聲,這才想要教訓一下……誤會,都是誤會啊!”
一場陰險的獵殺,讓他推脫的一乾二淨,看他誠懇悔罪的表情,不知情的人恐怕真的會信以為真!
月王城在東南,離庸涼山有近千里之遙。連夜奔襲,也需要翻山過嶺,狼騎再快,沒有兩天兩夜絕對到不了此處。此番深夜突襲,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姬某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還請大當家的原諒則個。”
天痞卻也爽快:“好吧,既然不是成心的,老子原諒你了!”
嗖!!!
長箭破空,尾攜白羽,向軍陣射去,當場將一人穿胸而過!
箭勢不衰,又貫穿身後一匹座狼,將狼頭死死定在姬長風腳下不遠處。射殺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那名傳令官。
姬長風面色一寒,憋得通紅,沒想到天痞言行不一,趁他不備,仍要信手將他身邊的人射死!
不過,他忍住沒有發作,而是冷着臉質問道:“大當家的這是何意!?”
“老子手麻了,一時沒挽住弦,也請副城主原諒則個!”
說著,再張弓、又搭箭,仍舊開弓至滿,箭羽潔白,氣勢咄咄逼人。
“對了,副城主好像還沒回答老子的問題。”
姬長風額頭上青筋直跳,不知道下了多大決心,才強忍住怒火。
“世人都說,響馬鎮的大當家有兩樣絕活讓人懼怕。一樣是他的兩隻鐵拳,可開山碎石,無堅不摧;另一樣就是他的牛角弓和白羽劍,九箭連珠,神魔退避!今日有幸親眼得見,世人怕的有理!”
“gan你娘!老子問你幾箭,你答幾箭便好,別放沒用的屁!”
姬長風目光中殺意與疑惑各自摻半,但天痞一罵,他思量再三,反而笑的更加謙遜了些。
“姬某不才,但勉強也已晉入辟穀。雖未必敵得過您的拳頭,不過……要想射死姬某,怕也沒那麼容易。大當家既然真想知道,依姬某拙見,只需十箭連珠足矣!”
天痞手裏的這張牛角弓不是俗物。放眼整座響馬鎮,只有他才能拉得開,他一次最多也只能射出九箭!
十箭連珠,話雖隱晦,但意思很清楚——近身交手,或許我不是對手。但僅憑一張破弓,你也殺不死我!
柳書竹將天痞的反應看在眼裏,這不像大老爹的為人。俗話說,擅射者必無情,因為開弓沒有回頭箭。
天痞如果要殺人,絕不會含糊!
就算姬長風有鐵騎護衛,本身又是辟穀武者,若真想殺他,天痞早已開始闖陣肉搏,哪會兒跟他廢話半天。
“嗯。”果不其然,天痞緩緩泄勁,羽箭低垂,“說的有理,你老小子皮厚,射你不死。”將弓和箭都甩手扔給了金牙矮子。
長箭卸下,幾乎所有騎兵的心中都暗自鬆了口氣。很多人的背上,其實都被冷汗濕透了。
一個人,一張弓,一支箭,所帶來的壓力,卻比千軍萬馬還要強烈!
姬長風臉上的表情看不出變化,心中卻也稍稍安定。同是辟穀期修為,也有強弱之分。天痞身高過兩米,脾氣火爆,要是不顧大局衝下來一心殺他,數百狼騎還真就未必能擋住!
響馬鎮宗師之下第一人,絕不是蓋的。
“竹兒,咱們走!”
柳書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大老爹,咱們就這麼走了?”
“山前還有客人在,別讓你二娘等急了!”
姬長風方才說到,跟‘兄長’一起來的,肯定還有人圍住了山谷。但黑虎仍處在狼騎的包圍中,天痞竟不去理會。
“放心吧,人家副城主都說了,是場誤會!”天痞道,“現在誤會澄清了,殺還是不殺,他們心裏比咱們有數。”
刀疤臉一唱一和:“就是!鐵甲狼騎那麼厲害,咱們想管也管不了。等老祖遊歷歸來,聽說坐騎被殺,一定是三屍神暴跳,到時候你就哭着把實情添油加醋一說,讓他老人家該找誰找誰去!”
二人都很大聲,實際上也不是說給柳書竹聽的。
柳書竹心神領會,強盜們越是這樣說,姬長風反倒不敢再下殺手。但他仍放心不下,不肯離去。
“你們看姬某的記性。”姬長風皮笑肉不笑,“散開,散開,莫再傷了大宗師的寶貝坐騎!”
鐵甲狼騎領命,向外退出數十步,但軍陣不變,散開、卻不讓路!
姬長風雙目精光暴漲,遙遙望向天痞,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但卻未能如願。因為天痞說完,扭頭自顧自地走了。
他一走,姬長風才皺起眉頭,思索一下,急忙想將他喊住:“大當家的,請留步!”
“唉唉唉——,”金牙矮子露出滿嘴金牙,“喊什麼!黑虎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辦,半死不活的,老子們不要了!免得老祖宗回來之後,還要罵大爺們窩囊,坐騎都讓人給白打一頓!”兩人也不管柳書竹願不願意,架起他就走。
強盜們本就‘無理硬三分’,金牙矮子的口風聽起來像是要訛人,讓姬長風更加疑惑,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位兄弟說的哪裏話,姬某豈敢妄為。”他忙不迭道:“讓路,快讓路!”
吼!
黑虎冷冷的盯着姬長風,似是要將這張面孔記牢,後腿微跛,奔上矮山,追上柳書竹等人。
翻過矮山後,柳書竹急忙查看黑虎傷勢,有一根斷矛入肉不淺,但所幸沒有性命之憂。他心疼的想幫黑虎拔下身上的斷矛止血,卻被刀疤臉使眼色制止。
才沒走出多遠,姬長風率領一眾狼騎,出現在矮山山頭,緊緊追了上來!
“大當家的來的正好,姬某本就是來拜山的。迷路之後,才生出這許多事端,勞煩您在前邊引路,好叫在下知曉山門所在。以免下次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天痞當先大步流星,既不回頭也不搭理他。金牙矮子陰笑兩聲,代他答道:“既是來拜山的,雞毛副城主請吧。”
“如此甚好,甚好!”
老祖宗遊歷未歸,遠水畢竟解不了近渴。大敵當前,柳書竹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雙方偏偏都想弄死對方,但就是都不挑破,相親相愛也不過如此,一看都是老江湖。
四人一虎,後面綴着數百鐵甲狼騎,浩浩蕩蕩向響馬鎮的方向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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