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六章 鷸蚌相爭(二)
劍光凌厲夾着呼呼風聲,以雅鳶現時現刻的功力根本不可能接的下來,幾乎只有閉目等死的份。當此情形,她反而愈加鎮靜,微微一笑不閃不避,緩緩閉上了眼,唇邊浮起一縷似有若無的微笑,似乎全不將兩人放在眼裏。
她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劍尖卻凝住了。獨棠宮陸姑娘名動江湖,她這般成竹在胸的模樣,倒叫吳華門兩人不敢輕舉妄動。“你為何不閃避?”年長者問道,語氣十分不確定,顯然心中已存了怯意。
雅鳶心中更定,悠悠道:“何必多此一舉?”
吳華門兩人對視一眼,十一公子目光中隱隱含着責備之意,似乎覺得他丟了吳華門的威風。年長者劍招使了一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時猶豫不決。
雅鳶忽然睜開眼睛,眸光犀利冷峻,吳華門兩人乍然間不由吃了一驚。她看準時機,使出全身氣力指尖一彈,三枚秋毫針分刺左右。
兩人被她眸光所懾,剎那間來不及反應,秋毫針已到了眼前。只聽十一公子啊地連聲慘呼,一枚秋毫針穿額而過,留下個淺淺的血痕。
電光火石間,年長者來不及回劍抵擋,只能以掌風相激改變暗器方向。但秋毫針乃獨棠宮鎮宮毒器,鍛造方式、發射手法皆深有講究,豈是他輕易能抗。嗤嗤兩聲,兩枚秋毫針穿過他一雙肉掌,牢牢釘在左右肩頭,深入肌理。
因着楚未祈和宋君鷹的關係,雅鳶對付荊平門的秋毫針並未淬毒。但此番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她當然不能心慈手軟。頃刻間,十一公子整張臉都成了暗青色,根本看不出傷口。他腳步踉蹌,似乎下一刻便要栽倒在地。其實若非雅鳶看在司徒原昭份上手下留情,他早就七竅流血而死。
至於十一公子年長的手下,雅鳶沒有對他留情的道理,兩枚暗器上都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他掙扎了不到半刻,便倒斃於地一動不動了。雅鳶掃了眼他的屍身,嘆氣道:“若非看在你動手痛快的份上,原沒有這麼簡單。”
十一公子只覺麻意從頭頂慢慢滲透全身,彷彿無數螞蟻蠕動,恨不能抓得頭破血流。雅鳶在一旁冷冷看着,森然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要殺我向荊平門邀功。我留你多活幾刻乃是看在你兄長的面上。”
話音未落,她素手一揚,捲起年長者的落在地上的寶劍,一劍刺入十一公子心口,算是給了他一個痛快。
一連殺了兩人,雅鳶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斜斜靠在樹榦上,一邊休息一邊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侍女終於跌跌撞撞奔向她的方向,帶着哭腔叫着:“小姐,您沒事吧,我們找了您好久啊!”
雅鳶疲憊地搖搖手,指了指地上的屍體:“莫讓荊平門發覺。”
兩人手忙腳亂清理了屍體,扶着雅鳶在一處空地坐好,見她臉色逐漸恢復紅潤,方長長鬆了一口氣。雅鳶看着她們擔憂的神情,抿唇微笑,轉了個話題:“你們遲了幾個時辰才到,難道被荊平門攔住了?”
以她的料想,楚周一代宗師地位崇高,斷不會和兩個小丫頭過不去。果不其然,一個侍女回答道:“小姐被人救走,我們被幾個荊平門三代弟子攔下來,交給了楚士南。楚士韋本想扣住我們和小姐談條件,還是楚掌門發話讓我們走。”
楚士韋頭腦簡單,惦記師父傷情亂了方寸,哪裏想得起她們不過是兩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但楚周親自過問出乎雅鳶的意料,不由皺眉追問:“他如何說?”
“內亂未平,外敵難御,”一個侍女側着頭想了一會兒,顯得很困惑:“難道荊平門內部出了叛徒,所以他們怕惹麻煩?”
聽到這八個字,雅鳶神情凝重,默默抿緊了嘴唇。三門素來同氣連枝,荊平門獨自承擔看守莫飛揚的任務,其他二門竟無一人前來協助,她本就覺得奇怪。以雲揚教眾人的忠心,不可能不來營救,難道楚周真有把握?
再仔細想想荊平門的表現,似乎對莫飛揚突然逃脫並不驚訝,甚至帶着幾分期盼。成余門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擒住他,卻讓荊平門輕輕巧巧放脫了,楚周該如何向另外兩門掌門交代?深思之下,其中蹊蹺之處實在太多。
上山之前,她原以為三門掌門齊聚屈靈山,誰知唯有荊平門一派。她使出毒計傷了楚周,原想逼得司徒庚喬與孟式現身相助。現在看來,成余門和吳華門從頭到尾都沒有惹禍上身的意思,只想把莫飛揚這個包袱甩給楚周。
兩個侍女見她神色不善,唯恐她用心太過不利傷勢,婉轉勸道:“前幾日接獨棠宮飛鴿傳書,幾大護法都回到了宮中。小姐若有什麼為難的事,不如吩咐他們去辦,好好休養休養身子。”
雅鳶嗯了一聲,卻無論如何放心不下。楚周想必也起了疑慮,才會輕輕巧巧放過她們。不知莫飛揚知不知道他的計劃已經泄露,下一步又該怎樣打算?
“傳信回去,讓他們在宮裏等着,我先上雲揚教一趟。”雅鳶沉吟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吩咐兩個侍女:“若有風吹草動立刻來報,切不可自作聰明。從前何心藍的例子,你們想必清楚。”
她之所以能打敗何心藍,正是鑽了消息滯后的空子。獨棠宮人心不齊,若在這個時候反叛鬧事,她必不能專心處理雲揚教的事。
“小姐真的要去雲揚教?”侍女答應着,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臉色:“雲揚教主這次似乎有些……”
莫飛揚對她如何,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與其說是心腹,不如說是個方便的棋子,看準了她的痴心一用再用。“我總不能看着他陷入險境,”雅鳶低低道,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只要確定了雲揚教安然無事,我立刻便走,絕不耽擱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