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爸被抓了
檢察官頗為不耐煩,直着嗓子叫道,“下一位。”
“在這裏,在這裏,找到了。”我媽從側邊的口袋翻出護照遞給檢察官,一分鐘后我們終於能夠順利進站,我爸和我媽一人拖着個箱子,我就拎了個包跟着前面的人往機場的方向走去。
O市機場十分廣闊平坦,走出候車室廣場邊上並排列着一架又一架飛機,氣勢恢宏。如果不是出國定居,我的心情一定會十分愉悅的,可惜的是現在即使擺一座金山在我眼前我都開心不起來。
走在機場跑道上,我深深地感覺到有什麼離我遠去了,像燕子一樣飛往南方一去不回。
“蘭蘭,別磨磨蹭蹭的,快點。”我媽看我走得慢,沖我叫嚷,她第一次坐飛機,難免興奮些。我爸拖着一個大箱子已經衝到了最前面,看樣子是準備登機了。住他大技。
刺耳地警報聲突然拉響了,一聲聲衝擊着每一位遊客的心靈,大約他們都擔心機場上會出現不法分子埋個炸彈,打死個人什麼的。
所有人都特別慌張,躁動似熱鍋里的螞蟻,停在原有的地方一動不敢動,有的乾脆撤回候車室,往人群多的地方跑,跟瘋了一樣。
我看到我爸的臉都嚇白了,帽子越壓越低,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我媽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拉着我的手將我擋在裏面。
警報拉響的第二聲,從候車室出口湧出幾十名警察,都傍着鐵腕帶着槍,氣勢洶洶靠近飛往紐約站點的飛機。我的心臟一瞬間就被提了起來,那麼多人都是衝著我爸來的!
我媽看到有那麼多的槍口指着我爸,嚇得尖叫一聲險些暈過去。只不過短短的一分鐘,我爸就被逮捕了起來,那種心驚的場面和我爸狼狽的模樣久久衝擊在我心頭,我下意識地覺得出大事了,我們家就要出大事了。
我媽連行禮也不顧了,看着警察帶着我爸走,追出去幾十米遠,凄惶地大喊,“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丈夫他沒犯法,你們放了他。”
那一群人理都沒理我媽,直接就將我爸帶走了。我拖着行禮蹣跚地跑過去,我媽哭倒在機場跑道邊緣,廣播裏響起服務員安撫的聲音,人心安定又恢復了往常,只是剛才我爸被抓就像一場鬧劇一樣。
我將行禮放到一邊,跪在地上扶我媽起身,“媽,先回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別哭啊媽,事情都沒搞清楚也許我爸沒犯什麼大錯。”
我媽哭着站起身,“你爸一定是瞞着我們做了什麼壞事,不然他幹嘛東躲西藏地要跑到美國去?”
“媽,我們先回去,向周叔叔打聽打聽,說不定我爸還有救。”我好不容易勸服了我媽,攙着她又拖着兩箱行李往門外走,攔了輛的士回家。
我媽哭累了,靠着我的肩膀迷迷糊糊睡過去了。我的心比任何時候還要低沉還要涼,以前我還有個依靠,現在我連個依靠都沒有,出了事只有自己扛着,還能怎麼辦呢?
到了家門口,我扶我媽下車,突然發現有一群人圍在我家門口指指點點,門邊上的對聯都撕爛了,有人駕着梯子在捶牆壁上的瓷磚。車庫裏的門也被撬開了,我爸的車也被打了封條。
當時的感覺真如五雷轟頂一般,我扯着嗓子大叫,“你們什麼人啊,幹嘛破壞我家的房子,還有沒有理了?”
人群中走出一個大腹便便領導模樣的人,走近我跟我媽,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是這家主人嗎?”
我媽臉色變得慘白一片,“我們在這裏住了十幾年了,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公然破壞公民住宅!”
那人冷笑一聲,“趙志荃危害國民利益,非法運輸槍支火藥、偽造藥物食品以及貪污受賄罪足以沒收你家所有財產,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我媽當場暈了過去,我扶不住她,還好旁邊有位看熱鬧的大嬸幫了忙。說真的,我一點也不知道我爸做了什麼錯事,就是那些數據的變更我也沒看懂過,我一直以為是陳岩琛嚇唬我或者是趁此要挾我呢。
我只知道我爸沉穩,做事精明能幹,很受領導賞識,我從來不知道他會貪心那麼多的錢,偽造假物、販賣槍支,隨便一樣都是殺頭的罪。我爸他怎麼那麼糊塗呢。
牆壁上的瓷磚被人敲掉了一大塊,上面重新張貼了“O市土管所”的標牌,這就算歸為國家所有了。
“妹子,你看你媽的手心怎麼越來越涼啊?快叫個救護車送去醫院吧。”大嬸把我媽的手遞過來,我心裏一慌,連怎麼哭都忘了。着急地摸出手機打120,同時叫了夏露到我家來。
她大約還不知道我家的變故,以為我在飛機上跟她開玩笑,我又急又悲傷,只是反覆地祈求,“你快過來,我媽暈倒了......”
掛了電話,沒過幾分鐘,救護車就到了我家門口,一群人將我媽扶上車,夏露還沒到,我只好叫剛才的大嬸幫忙轉告一下。
我媽在醫院裏很快搶救過來,送到了病房,一個穿白大褂的男醫生告誡我,“你媽心律不齊,等一下她醒過來你多開導開導她,別悲傷過度。”
醫生剛走,夏露的電話就打起來了,她問我在哪,我跟她說了個地址。沒過五分鐘,我媽醒了,一睜眼睛就凄惶地哭出聲音,雙手捶打着胸口,“趙志荃啊趙志荃,你真是害人害己,為什麼要做違法犯罪的事情!”
我媽哭的時候鼻涕眼淚一大把,左手還打着吊針,我極力握住她兩隻手勸慰,“媽,你別這樣......”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勸,眼裏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心裏滿滿的都是憂傷與害怕,怕我爸被判死刑,怕我媽憂傷過度。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夏露疾步走了進來,“阿姨怎麼了?”
“你幫我勸勸。”我捂着嘴,實在說不了話。
“阿姨,沒事的,你心情放鬆,我們都在這裏。”不知道夏露對我媽說了幾句什麼,我媽終於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夏露小心地移開她的手,將我拉到窗前的位置,“出什麼事了,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我爸犯罪了。”我嗚嗚咽咽地說出了所有事情,窗外地陽光刺得我淚水漣漣。
夏露遞了張紙巾給我,“罪定了嗎?”
我搖搖頭,“還沒通知。”
“你先別急,罪名沒定就還有轉機。先等你媽好起來再說”夏露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默默地問道,“其他人知道嗎?”
“不知道。”我擦了一把眼淚抬起頭。
“你們房子被佔了,過幾天就先安頓到我那去吧。”夏露聲音也低沉下來。
我沒有答話,感覺一切都變了,家沒有了,許多事情要從長計議。在醫院住院的幾天,我手裏的積蓄幾乎花完了,基本上還剩吃飯的幾十元。好在我媽轉危為安,出院了,情緒也在夏露的調解之下穩定下來。我們原先的行禮寄存在夏露車上,身上只帶着幾樣貴重物品,我媽的首飾以及銀行卡。
我扶着我媽出了醫院大門,人群來來往往街道還是原樣,突然就有種飄零不知所蹤的感覺,偌大的城市卻沒有我們安居的地方。
“媽,要不要先去夏露家裏住幾天?”
“不要麻煩別人了,我們是住長久的,又不是臨時,還是去租個房子吧。”我媽終於清醒過來,能分辨局勢了。
“嗯,那行吧。”我扶着我媽到銀行取款機取錢,密碼輸進去,上面顯示幾個大字‘您的儲蓄賬戶已凍結’!
我急了一頭汗,我媽再試,還是這樣。最後也只能放棄了這條路,一路上我媽都沉默不吱聲,家裏的錢都歸我媽掌管,存了好幾年,不說有百萬,幾十萬總是有的吧。
就這樣因為我爸的罪,全部掏空了。沒有辦法,我媽走到一個僻靜地方,取下了她的耳環才兌了兩千的現金。
我想跟我家有仇的人真的可以看大笑話了,以前地三層洋樓現在無家可歸,以前還算有錢人家,現在窮地賣首飾。
租了一間最普通的平房之後,我媽告誡我不要把這個消息往外傳,我知道我媽的意思,人都是有臉有皮的,落到這樣的局面都不想讓親朋好友看低了去。
所以,除夏露以外我誰也沒有告訴,甚至沒有告訴袁野和肖婭我回來了。簡簡單單吃了個炒飯之後,我媽就開始收拾家裏,里裡外外要打掃,將存放在夏露家的行禮也拿過來了。忙了好幾個時辰才忙完。
夜裏十分地吵鬧,屋裏只有一張床,好在比較寬,我跟我媽擠在一起睡。隔壁敲地板磚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叫人無法安心地睡覺。
我媽平時睡得早,這個時候翻了個身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我枕頭旁邊的手機響了,這才意識到我應該換個號。
對方沉沉的嗓音,是陳岩琛打來的,第一句話就問,“蘭蘭,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