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罪不可赦
太後於自己的寢殿長央宮內自縊身亡。
當薄歡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時,只覺雙腿一軟,直接“噗通”地摔坐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只縈繞着一個聲音:她死了,是她把她害死了……
“姐,你沒事吧?”薄子莘被她這一反應嚇了一跳,忙彎下身來攙扶她。
孰料,薄歡看到他,更覺得悲從中來。
就在昨夜,他的娘親還站在跟前,她卻因為自己的私心而阻撓了他們的相認,剝奪了他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喊一聲娘親的權利。
若他知曉真相,會在心裏頭怨恨她的吧?
薄歡垂眸,將涌至眼眶的淚意強逼了回去,卻不自覺地握住了他的手,很輕很輕地呢喃:“對不起,對不起……”卻不知是對他的,還是對已歿的太后的。
薄子莘沒有聽清楚,低下頭來看她的臉,“姐,你方才在說什麼……你先起來,坐在地上太久,會着涼的。”
“子莘說的沒錯,死黑面你趕緊起來吧!”一個清越的聲音陡然從外面傳來,同時伴着迅速移動的黑影,飛快地閃至她的面前。
在那一刻,薄歡的眸中閃過凜冽的恨意。
他還敢來,還敢站到她的面前,且還是以這般漫不經心的神情,彷彿太后之事,全然觸動不到他一絲一毫。
“來,阿歡,我扶你起來。”楚桓沒有看到她臉上的寒意,微微彎腰,扶住她的胳膊肘,稍稍用了點力,將她從地上給帶了起來。
薄歡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將手從他掌心抽回,轉頭對薄子莘道:“子莘,你進去看看小逸然,看他醒了沒有。”
薄子莘看看面色沉靜的楚桓,又看看她冷冰冰的臉,自然能夠察覺到氛圍的不對勁,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便向裏屋走去了。
待看到他關上裏面的房門之後,楚桓這才回頭,垂眸看着薄歡蒼白的臉,伸出手去碰上她的臉頰,“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可是生病了?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喊御醫過來給你瞧瞧?”
“不用了。”薄歡格開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抬眸,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我問你,太后……她是你下的殺手嗎?”
楚桓嘴角的笑意一僵,沉默片晌,復而勾唇,笑得平淡而無辜,“死黑面你可真笨,連話都聽不明白。外面都在傳她是自縊身亡的,又怎會是我下的殺手呢?”
“不是你直接下的手,她卻也是你逼死的對不對?”薄歡攥緊雙掌,深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說實話,太后,是不是你逼死的?”
楚桓緩緩地收起笑臉,沉默許久,才道:“是……”
“啪!”他的尾音尚未來得及發出,臉上已是被狠狠地摑了他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覺令他怔住,抬手摸了摸那有些腫起來的左頰,頓時狂怒,眼睛赤紅地衝著她咆哮,“你瘋了!你居然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打我!”
“你才是瘋子!她才不是毫不相干,她是我的娘,她是我的親娘!”薄歡她渾身都在發抖,以更尖銳的咆哮吼回去。
楚桓倏而睜大眼睛,“你、你說什麼……”
“我說,她是我的娘親,與我骨血相連的娘親,可是你……”淚水奪眶而出,薄歡輕輕低喃着,聲音彷彿砂紙抹在牆上一般沙啞難聽,“你殺了她,你居然殺了我的娘!我不想恨你,我真的不想恨你的……”
“我……我不知道她……”楚桓眼裏終於染上了一層驚慌,語無倫次,“阿歡,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娘,不然我也不會……是她擅作主張要放你走……可是我不能讓你走,你離開了我怎麼辦?她只要還活着,都會威脅到我,我不能賭,我賭不起,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我才……”
“你給住口!”薄歡失控地大吼,眼眶紅彤彤的,望着他的兩眸卻是佈滿了仇恨。這樣的眼神,彷彿變成了兩把利刃,在他的心臟上凌遲,令他幾乎心痛欲絕。
“不要,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楚桓慌慌張張地用手掌去遮擋她的兩眸,大有自欺欺人的架勢,“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薄歡猛地用力推開他,“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滾!”
“阿歡……”
“別逼我對你出手……滾啊!”
楚桓慢慢地將僵在半空的手收回去,只是兩隻手卻不可抑制地顫抖,與胸腔中的那顆心一般。
他臉色蒼白地看着她,張了張唇,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無法忍受她那充滿仇恨嗜血的眼神,轉身落荒而逃。
自那以後,薄歡被強留在這裏,音容笑貌不自覺地少了,唯有抱着小逸然哄他睡的時候,才會偶爾露出一絲柔軟的微笑來。
薄子莘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她如此,也隱隱猜得出來是因為楚桓,是以對他的排斥更深了,以至於之後楚桓每次過來,都沒給過他好臉色,幾次還站在一旁狠狠瞪他。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能為姐姐做些什麼,但是卻願意一直與她站在一起,與她同仇敵愾,對不喜歡的人一同厭惡到底。
楚桓卻是不管他怎麼想的,他只關心薄歡怎麼想。
自從太後身亡之後,她就再也沒正視過他,對他明顯的示好甚至是討好,皆是一律無視。
若是放在從前,他一定會無法忍受她的忽視的,但是現在他卻連抱怨的權利都被剝奪了……誰讓他害死了她的娘。
只是縱使如此,他還是幾乎天天到她的跟前轉悠,想盡一切辦法引她的注意——
“死黑面,你知道嗎?在皇宮最北的一塊地是一塊很大的花海,現在菊花開得正好,滿目都是奼紫嫣紅,很美的,你要不要去那兒看看?”
“我聽說女孩子都很愛花的,你也一定喜歡的對不對?只要你肯點頭,我這就帶你去好不好?”
“我還聽說,在那塊最美麗純凈的花海中許願,願望便會成真的,你要不要去試試?”
……
薄歡轉過頭來,帶着嘲諷,看着他,“你覺得,在這皇宮,還有純凈的地方嗎?”
“……”
“願望能成真的話,我想要太后活過來,你能幫我實現嗎?”
“……”
楚桓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與疲憊,她恨着他,不願釋懷,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她不再用這種冷到骨子裏的眼神看他。
他一個人,已經很孤單很冷了,為什麼,就不願多給他一點點的溫暖呢?為什麼,還要繼續給他製造冰冷呢?
他在她眼裏,便真的這般罪不可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