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5
“可是朵馨一會兒還來。”她躊躇不決,自己不能太重色輕友不是,朵馨才剛失戀,明明是奔自己而來,別進了門,才知道自己已經在奔赴新疆的路途中。
“還有今天下雪,肯定沒有飛機的。”她認真的說。
邵厲言被她一連串遲疑搞得終於一臉無奈,賭氣的樣子說:“看來朵馨比我重要的多。”
“不是啊,她才剛失戀,心裏肯定很難過。”雪詩急忙解釋。
正說著,朵馨已經在外面砸門,“雪詩,雪詩,快開門啊。”
雪詩頓時一臉黑線,朵馨是從來不會這樣大吵大叫,不會大早晨起來就喝多了吧。
她跑過去開門,朵馨像只妖精一樣飄了進來,披頭散髮,風風火火,身上帶着寒冷的氣息,將室內的暖流沖的七零八散,身上依舊是她最愛的夾克與皮短裙,黑色的絲襪套在腿上,依稀可以看到光潔白皙的皮膚。
這樣性感又單薄的裝扮,在這大雪天裏,一定吸引無數眼球。
雪詩覺得自己腦袋快要短路,怎麼他們都不怕冷嗎?
“咦?邵總在這裏。。。”朵馨見到邵厲言,一臉詫異。
邵厲言點下頭,忽然對朵馨說起來話,“朵馨,我想要帶雪詩去新疆,但是她不願意去。”
朵馨被他說的一怔,什麼情況?心想什麼時候他們的感情問題輪到自己解決了,自己還一堆破事兒不知和誰說呢,再說邵厲言是什麼人,平時很少拿正眼看她,怎麼現在一見面就這麼熟絡起來。
她仰着被凍得通紅的一張臉,“為什麼呀?”就當一回‘知心姐姐’吧,她想。
“因為你失戀了,她想留下來安慰你。”邵厲言面無表情,目光里明顯有期許的光亮。
朵馨反應過來,敢情自己是他的絆腳石,他這是清障呢。
雪詩站在一旁,聽邵厲言說完,都愣了,沒想到他這麼單刀直入,不由有些窘迫,連忙出聲制止,“朵馨,你別聽他的。”
朵馨愣愣的看着他倆夫唱婦隨的樣子,一臉不以為然,“好啊,去吧,我去找尹修。”
說完就抬起還沒坐熱的屁股,拎起包要出門。
雪詩以為她生氣,連忙跑到她面前攔着,“你別聽他的,這麼大雪怎麼去啊,飛機都沒有。”
“開車去。”某人在後面蹦出一句。
朵馨笑起來,雙手扶着雪詩的肩膀,反過來安慰她:“放心吧,我不難過,早就該分的,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為什麼和他分。”
“為什麼?”雪詩問。
朵馨將臉上的笑斂了去,也不在意邵厲言在旁邊,“因為我聽到他說他很後悔,當初綁架小南的時候,沒有切他一個腎去賣,反正他是傻子,活着也是浪費糧食。”
“我當時聽到,只覺得噁心,覺得自己蠢到了極點,怎麼會,怎麼會曾經愛上過他。。。。。”朵馨說著,居然笑意更甚,雙手一攤,滿臉輕鬆的繼續說:“和平分手,我把積蓄全給他了。”
雪詩看她的樣子,真的不難過?只是強顏歡笑吧,六年,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着的,可能是整個青春歲月的大好年華。
她將這一切,傾注在一個完全不值的的人身上。
雪詩只覺得心酸,為她的笑,為她這些年受過的苦,所以朵馨沒哭,她反倒流出了眼淚,梗着嗓子安慰她:“你別難過,我知道你難過。。。”
語無倫次的樣子,逗得屋裏的兩人都笑了,邵厲言走到朵馨身邊,第一次認真對她說話,語氣清淺的說:“還是讓雪詩先陪你吧。”
朵馨聞言,連忙擺手:“不用,真的不用,我不是難過,只是想慶祝,慶祝嘛,可以等她回來。”
雪詩看着她,想着她曾經與郭曉峰的那些過往,無一不是傷感痛苦的,她認識他六年,那可惡的男人讓她懷孕六次,悉數流產,出軌,暴力,吃軟飯。。。。
起碼在雪詩眼裏,郭曉峰已經不堪到極點,在不會有一個人,比他更可惡,可齷齪。
“不過,我還沒有找好房子,我可不可以住你家?”朵馨問雪詩。
“當然可以,正好這幾天幫我照看小南。”雪詩一臉得逞的笑,終於可以幫她做些什麼,心裏那些不能陪伴在她身邊的愧疚多少被沖淡一些。
“好了,把鑰匙給我,我要找人去慶祝了,你們該走就趕緊走吧。”
雪詩聞言,連忙從桌上拿過鑰匙遞給她,朵馨接過去,轉身又要出門。
“朵馨,你冷不冷呀?”雪詩終於問出來,這句話憋在心裏半天了,她心情不好也就算了,是自己不能控制的,何必還有穿成這樣折磨自己。
朵馨扭頭,一臉得意,“忘了東北的冬天都是零下十幾度?就這溫度,我會覺得冷?不過。。。新疆好像在下大雪,你們要開車去,小心點。”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邵厲言看着門嘭的一聲被關上,長呼出一口氣,扭頭看雪詩,“這下放心了吧?”
“我們真的要開車去?”雪詩問。
“嗯。”邵厲言點頭。
“好吧,我去收拾東西。”她不在多言,轉身進了卧室。
皮裙絲襪,在這冰天雪地里,怎會不覺寒冷,只是再冷,也不會冷過心裏。
朵馨走在路上,確實如雪詩所說,吸引無數眼球,世人無一不驚訝,這女子怎會感覺不到寒冷,可能還會有人嗤笑,這樣的天氣,為了美麗不顧身體,等老了便會自食惡果,幸災樂禍的人一直比比皆是。
她無處可去,避無可避的天寒地凍,使人陷入彷徨。
這座城市並不是她的家鄉,她的到來,居住,過往,未來,那些日子,着實長久,又無比疼痛。
這裏沒有親人,沒有愛人,唯一的,只有雪詩,而她,已經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有真正愛自己的人陪伴在身邊,即使苦,也覺得甜。
他們要去新疆,距離這座城市三千多公里,邵厲言是愛雪詩的,她想。
一個男人,若不是真愛一個女子,是不會有心思與之晝夜跋涉,為了到達自己想去的地方。
人生本就如此短暫,她已經浪費六年時光,說短又長,一個女子最寶貴的歲月。
於是不光覺得傷痛,更深刻的是不甘,看到那樣一句話,人一輩子,總會愛上幾個人渣。
她想,不要幾個,就一個,幾乎便要了自己的命。
卷翹的頭髮上落滿晶瑩雪花,融化了,又落上,額前的細小絨發已經被潤濕,襯得臉龐如嬌艷梅花,在風雪中昂揚綻放。
她站在天橋上,仰望這座城市,鱗次櫛比的高樓,都被冰雪包裹,發出瑩瑩柔光。
車流不如往常般川流不息,大概是怕路滑發生事故,全都緩慢蠕動,像一隻巨大的蟲子,貫穿城市動脈。
是的,她要離開這裏,她想離開這裏,這座城市並不存在任何可以留戀的事物和人。
她想,這些年,自己一直做着風塵女子,風花雪月,晝伏夜出,為這座城市添一朵風月之花而已。
小時候的願望,不過是素麵朝天,像江南小鎮的女子一般,有着溫婉的性格和清澈的眼神,笑起來會給人和緩的感覺,穿乾淨樸素的衣衫,露出細白的腳踝與手腕,留烏黑直順的頭髮,可簪可散,無論怎樣,都是美的。
小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長得美。
於是只想做那樣純良樸素的一個人,在清秀素雅的臉上養出嫻靜端莊來。
這樣的生活,早該結束,郭曉峰的折磨,尹修的桎梏,這一切,終將結束。
也許該到南方去,那裏的小鎮,流水,花香,細儂軟語,是曾經夢裏到過的地方。
雪詩將行李收拾妥當,從卧室走出來的時候,邵厲言正與小南玩兒五子棋,黑白相間的棋子,密密麻麻擺滿整個棋盤,邵厲言又故意輸給了小南,露出失望的表情,“小南,你太聰明了,總是贏姐夫。”
“你不是我姐夫,你還沒有娶我姐姐。”小南笑的燦爛,卻還不忘揭穿某人的謊言。
雪詩聽他倆的對話,覺得啼笑皆非,小南雖然智力不如常人,卻不知為何,總是能記住一些正確的事情,並執拗的堅持,任由誰過來引誘或欺騙他,都無法讓他改變想法,非要事情真的有所改變,他才可以跟着改變。
邵厲言被他說得臉上的笑意頃刻變作苦笑,“你到底是真的傻還是假傻。”
“你不要說小南傻,他會不高興。”雪詩邊沖他們走來,邊說。
邵厲言聳聳肩,“收拾好了?”
“嗯。”雪詩點頭,走到小南身邊,輕輕撫摸他柔順的頭髮。
邵厲言站起身,輕柔的從身後環抱住她,在耳邊低語:“我會娶你,一定會。”
她只感覺身體一僵,呆在原地,也許,這事兒是真的,根本不用自己奢望,不用自己幻想,不用自己痛苦,他會娶自己,是他說的。
想要問夏彥怎麼辦,卻又害怕破壞這一刻的美好,所以終是選擇避而不提。
“我們出發吧?”他鬆開溫暖的懷抱,順勢滑下的手掌牽起她柔嫩的小手,溫和的說。
雪詩轉頭,對小南說:“小南,姐姐要出去幾天,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去哪兒啊?帶上我吧姐姐,我想出去玩兒。。。。”小南一臉企盼。
雪詩無奈的沖邵厲言笑笑,復又扭過頭來對小南說:“要去新疆,是很遠的地方,小南不能去,你在家裏一定要聽陳阿姨的話,不許亂跑。。。。。。”
“新疆是哪兒啊?”小南繼續發問。
如果由他繼續問下去,大概要問道第二天清晨都不會罷休,他亦如單純無知的孩子,對這世界充滿好奇與疑問,也充滿熱情,他一直活在自己的童年世界裏,乾淨美好。
生活只是圍繞在美食與動畫,電玩與漫畫之間,真實美好的令人嫉妒。
邵厲言拎着雪詩的行李,雪詩走在他身後,走之前,回頭看了弟弟一眼,他已經不再對一切好奇,穿着藍色運動衣,蜷在沙發里,黑亮柔順的髮絲貼着額頭,神情專註於手裏的PSP。
她愛他,唯一的家人。
除了去過英國,這是雪詩第二次遠行。
邵厲言開一輛黑色路虎,出了城,很快上了高速路。
第一次,自駕游旅行。
寒冷冬日,路兩旁只是一片灰暗蕭索,五天路程,有時沒有陽光,天空陰暗灰敗,厚重的雲層像是夏日裏突如其來的陣雨前出現的雲彩,有時陽光璀璨,照在玻璃上,穿透進來,打在臉上,暖洋洋的感覺,會令人暈眩,不自覺的閉上雙眼。
一直是邵厲言開車,他已經褪下西裝,換上牛仔褲與衝鋒衣,人顯得精神且活潑。
長途跋涉,會經常出現疲憊,路過的城市不過能看到外面的大致輪廓而已,有時在服務區吃東西,有時會在沿途的小縣城裏整頓。
第三天,他們到達不知名的小縣城,已是深夜,溫度顯然更低一些,下車之後,只感覺連鼻子吸進的氣體都要在鼻腔里結成冰。
黑暗中能看到馬路兩旁種植的高大白楊的輪廓,失去繁茂的樹葉,只剩下雜亂伸展的枝椏。
邵厲言帶她進去,開好房間,用熱水洗了澡,並叫服務生端來食物。
兩個人都餓壞了,面對面大快朵頤。
他說,“雪詩,覺得累嗎?”
“不累。”雪詩笑笑,搖頭。
“我一直想過這樣的生活,長於跋涉,離群索居,與愛人一起,地老天荒。”他穿着灰色的寬鬆T恤,一臉感慨。
“也許這樣的生活過上一段時間,你就會覺得膩,懷念城市的繁華,懷念人間的味道,懷念你在寫字樓里叱吒風雲的時光。”雪詩說。
邵厲言聽完,不在言語,雪詩亦不說話。
兩人都太過疲憊,洗過澡后,躺在寬大舒適的床上,聞着床單散發出來的消毒水味道,相擁而眠。
雪詩以為,他會要她,在這異地他鄉,在他即將到達他的城市之前,但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輕柔的擁着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