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Dior家的“示威”(2)
Dior家的活動選擇在了UCCA,UCCA則坐落在北京的798藝術區里,798藝術區則位於北京的東北角。它的大門口,橫着一條酒仙橋路。
酒仙橋路上有酒仙橋。
酒仙橋原先是一座古老的三孔石橋,底下有一條壩河流過,邊上有座酒仙廟。當年崔顥題詩《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可是在這裏,酒仙去了,廟也沒了。就連那條壩河,也改了河道,變了新模樣。
如今的酒仙橋路上,路寬了,樓多了,連大型商場也此起彼伏了,把798藝術區一下子就淹沒在裏面。只是這邊的路況常常不好,狂堵車,一堵起來,就是長長的車流,替代了原先的那條壩河,把宋芒的小甲殼蟲也給淹沒掉了。
以前的798藝術區也不叫藝術區,而是新中國的工業區,像法國的魯爾區。其所在的地方,是前民主德國援助建設的“北京華北無線電聯合器材廠”,即718聯合廠。
資料上說,718聯合廠於1952年開始籌建,1954年開始土建施工,1957年10月開工生產。當時,德國德紹一家建築機構負責這個718聯合廠的建築設計、施工,而它和當年的包豪斯學校在同一個城市,兩者在建築精神層面上是共通的。
其主要特點是:注重滿足實用要求;發揮新材料和新結構的技術性能和美學性能;造型簡潔,構圖靈活多樣。這種學派後來被稱為包豪斯學派。後來,718聯合廠建制被上級主管單位撤銷,成立了若干個工廠,包括798廠。
再後來,它們被整合重組為某集團公司。
為了配合當地的規劃改造,集團將部分產業遷出,而將部分閑置的廠房進行出租。因為園區有序的規劃、便利的交通、風格獨特的包豪斯建築等多方面的優勢,吸引了眾多藝術機構及藝術家前來租用閑置廠房並進行改造。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在資料上沒講,但很多人都應該心知肚明,那就是當時這裏的租金有優勢,可以給窮藝術家提供一席之地。正因如此,這裏才逐漸形成了集畫廊、藝術工作室、文化公司、時尚店鋪於一體的多元文化空間。
又由於藝術機構及藝術家最早進駐的區域位於原798廠所在地,因此這裏被命名為北京798藝術區。
宋芒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車開進了798藝術區。
站在這片土地上,看着無處不在的工業化痕迹,宋芒能感受到當年那份火熱的激情。那時此地的時尚,大概也就是追求儘快脫掉工業落後國的帽子吧,而此時此地的時尚,卻又是努力戴上文化興邦的帽子。
這一脫帽一戴帽之間,時光荏苒,改變了這裏的形式,卻改變不了它永遠要走在時代前列的那顆永不停息的心。
一些文藝青年很喜歡現在的798藝術區。一些外地的人,也把798藝術區當成了來京后的必游地標——就像長城,頤和園,前門,故宮……每逢旅遊旺季,一輛輛旅遊大巴會長驅直入,下來一隊隊戴着各色旅遊帽的遊客,他們在導遊的帶領下,到一些知名的畫廊和藝術中心探頭探腦。
結果就造成了這樣一個局面:眾多藝術機構及藝術家的進駐,帶動了798藝術區以及周邊的人氣,和知名度。反過來,這些知名度和人氣,又造成了798藝術區的房價和土地租金的提升,到最後……
到最後,就把這些眾多藝術機構及藝術家又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大浪淘沙,能在798藝術區能存活下來的,都是那種有大實力,或者有大財團支持的藝術機構。而那些窮藝術家,又得向北京的更邊緣地帶“流竄”。但不管“流竄”到哪裏,他們也改變不了這個故事的循環模式,以及他們的悲慘結局。
如今的798藝術區,隨着藝術家被趕跑,清靜的日子也被打破了,也就越來越像是一個大秀場。連Dior家都把自己的活動放在這裏,宋芒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想以此表明自己的姿態:自己已經將布片的生意,做成了一門藝術?!
與之相映成趣的,是UCCA。中文名叫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
顧名思義,UCCA是一個叫尤倫斯的人投資興辦的。
這個尤倫斯,從小便與中國結下不解之緣,年幼時曾跟隨時任比利時外交官的父親長駐中國多年,他的叔叔則是比利時駐華大使。正是因了這樣的緣分,尤倫斯得以在20世紀80年代開始了對中國的古畫,像宋、元、明、清朝作品的收藏。不過,他的最大收藏還是中國當代藝術的收藏。
1985年前後,中國當代藝術思潮興起,很多中國藝術家完全為著理想,完全不是為了賣錢,完全是為了藝術而去奮鬥,而去創作。就在這個“不談錢”的年代,精明的尤倫斯走訪了一堆中國藝術家,參觀他們的工作室,與他們交流,並以顯得非常低廉的價格購買他們的作品。
從前到后,尤倫斯和自己的妻子共收藏了三代中國藝術家創作的1500多件當代藝術作品,涉及雕刻、油畫、裝置和影象眾多媒材。正是來自於上個世紀80年代的積累,讓尤倫斯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中國當代藝術收藏家之一。而且隨着中國當代藝術逐漸成為國際收藏市場的新寵,尤倫斯的資產也急劇升值。
這真是一個把藝術做成生意的好手。
宋芒在心裏輕輕地嘆着。
怪不得UCCA和Dior家會一拍即合,也算是英雄惜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