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離魂毒草
在眾人好奇和驚訝的眼神中,尹清淺徐徐來到了蕭祁的面前。
這是尹清淺第一次見到當今的天子,她本以為當今天子會是冷酷高貴的樣子,但面前的人卻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但當她再次偷偷打量,便發現發現皇上那平淡中蘊含無窮威嚴,眼裏彷彿包容着整個世界。
皇上這幾日下來煩心的事一件件不停的來,雖然仍然不失帝王的威嚴,但在醫者的眼裏,尹清淺很快便知道這幾天皇上並沒有休息好。尹清淺先拜一禮:“民女尹清淺拜見皇上,皇上萬歲。”
蕭祁示意她起來,尹清淺起身後抬起了臉,蕭祁見到他的面容,也是略微有些詫異的:“你是藥王的徒弟?”
蕭祁這話是問句,尹清淺以為他在質疑自己的身份,急忙表明道:“民女真是師父的弟子。”這話一出,尹清淺便意識到不對勁,自己說錯了話,引了一場笑話,秦煦卿在一旁見到尹清淺紅了臉頰,便知道她有些緊張,畢竟出谷不久,又是第一次見到天子難免會有所緊張。
蕭祁看着尹清淺這般直爽,倒是也有幾分小女孩的可愛,心中便有了幾分好感,嘴上便說:“朕沒有質疑你的意思,既是鼎劍侯引薦的人,不會有誤。你不要太緊張。只是朕沒有料到藥王谷竟有這樣的才俊罷了。”
只看了第一眼,皇上便有如此的評價,眾人在心裏,立刻衡量出尹清淺已經得到了皇帝的賞識和信任。這可讓賢妃心裏暗叫不好。
今日,西平王沒有來東宮,而是去了大理寺,要親眼見證靖淵王的判決。天知道,他這幾天等這個判決等的是多急不可耐。
在蕭祁身旁的賢妃一直看着尹清淺,今天本是塵埃落定的時候,誰知道鼎劍侯和鎮南王又弄了這麼一出,誰也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但是賢妃知道,這個尹清淺絕對是他們的一張王牌,不然以鎮南王和鼎劍侯的手段,斷不會在如此時刻貿然出手,她很疑惑,這到底是她們的垂死掙扎還是反敗為勝的一步棋呢?
尹清淺入了太子的內殿,進來的只有皇帝和賢妃以及主治的三位太醫。鎮南王和鼎劍侯等人都在屋外候着。二人遞了一個眼神,不語。
太醫院已經為尹清淺準備好了有毒的糕點以及解藥,尹清淺又詢問了太子中毒以來的癥狀,便自己細細的考慮了起來,期間還向太醫問了幾劑藥劑。
太醫院中為首的便是高居太醫院首席的正三品醫官溫遠,溫家是祖傳的醫藥大家,溫遠更是服侍了兩代帝王,地位在太醫院中不可動搖。他年過五旬,自然有些傲氣,如今讓她來聽從一個對他來說乳臭未乾的小姑娘的話,他真是感到了莫大的恥辱。但當著皇帝的面,他不好發作。
因為昨晚大體的分析過了毒藥的成分,尹清淺現在弄起來是得心應手,快便分析了藥方,而後便到太子床前看了看太子的面色,又輕啟太子的口,看了看舌苔的顏色,記在了心中,最後把了把脈。
尹清淺一把到太子的脈,登時便皺了眉頭,而後又細細的把了一遍,心下暗暗詫異,竟然真如秦婉詞說的一樣。然後她對着太醫院的三人道:“勞煩太醫幫我拿一下桌上的解藥。”
其中一人到了桌前拿了解藥遞給了她,尹清淺接過葯,手一頓,抬眼望了拿來解藥的那位太醫一眼,隨後眼角的餘光又掃向了她那邊的桌案,最後對着這位太醫,微笑:“謝謝。”尹清淺的目光讓狄雲不是很自在,他回了一句:“不用。”便又到了一旁。
皇上在一旁坐着看着,賢妃看她忙來忙去一句話也不說,心下便覺得煩,但見皇上沒有表示,只得耐着性子,坐在一旁等着。
她這樣忙了約有一炷半香的時間,額間也有了細細的汗珠,她揮手擦了擦額間的汗珠,舒了一口氣,道:“好了。”
蕭祁一聽她說好了,便急忙問道:“太子怎麼樣?”怎麼說太子也是他和孝惠皇后唯一的孩子,他自然把太子當成心頭肉一樣疼愛。
尹清淺雙手做了個揖,回答道:“陛下,太子所中之毒乃是武林中的奇毒離魂草,但又不止離魂草一種毒物,另外還有九品紅,曼陀羅花粉以及屍蟲草。”
賢妃聽尹清淺口中說了這麼多種毒物,便覺心寒:“皇上,太子竟然被下了這麼多種毒物,可想,這下毒之人是多麼不留情啊,連兄弟之情也可以不顧。”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她這話一出口,雖然沒有指明道姓,但在場的人都知道賢妃所指就是靖淵王。尹清淺看了那個貴婦人一眼,氣度雍容,可能是因為太子尚在病中,賢妃自是穿的素了一些,倒是精明。賢妃年紀已過四十,皮膚倒是保養的很好,仍然是有一股嬌媚的風姿,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必定是風光無限的美人,只可惜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使她這張精緻的美麗的臉大打折扣。
尹清淺看她那假笑,只覺噁心,心裏默罵了一聲,放屁。她看了看皇上的反應,發現皇上並沒有反駁,心中暗想不好,一種深刻的擔憂,在她心裏慢慢騰起,支持了這麼久,皇上終於開始不信任靖淵王了嗎?
太醫院中一個不服他的人忍不住站了出來:“你說離魂草便是離魂草?”
尹清淺轉過眼望去,這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太醫,想來是少年得志,驕傲非常。她來之前鎮南王就提醒過他,太醫院有個驕傲的年輕人名喚金不換,看來就是他了。尹清淺剛想反駁,卻有另一個太醫喝斥了金不換:“不換!你又沒了規矩!”那太醫便是剛剛遞葯給尹清淺的人,看起來異常穩重,年紀應該剛過不惑,面色沉穩,不似金不換一般驕縱。這沉穩的中年太醫應該就是在太醫院地位僅次於溫遠的屬狄雲了。
見狄雲呵斥了金不換,溫遠這時也適時地發話了:“尹姑娘,您繼續說,我等一直身居大內,所研究的藥物都是正統醫術記載之物,所以未能識別您口中武林中的毒藥離魂草。”溫遠特意強調了正統醫術這幾個字。
尹清淺揚起眉瞥了溫遠一眼,果然是一個麻煩的老頭兒,擺明了說他是正統國醫,而諷刺自己不過是旁門左道。
對於自己的蔑視尹清淺可以忍,但是說藥王谷是旁門左道,這一點,尹清淺決計是不能忍的。
她冷笑了一聲,沒有理睬溫遠,反而對着蕭祁說:“陛下,離魂草雖然少見,但也並非見不到,上古醫神神農氏嘗百草,其中便有離魂草一種,記載在《神農本草經》之中,離魂草入葯可使人昏迷不醒,心肺衰弱,三日不治,人必亡。不過已經許久不曾出現過,只是偶然,家師十年前遇到過這樣一位中毒之人,所以民女有幸識得,實在不能怪罪溫太醫。”她斜眼忘了一眼溫遠,見溫遠臉色鐵青,她冷笑更勝,離魂草被記載在《神農書》中,不過神農書流傳至今版本多有不同,內容也有遺失,而恰好藥王谷有最全的一本,此時正好扇了溫遠一個耳光。
但金不換一聽,乾笑道:“尹大夫,三日不治,人必亡?哈哈,太子中毒不止三日,照你這麼說,太子如何能夠撐到現在?這怎麼可能是什麼離魂草!”
尹清淺看金不換那得逞的笑意,心裏便蔑視了他,正要回擊,卻聽一旁的狄云為她解了圍:“尹姑娘剛剛說過,毒物不止離魂草一個,還有其他的毒物,各種藥物之間會有不同的衝撞,何況幾種劇毒夾雜在一起,藥性想沖,自然是有可能緩解毒性。”
尹清淺沒有料到狄雲會這般幫她說話,再次打量了這個人一番,心中暗自思量,這太醫院倒也有這般的人才。
金不換聽狄雲這樣一說,訕訕的閉了嘴,心裏卻暗自不爽,嘴裏暗罵,這狄雲到怎麼胳膊往外拐。
蕭祁用讚許的眼神看了看狄雲和尹清淺,便問了他最關心的問題:“那麼我兒文禹何時能醒來啊?”
“因為太子已經服下解藥,所以三日後太子便會醒來。”尹清淺估摸着回答。
蕭祁一聽立刻鬆了一口氣,旁邊的賢妃一聽也鬆了一口氣,這兩人的反應全部被尹清淺看在眼裏,她深知這兩人雖然都鬆了一口氣,但內容卻是不一樣的。
果然,賢妃幽幽地開了口,語意涼涼:“總算太子無恙了,還好御林軍及時的搜出的解藥,才救了殿下的性命啊,如今,大理寺那邊也該有決斷了吧?陛下?”笑意盈盈,卻是像毒藥一樣的不懷好意。
千等萬等,賢妃等的就是這句話,憋了這麼久,她總算是說出來了,心中暗自高興,可算搞定了靖淵王。
蕭祁心中雖然千百個不信,但是現在也不得不定蕭楚延的罪了,剛剛有些喜色的臉,這一刻卻是陰雲密佈,他揮手,便要宣旨。
殊不知,尹清淺等待的就是這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