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謠溪蓮
“芷郁,芷郁……”白芷郁正自昏沉,忽覺有人呼喚。悠悠轉醒,但見眼前之人眉染七分愁緒,眸似漣漣秋水。
芷郁一見之下,仿若夢中:“纖月姐姐……”
“你醒了?”纖月喜道,“我本來一早就想來看你,早前問過白長老,他說你受了驚嚇,至今昏迷不醒。我想着這‘芳草節’十年才有一次,錯過了豈不可惜?所以我便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果然醒了!如此甚好,你快隨我一起去謠溪許願吧!”纖月說著拉起白芷郁的手,就往外走去。
白芷郁身子尚虛,原經不住這般折騰。經纖月一拉,雙腿有些發軟,一下子跌坐在地。
“芷郁,你怎麼了?”纖月一臉緊張,皺了雙眉望着她。
芷郁穩了穩心神,道:“我沒事,只是頭有些暈。”
“要不要請白長老過來看一看?”
“不用了,我歇一歇就沒事了。”
“那我們到床上去歇。”纖月扶着芷郁到床上躺下,細心地為她蓋好錦被,“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芷郁點點頭,對她感激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纖月姐姐,昨天的事……”
纖月知她心裏所想,道“你昨日在溪邊被‘蠱雕’襲擊,差點被它攝去了心智。不過你放心,那怪物已經被爹爹和白長老封印在映月泉之下,再也不會出來害人了!”
“那就好,只是,翼哥哥和風哥哥他們……有沒有受傷?”
纖月笑道:“若是哥哥知道你如此牽挂他,也不枉受了那麼些皮外傷。昨日眾人正在練武場中比試武藝,忽然春遠弟弟跌跌撞撞地闖進練武場,神色驚恐,喘氣如牛。大家皆上前問他發生何事,他卻害怕地縮作一團。最後,雲翼喂他喝了一碗茶,又運了真氣幫他順了氣。他才開口緩緩說道,方才路過謠溪,見有一怪物尾隨在你之後。那怪物形似大雕,頭生巨角,面目猙獰。他一害怕,就趕緊跑到練武場報信去了。”
芷郁一聽,不由心有餘悸,急道:“那後來呢?”
“後來啊,”纖月頓了頓,道,“哥哥一聽你有事,哪還有心情比武?手握長槍飛身便朝謠溪去。雲翼見他如此莽撞,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芷郁點點頭,默了一默。昨日之事,當真是兇險萬分,若不是風哥哥和翼哥哥及時趕到,說不定自己現在已經成了那“蠱雕”的腹中冤魂。想來若不是為了尋找蓮花燈,自己也斷然不會獨自去溪邊。只是現在還未尋到,難道已經被人拾去不成?
“纖月姐姐,我身體不適。眼看這天色已晚,想必芳草節已經開始,姐姐何不先走一步?待妹妹稍作歇息,再去尋姐姐就是。”
“這……”纖月眉頭緊鎖,似乎有些放心不下。
“姐姐不用擔心,我歇一會自當無礙。”
“好吧。”纖月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
芷郁望着纖月的背影,靈動的眼珠轉了幾轉,搖了搖頭,似乎覺得不妥,又掀被而起,在房間裏來回踱了幾圈。忽然止住步子,嘆道:“對了,我怎麼忘了靈石?若有靈石相助,我再施展卜卦之法,定能算知燈落何處!”
想至此處,芷郁四顧無人,便飛身來到楓樹前,取下靈石。就着銀霜一般的月光,她甚是恭敬地將靈石放在一塊青石之上,皎然的月光灑在靈石之上,猶若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芷郁雙手合十,雙眸微閉,口中默念法訣。
只見那靈石忽然散發出瑩瑩的藍色光芒,忽閃忽閃,仿若夜間的流螢。
芷郁雖雙眸微閉,但眼前卻已浮現出一幕幕有聲有色的情景。
謠溪垂釣,月下冥思。雲翼翩然而來,伴她而坐。忽然,她飛身離去,雲翼撿起蓮花燈,廣袖一揮,花燈之語盡入其耳……
仙雲大會,熱鬧非凡。雲翼文武並用,一舉奪魁。場外歡聲雷動,讚譽不絕。雲翼嘴角輕揚,躬身施禮,袖中一盞花燈,安然無恙……
謠溪之畔,楓樹林中,雲翼手執紙扇,衣袖輕揚,與“蠱雕”斗至一處,難分難解。忽然,“蠱雕”右翅突襲,雲翼閃身迴避,袖中花燈落入樹叢……
夜已深沉,楓樹林裏,一片寧靜。忽聽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走至近前,此人俯身拾起地上的花燈,嘴角現出一抹冷笑。
芷郁心裏一動,想要看清此人相貌。奈何夜深人靜,又無月影星輝,即使運足了真氣也無濟於事,急得一身冷汗,最後急火上涌,法力又未及收住,噴出一口鮮血,險些支撐不住。
芷郁大驚失色,連忙運氣打坐,平復心緒。半晌,方才緩過起來。
“郁姐姐,郁姐姐!”
芷郁方才穩住氣息,忽聽有人喊她,忙答應一聲:“是誰?”
話音才落,那人已至近前。
“郁姐姐,你怎麼在這裏偷着玩?春遠尋你半天哩!”
芷郁轉頭一看,果見春遠面色緋紅,額上沁汗,想是跑得甚急的緣故,垂髫黃髮已經有些凌亂。芷郁伸手幫他理了理頭髮,笑道:“春遠,你不去參加‘芳草節’,為何到這裏來尋我?”
春遠不由分說,拉起芷郁的手就往前走:“郁姐姐,你快跟春遠走,他們要來抓你了!”
春遠走得很急,似乎耽擱一下就會被人追上。
芷郁大惑不解,拉住他問道:“春遠,是誰要來抓我?”
春遠望了望身後,似乎有些遲疑。
“是……秋容娘他們……”春遠聲音竟有些顫抖,“方才我們正在謠溪看蓮花燈。本來所有人都已經許了心愿,族長便用神火,將溪中的花燈全數燒去。然後我們就在草地上載歌載舞,慶祝佳節。這時,有人高聲叫了起來:你們看,溪水裏還有一盞花燈……”
芷郁聽到這裏,心中大動,袖中雙手悄悄握緊。
“當時本來很吵鬧,經他這麼一說,大家都去看那盞花燈。溪邊頓時安靜下來,原來……原來那花燈竟然會說話,說的是……”春遠看了芷郁一眼,低頭不語。
芷郁苦笑一聲,道:“說的是‘應似園中桃李樹,花落隨風子在枝。’”
“郁姐姐,你怎知道?難道……”春遠心下不解,難道此燈真是郁姐姐所做?
芷郁搖了搖頭:“不如林中烏與鵲,母不失雛雄伴雌……”說完不禁悲從中來,兀自流了一陣眼淚。
“郁姐姐,你別傷心。春遠就算死也不要他們來抓你。春遠不明白,為什麼你念了一句詩他們就說你是仙雲族的叛徒。郁姐姐,你說這是為什麼?”春遠年紀尚小,哪裏懂得這些,越說越是傷心,竟然大哭起來。
芷郁嚇了一跳,忙伸袖幫他擦去眼淚,安慰道:“春遠乖,不哭不哭。他們只是說說,哪裏會把姐姐怎麼樣?你先回家,明日姐姐自去找你玩,可好?”雖然心內悲痛,但為了安慰他,芷郁強顏笑道。
“真的是這樣嗎?”春遠似有些不信。
芷郁笑着點點頭:“你先回家去,姐姐去謠溪解釋清楚!”說完便飛身而去。
春遠怔了怔,抬頭望了望皎潔的月光,忽然下定決心似的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