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溜出府
我“啊”了一聲,他跳了起來:“表妹自個兒出去玩,叫你在這裏待着多沒意思?走,我帶你出去玩。”
他說的真是輕巧,他是丞相公子,來去自如,我哪裏能與他比?
“表少爺要玩自己玩去,奴婢要在這裏替小姐撫琴。”小姐的事情,我不會忘。
他擰着眉,只道:“去不去啊?”
“不去。”
“阿袖……”
“奴婢不能去。”
他轉了身:“姨父,表妹出去私會男人了。”他喊了一句,聲音卻不大,我知道,他實則是喊給我聽的。但,我若再說不去,他便會當真喊出來了。
回眸,朝我一笑,他伸手開了門,我一驚,便瞧見一個丫頭從外面進來。他指指我讓開,一面道:“記得好好在這裏彈琴,彈得好,本少爺回來好好賞你。”
我驚愕了,原來,他什麼都準備好了。
與他出了房間,我有些不悅地開口:“表少爺想奴婢出來也罷了,何苦壞小姐的名聲!”什麼叫出去私會男人了?
他微微放慢了腳步,側臉瞧我一眼,低聲道:“我可沒冤枉了她。”
他的話,到底讓我吃驚了,原來這些日子小姐老是往外頭去,竟是因為……
咬着唇,脫口道:“那老爺和夫人……”
“當然不知道。”他拉住我的衣袖,將我從後門拉出去,我不敢掙扎。這事自然是不能說的,宮傾月的婚事哪能輪得到她自己做主?必然是到時候老爺與夫人尋了好的親事嫁出去的。
我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不過瞧見宮傾月的神色便是知道她該有多喜歡那個男子。
“阿袖。”耳畔傳來安岐陽的聲音。
我猛地回神,聽他問:“犯什麼傻?莫不是,你想着嫁人了?”
臉頰忽地燙起來,我咬着唇:“表少爺胡說什麼?”
他也不與我糾纏,只淺淺一笑,加快了步子往前而去,笑着道:“快走啊。”
無奈地跟上他的腳步,腦中卻總想起他方才的話,有意無意便四處瞅瞅,隨即,又好笑。哪裏會這般巧,就見了宮傾月和她心儀之人呢?
一路往前,路過一處極大的府邸,有人進出着,卻不像是住着人的樣子,我怔住了,聽得安岐陽道:“這是昔日的辛王府。”
辛王府……
天下誰不知道,這是當今聖上幼時居住過的地方。他登基之後,雲滇郡並不曾重新劃分納入任何王爺的封地,而是直接派了郡守。又劃出渝州城,當做郡守府邸所在地。而我不知道的是,原來堂堂辛王府,便是建造在郡守府的邊上。
“可,不是說辛王府走水,一夜之間毀了么?”那也是在皇上的祖母許太后和辛王妃去世后的事情了。
安岐陽朝我瞧了一眼,才道:“是毀了,後來重新造過的,還是與原來的府邸一樣。”
這大約是皇帝的故居,是以,才會如此。否則,誰會在意一個沒落了的王府?
跟着安岐陽的步子上前,瞧見辛王府外停靠着幾輛馬車,馬匹身上還沾染着許多的塵土,像是才到此地不久。我不免皺了眉,辛王府,還有誰來住么?
“阿袖,快點走啊。”回了神,瞧見安岐陽的臉色有些蒼白,吃了一驚,忙上前問:“表少爺,可要回去備了馬車?”
我只是擔心他走不了很遠的路,我亦是不知他匆匆帶我出來,到底是去哪裏。
他搖頭:“我不想多帶了人去。”語畢,又徑直上前。
走了好長的路,才知,原來他帶我去堰湖。
這個季節的堰湖是很美麗的,遠處的湖面波光粼粼,而近處,則是滿滿的荷葉,風吹過,還能聞到荷葉的清香。
安岐陽一屁股坐了下來。
“表少爺。”我彎下腰去。
他卻是抬眸,直直地對着我,繼而乍笑:“阿袖,此處無人,你給我跳《凌波》吧。”
我惶然一怔,他又道:“我爹很快來渝州了,這次跟了他回京,許是不會再來了。阿袖,只這一次,為我跳一支,可好?”
陽光落在他的眸子裏,熠熠地閃着光。
安岐陽,他從來是玩世不恭的語氣,卻獨獨,不曾用過這般祈求的口吻。
只這一次,為他跳一支……
依舊笑着看着我,他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淺聲喚我:“阿袖。”
不知為何,我卻彷彿從他的眸子裏瞧見了一抹蒼涼。想起他方才說的話,這次回京,怕是再不會來了。微微皺了眉,我不想問他為何。
因為從小沒有娘,相比起京城的丞相府,他還是在渝州宮府住的時間長些。如今大了,總是要回的。他和宮傾月一樣,出身顯赫,卻不能事事自由。
“聽說龍女曾經在堰湖出現過。”他的目光忽而瞧向我身後的湖面,微微眯起了眼睛,繼而又笑,“阿袖,你定比她跳得好看。”
我一怔,隨即笑道:“表少爺怎知?您可還說,奴婢跳舞其實很難看。”
他淺淺一笑:“騙你的。”
我笑出聲來:“其實阿袖也是騙您的,這個世上,根本沒有誰可以跳得出《凌波》。”
他的目光微微收回,落在我的身上,半晌,才道:“你不會騙人的。”他篤定地看着我,只因他深知,這次徐太人宴請之人必然是很重要的人物,我若是搞砸了,勢必會牽連宮府。
宮府,於我有恩,我必然不會。
緩緩斂起的笑,我低頭看着面前的他。陽光從頭頂茂盛的樹葉縫隙間鑽入,一縷縷,零散地照在他的臉上,還帶着細微的陰影。我認真地瞧着,低聲問:“表少爺為何定要看看?”
他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低頭瞧着水中的倒影,開口道:“沒有誰見過,那便讓我第一個瞧瞧啊。”
動了唇,我本來想說,其實早有人看過了,只是不知為何,此話到了喉嚨口,又突然咽了下去。只笑道:“阿袖,只在晚上才能跳《凌波》。”
他回眸看了我一眼,點了頭道:“那我們便等天黑。”他回身,倚着樹榦坐下。
我錯愕地上前:“表少爺……”等天黑,他的身子可受不得涼,方才出來的匆忙,也沒有帶上披風。
“阿袖,一起坐啊。”他指指身邊的空地笑着說。
我不坐,直直地站着:“表少爺在這裏使着性子,一會兒回去,吃苦的只能是阿袖。”萬一他病了,我只會很慘。哪怕眼下礙於宴客的事情沒有人會拿我怎麼樣,事後,依舊是要還的。
他微微擰了眉,好笑地看着我:“可我看你寧願吃苦也不願跳。”面上是笑着的,語氣卻是略微夾雜着苦澀,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惋惜什麼。
喟嘆一聲,他以為我是搪塞他,以為我不願跳。
卻不知,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他看了我半晌,終是嘆息一聲:“罷了,你實在不願,我也不會逼你。”他有些失望地起身,我不發一言跟在他的身後,不免,又回眸看了一眼那平靜的湖面。
普天之下除了我,怕是沒有人會知道《凌波》的秘密。
繼而,又突然想笑,我也不知道為何《凌波》一舞會突然之間名滿天下。甚至有傳言,說龍女曾在堰湖出現。
走了幾步,不經意間發現身上的帕子掉了,想來必是掉落在方才的湖邊。
“怎麼了?”安岐陽回頭問我。
我忙道:“奴婢的帕子掉了,表少爺請等一下。”語畢,也不再看他,只轉身跑回去。
原地找了一圈,卻並不曾瞧見,心想着莫不是掉在了府里?才要回身,隱約聽得一側樹叢後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幾乎是本能地抬步往前,才欲瞧上一眼,突然一隻大手伸出來,狠狠地將我攥過去。才回了神,鋒利的劍尖已經抵上我的胸口,一人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公子,抓到一個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