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高處不勝寒
桃夭聞言心中一喜.看向床上躺着的唐彥說道:“你若是死了.我豈不是也隨你下了這地府.”
唐彥咳嗽了幾聲.掙扎着想要起來.卻被子言按了下去.
“因為照顧你.我們都無暇左右其他.若是你再一次生病.只怕我們這些人也只能陪着你躺着了.”
桃夭笑着點點頭.“是啊是啊.這一趟下來.我倒是感覺我也陪着你從鬼門關走了一回.”
躺在床上的唐彥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
“今日我才終於明白一個道理.”
紹離將桃夭安置在榻上.倚在一旁的窗沿上.眼神中是人看不懂的幽暗.
卧在榻上才知平日裏紹離究竟有多享受.身下軟軟地讓人半眯起眼睛.聲音都染上困意.“你明白了什麼.”
“若是不讓人俯首稱臣.便要任人宰割.周全不了別人.也護不了自己.”
明明足夠小心翼翼.卻依舊在皇權的壓制下喝下了那杯酒.明知道酒有毒卻不得不喝的感觸.除了他無人能懂.
他敬仰多年的父皇在御書房內.用他都能察覺出危險的神情看着他.輕描淡寫的說出要他喝下這杯毒酒的想法.
這件事情本該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是不是多年的父子情分還在.讓他能夠死的明白一些.
那威嚴的聲音響徹整個御書房.
“你不是朕的兒子.朕自然不會讓朕的江山落入外人之手.皇家的血脈尤其珍貴.可是皇后卻苦苦的瞞了朕這麼多年.之前你神情獃滯並且皇后還掌握着軍政大權.以至於朕忍你如此之久.今日這酒.你若是不飲.便讓皇后的女兒代你飲下去.也算是皇后對朕的交代了.”
“父皇.虎毒尚且不食子······”
“那些話都是平民百姓才會說的.手握重權.君臨天下之人只要注意一點便好.那就是無毒不丈夫.這也是父皇在你臨死前.交給你最後的話.”
喝下毒酒之前的事.歷歷在目.讓他無法忘懷.皇權至高無上.若是將皇權握在手中便是掌握了天下的生殺榮辱.便不會遭人棄之.殺之.怨之.唾之.
此時再無及第之年.那個手上帶着老繭卻依舊慈眉善目的父皇握着他的手寫下“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之後讚歎他的學識越來越是出類拔萃.再無當太傅教導時.那個寵愛他的父皇在一旁說道: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
他學到了很多.而如今他卻又一次言行身教給他一個道理:人之大患.莫過於弱也.
所以.他要變強.就算沒有超世之才.他卻也有着堅韌不拔之志.
即便是狹路相逢.他也定是那個勇者.
北朝風雲突變.南朝幾萬將士兵臨城下.卻是六軍不發.讓守在城門外的將士幾次從城門跑到宮中.跪地備報軍情.
朝中大臣皆是誠惶誠恐.宰相之職一直是子悠擔任.北朝三公子不再.定然是丞相做着決論.
子悠雙手背在身後.一向斌文有禮的樣子有些與以往不同.眉頭緊鎖.也開始緩慢的踱步.
一個將領終於從宮門外急忙的跑了過來.手中握着一隻白鴿.
看到那隻白鴿.子悠這才舒了一口氣.將白鴿腳上的布帛取下.上面只有一句話: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子悠雖然滿心疑惑.卻依舊傳命下去:半月之餘.不需備戰.每日依舊不慌亂的訓練.
上行下效.北朝人人都看到士兵沒有絲毫慌亂應敵的樣子.便紛紛都放下心來.百姓依舊男耕女織.所以賦稅徵收也一直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這樣一來.北朝的糧草反倒較之從前更為充足.百姓間安居樂業也沒有四處逃竄.子悠這才真正看出紹離的本意.
只是一想到紹離不聲不響便丟下如此一個爛攤子.實在可恨.而經歷這一次的變故.早已經讓他有些猝不及防.只能盼着子楓和柳柳將公子帶回來.才能讓如今的北朝真正脫離險境.
而正在易了妝容趕往皇朝的子楓和柳柳二人.不由的打了一個噴嚏.看着周圍的荒山野嶺.柳柳終於是忍無可忍.對着子楓大喊道:“你不是說從這邊走可以抄近道.可是如今我們在這個山裏面已經兜兜轉轉了幾天.卻也沒有找到絲毫的出路.若是讓子悠知道了.絕對會想辦法讓你我死無葬身之地的.”
子楓沒有理會柳柳的吵鬧.只是找到一處能坐的地方.將包袱裏面的乾糧拿了出來.之後遞給在一旁生氣的柳柳.看着柳柳因為生氣沒有接他手中的東西也不惱.只是直接的收回手.緩緩的吃了乾糧.
子楓越是沉默.柳柳便越是生氣.直接將子楓手中的乾糧奪了過來.“子悠在北朝煩心.你我卻在這裏玩忽職守.若是公子知道了.一定會罰我們的.”
“這便是我想要說的.”子楓深沉的聲音讓柳柳一愣.
“什麼意思.”
“公子去了皇朝沒有與我們說.便是不希望我們去找他.如果我們現在去卻不巧打亂了公子所有的佈局.只怕那樣公子才會生氣.若是得罪子悠和得罪公子中非要我選擇.我寧願得罪子悠.”
這一番話倒是讓柳柳冷靜下來.前幾日一直糾結與子悠的命令上.如今一想.還真的忽視了公子究竟是什麼意圖.
“可是.為什麼得罪的人是子悠.”
子楓手中還有半塊乾糧.聽到柳柳說這句話.本來將乾糧送到嘴邊的手一頓.眉頭深鎖.彷彿想起了什麼不忍回首的事.半會才回答柳柳的問題.
“因為子悠是君子.”
這一句子悠是君子讓柳柳噗嗤一笑.眼睛也彎彎的看着他.“你如此說豈不是指公子是小人了.從小我便以為你是根木頭.想不到竟是說話如此有趣.”
子楓看了一眼柳柳.繼續吃着手中的乾糧.卻如同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明明他只是說了事實而已.哪裏有趣.
枯藤老樹昏鴉.卻不見小橋流水人家.子楓暗暗的嘆了口氣.這次是真的迷路了······
大雁飛過的分界線..................
桃夭很久沒有如此無奈了.前幾天剛剛為了紹離做了一個玉榻.只是今日唐彥中毒恢復的時候不能輕易移動.所以她又開始了有床歸不得的生活.只能夜晚從屋子裏面出來.看着漫天的星辰.
子言從屋子裏面走出來.看着抬頭仰望的桃夭.將手中從屋內拿出的狐毛貂絨披風系在桃夭的身上.動作輕柔和舒緩.
桃夭低下頭看着子言低着頭將披風的絲帶小心的系在她的身上.她看着他靈動的手指有些出了神.
子言.究竟你是為了誰才對我如此之好.
從不相信人性本善之論.只有因果.才能得到結論.所以她也從來不相信子言對她的好不摻雜着其他.可是就算如此.卻是不可否認.子言對她是極好的.
在懸崖之時.九死一生甘願冒險救她.解她所處的危機.讓她受着他的保護.
只是過了今日.她終究還是開始糾結這些原因.她不怕有朝一日那些原因會傷了她.她只是害怕有朝一日.那原因卻會讓他們失了性命.唐彥她賭不起.子言她也是賭不起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只是不在乎之時說的言論罷了.本以為自己看遍生死.只要護住自己便是萬幸.可是如今她卻在乎了.在乎了身邊的一切.因為曾經擁有過.所有終究是開始患得患失.
子言看着她出神的樣子.低聲輕笑的道了一聲:“公主.得罪了.”
桃夭只覺腰身被人一攬.所有的光景都飛奔向下逝去.終於拉回了她原本已經四分五散的魂魄.
“啊······子言.你~快~放~我~下~來~”
耳邊卻只是傳來子言的笑聲.直到桃夭的嗓子喊啞了.才定神向四處張望了一下.之後啞着聲音對子言說道:“這是哪裏啊.”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便是皇朝中最為高松屹立的樓閣.賜名為挽月樓.是當年皇后所建.皇后一生為皇朝的百姓.為了江山社稷.耗費大量的心血.卻是建了這麼一所樓閣.她說過有人會與她並肩而立.看着千里的嬋娟.可是如今看來卻只是高處不勝寒罷了.”
桃夭怯懦的看了四周一眼.她站在一個很窄的玉石台上.只怕一失足落下去便真的屍骨要寒了.她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腳.發現子言的手還在她的腰間.便直接對子言怒目而視.
子言卻一副痞子的模樣.聳了聳肩道:“剛剛我已經說過會得罪了.”
桃夭無奈的撇了他一眼.便被近在眼前的月亮吸引到了目光.如此高的地方.月亮措手可得.真是美不勝收.桃夭想要伸出手去觸碰.看似很近的距離卻依舊遙不可及.
“你帶我來這裏要做什麼.”
子言看着桃夭的眼睛.眸子裏面的笑意沒有進入眼底.
“若有一天高處不勝寒.你可是還會陪在唐彥的身邊.”
桃夭慢慢後退一步.竟然掙脫了子言的懷抱.月光下.她面容姣好.
“這裏太高.我怕.”
話剛說完.月光下一個影子便是掠過.慵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既然高處不勝寒.我便陪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