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此次賀萬里私自出兵,死傷慘重,皇上定要怪罪於他,威遠侯已無勢力,等賀蘭身子好些,我帶她離開。"卓風丟下一顆火藥,瞬間爆發。

"你休想!"鐵無極倏地嚇白了臉。

"對你來說,她沒有絲毫意義,你為何要折磨她?"

"你敢帶她走,我絕對會殺了你。"

"你毫不憐惜她,冷眼旁觀她的痛苦,她若聰明,千不該萬不該對你動情。我身為賀蘭的義兄,絕不能讓她再受傷害。"

"我的女人用不着你來獻殷勤!"

無意義的口水戰,李星魂忍無可忍了,終於跟着咆哮?拜託要吵去外頭吵,讓我好好診脈可行?"

他的話適時制止爭吵的人,鐵無極瞥見賀蘭睜開的眼,風也似地沖至床邊。

"蘭兒……"他聲音好溫柔,同方才有天壤之別,臉上有藏不住的欣喜。低頭看她,那頸上青青紫紫仍舊明顯,他頓時心如刀割,手指憐惜地輕觸她的肌膚。

賀蘭驀地掙扎開去,臉埋進枕頭裏,似乎不願見到他,一手還捉來棉被,把自己緊緊裹住。"怎麼?哪裏疼着,你告訴我!"鐵無極着急的喊,不知所措。

從來,賀蘭對他不曾這般冷淡,誤解愈積愈深,面對她無言而消極的態度,鐵無極感到恐慌,那不安之感摧心摧肝,無比沉重。

背後一記嗤笑,鐵無極回瞪了卓風一眼,狂風暴雨慢慢集結在他的眼底,李星魂得到滿意的復原脈象,十分知趣離開床邊,步出房門時,也"好心"而"順道"地將卓風"挾持"走,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許久,賀蘭不願說話,小臉轉向床裏面。

鐵無極受不了地飄忽的神情,心一陣戰慄,想把她緊緊摟在懷中,又顧及那穿透肩膀的傷口,他忽然握住她的柔荑,痛苦命令,"看着我,跟我說話。"

小手上,他的大掌用力束縛,賀蘭掙脫不去,終於慢慢回首。藏不住自己的傷痛,凄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

"我身上的毒……早已解了?"她輕問。

鐵無極眉心蹙了蹙,雙目盯住蒼白容顏,"那日我咬碎喂你吃下了解藥。"

該來還是會來,他的報應到了,只要她肯原諒,他可以任憑宰割。

"原來,義兄的話全是真的……你知悉所有的事,獨瞞我一個。"賀蘭苦笑,強烈的失望和強烈的清醒,腦中上演着他對賀萬里說的無情話語。她的用情盲目可笑,想着既因命運捉弄,兩人順遂安排結成連理,她多想與他廝守至老、禍福與共,卻不曾推敲無極的心向,他摒除了她,永遠的,只是陌路。

"我以為我會死,為什麼活着?"她嘲弄自己,眼睛清亮亮的。

鐵無極盯着她,胸懷緊窒?你為何不說?你天真的腦袋裏裝了什麼東西?人家隨便威脅,你就乖乖承受,你這樣……這樣……我被你氣死了!"絕不想大聲咆叫,但思及她的行為,鐵無極沒辦法自制。

"對不起……我不自量力了。"賀蘭又撇開頭。

"不要躲我。"鐵無極扳過她的下巴,愕然見到她眼角滾下的兩行淚,一時之間又慌了,思緒亂七八糟,他低低喚着她的名兒,俯下身吻住那些淚痕,然後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面對這溫柔的侵略,賀蘭感受他唇上的熱度,直到自己的唇被輕輕輾着,才倏地驚醒。不能再被他迷去心智,既然認清真相,她斷不能再編織美夢,這一切,他與自己的過往,都得全數埋葬。

賀蘭扭動頭推拒他的吻,緊抿着唇,面容慘白。狠不下心恨他,就得狠下心割捨,要不,芳心上的煨刺將永無止日。

"你在生氣?竟不要我碰你?"鐵無極撫着她的頰,見她偏頭瑟縮,幾乎沒法維持理智,他緊聲地問:"你愛我嗎?還是只剩下恨?"

這句話,讓賀蘭全身顫動,那個答案只能自己深藏,她不替他解答,直直望進他黑潭的眼底,吐氣如蘭地問:"無極……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她在求他,但鐵無極卻覺身軀冷了起來,怕那請求又教他心痛瘋狂。

習慣地,賀蘭自個兒說了下去,聲音輕柔縹緲,帶着哀意?我們不該相遇,不該結成夫妻,仇敵便是仇敵,清清楚楚便不會矛盾,你我的命運錯得離譜,無極……"她喚着他,逼退眼中的迷霧,想表現得洒脫些,唇角卻擰出一朵可憐的笑花,"你放過我可好?讓我跟着義兄去……應了我可好?"

血液剎那間冰凍成霜,鐵無極成了一座石雕像,面無表情望着地,眼前女子與雪梅的臉重疊,同樣哀求的語調,同樣氤氳水霧的眼眸,他愛的女子就要離他而去,他愛的……

是的,他愛她。面對如此的情深意重,他何能不動情?但覺醒姍姍來遲,他什麼都不知道了,只曉得她若離去,自己的心魂必然跟隨,無心無魂的人成了什麼?一具行屍走肉。

他喉間痛苦呻/吟,神情陰鬱,猛一把捧住賀蘭臉蛋。

"你是皇上賜婚的新娘,想走就走,恐怕沒那麼容易。"

"我要走……"賀蘭強迫自己勇敢,心卻絞碎了。

"不許提!"

"我要走。"

"不許提!"

"我要--唔……"

鐵無極以唇堵住賀蘭的嘴,她的臉穩穩固定在他的掌里,動也不能動,躲也躲不了。

賀蘭淚如雨下,他的手心浸在一片傷心海,慌亂情緒加深,他無法排解,只能用憤怒和霸道的語氣來武裝,兇惡對着賀蘭,"你再說要走,我就把那群小鬼丟去喂狼,讓你一輩子也見不到他們!"

他說真的。賀蘭知道,這次絕非威脅?不要啊……"

"要!而且說到做到。"

不能讓她離開!鐵無極咬緊牙,慌張無措的體驗排山倒海般捲來,無情地將他淹沒。

賀蘭消極的抗議,不哭不笑,也不說話了。見到這樣的她,鐵無極心中的不安日益擴大,清楚她的弱點,他讓孩子們纏着她,想藉此攻下她冷淡的表相。

計策果然奏效,賀蘭再如何的失望生氣,絕不會對孩子們不理不睬,她待他們如往常般溫柔關懷,但只要鐵無極闖入,溫馨的氣氛立刻四散飛隱,她沒法生丹心的氣,卻將所有罪算在他頭上。

孩子們今早上學堂,房裏冷清清,賀蘭大病初癒,肩上的傷亦慢慢復原中。

無情無緒,她推開房門,不知怎地,好想逃離這一切,不要再做籠中鳥,渴望着能出去散散心。

獨自踏出前院,春碧見了她,驚聲尖叫,"夫人,傷還沒好,您怎麼出來了?"

"沒事的。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她對丫頭笑,步伐往大門口而去。

"不成不成!夫人不可以出去。"春碧揮動雙手急嚷,跟在她後頭團團轉,"你身子這麼虛弱,禁不住太陽曬的,若有差池該如何是好?!"

"這身體我自個兒清楚,不礙事的。"賀蘭不聽她,逕自跨出門檻。

春碧追了出來,在她身後喊着:"夫人,如果寨主問起……該怎麼辦啊?

心口猛然的緊縮讓她腳步略頓,賀蘭微微側目,淡淡地說:"告訴他……為了他的威脅,我不敢不回來。"說好不再傷感,眼中仍泛熱潮,莫非這一輩子再難擺脫?她故作瀟洒地低笑,緩緩走遠了。

這會兒,春碧可急得跳腳。

弄不懂寨主和夫人之間發生啥兒事,原本甜甜蜜蜜的不好嗎?現在卻相敬如"冰"夫人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少,即使有,也笑得教人心酸,而寨主更別提了,以前覺得他不苟言笑,又冷又酷,自兩人冷戰明朗化,唉……春碧找不到形容詞說他,簡直就是、就是活生生的地獄閻王嘛!

嗚嗚……待會兒寨主回來若知道這事,天八成要塌下來。

解鈴還須緊鈴人,春碧苦着俏臉轉回身,快快託人知會鐵無極去了。

心之所向,賀蘭漫漫緩步,溫暖的陽光變得熱烘,已是正午時分,她沿着樹木濃蔭躲避那片燥意,不覺間,梅花林展現眼前,人在丘崗上。雪梅崗。她想像隆冬中白花綻放的景緻,滿天滿地的純色,是雪,是梅,多麼的奪人心魄,但這份美麗卻不屬於她。

梅樹下許許多多不知名的花,開得雅緻秀氣,賀蘭沿路摘下,到了梅林盡頭時,她懷中花已成束。

靜靜來到那處墓地,靜靜望着碑上的名宇,彎下身將花束放在碑前,那是她的一份心意,憐借、同情、羨慕,甚至是妒意。是的,純粹的嫉妒,她竟沾染了這種罪惡,若真情無所寄託,柔軟的心湖將永留酸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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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鐵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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